寒假到了，這是我和奶奶相處的最后一個完整的假期。
奶奶的病情明顯加重了。她經(jīng)常半夜疼得睡不著覺，白天也沒有什么食欲。但她依然堅持為我做一日三餐，仿佛這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奶奶，您休息吧，我自己做飯就行。"我心疼地說。
"奶奶還能動，就想多為你做點事。"她固執(zhí)地說，"等奶奶真的動不了了，你就吃不到奶奶做的飯了。"
這句話讓我心如刀割。我知道奶奶是想在有限的時間里，把所有的愛都給我。
寒假里，奶奶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陪我聊天。她會跟我講她年輕時的故事，講我小時候的趣事，講她對我未來的期望。
"小語，你知道嗎？你小時候特別調(diào)皮。"她笑著說，"有一次你把奶奶的口紅涂得滿臉都是，照鏡子還說自己很漂亮。"
"真的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我也笑了。
"你才兩歲，當(dāng)然不記得。"奶奶的眼中滿是溫柔的回憶，"那時候你還不會說完整的話，但特別愛笑。奶奶抱著你的時候，你總是咯咯地笑，笑得奶奶心都化了。"
聽著這些故事，我感覺自己的童年變得更加豐滿和溫暖。原來在我記憶深處那些模糊的片段里，奶奶給了我那么多的愛。
"奶奶，您還記得我第一次叫您奶奶是什么時候嗎？"我問。
"記得，記得。"奶奶眼睛一亮，"你一歲零三個月的時候，那天我正在廚房做飯，你突然站在門口叫了一聲'奶'，把我激動壞了。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抱著你轉(zhuǎn)了好幾個圈。"
"那時候爸媽在家嗎？"
"你爸在公司加班，你媽去出差了。家里就我們祖孫倆。"奶奶說，"從那以后，你就特別粘我，睡覺也要我哄。"
我靠在奶奶身邊，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陪伴了我十幾年，即使現(xiàn)在因為生病變得有些不同，但依然讓我感到安心。
"小語，奶奶想問你一件事。"她突然認真起來。
"什么事？"
"如果...如果奶奶在高考前就走了，你會不會怨恨奶奶？"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奶奶，您別說這種話。"我抱住她，"您一定能等到高考結(jié)束的，一定能的。"
"小語，答應(yīng)奶奶，不要逃避這個問題。"她的語氣很堅決，"奶奶需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說道："我不會怨恨您，但我會很遺憾。我想讓您看到我考上好大學(xué)的那一刻，想讓您為我驕傲。"
"奶奶已經(jīng)很驕傲了。"她輕撫我的頭發(fā)，"無論你考上什么大學(xué)，甚至考不上大學(xué)，奶奶都為你驕傲。因為你是個善良、懂事、有愛心的孩子，這比任何成績都重要。"
"可是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考上名牌大學(xué)嗎？"我問。
"希望是希望，但不強求。"奶奶說，"奶奶希望你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但更希望你能快樂地生活。如果為了成績而失去了快樂，那就本末倒置了。"
那天晚上，我們祖孫倆聊到很晚。奶奶跟我分享了她的人生感悟，教我如何面對困難，如何保持善良，如何珍惜身邊的人。
"小語，奶奶這輩子最大的財富不是金錢，而是你們這些孩子。"她說，"當(dāng)奶奶不在了，你要代替奶奶照顧爸爸媽媽，讓這個家繼續(xù)充滿愛。"
"我會的，奶奶。"我認真地承諾。
春節(jié)來了，這可能是奶奶過的最后一個春節(jié)。雖然她的身體很虛弱，但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
除夕那天，奶奶堅持要包餃子。她說："過年就要吃餃子，這是老傳統(tǒng)。"
但她的手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力氣了，包出來的餃子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有的像小包子，有的像餛飩，還有的根本就合不攏口。
"奶奶，您休息吧，我來包。"我心疼地說。
"沒關(guān)系，好不好看不重要，有心就行。"她笑著繼續(xù)包著。
看著奶奶努力包餃子的樣子，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怎么哭了？"她注意到了，"過年要高高興興的，不能哭。"
"我高興，奶奶。"我擦掉眼淚，"我高興能和您一起過年。"
"那就對了。"她滿意地點頭，"這可能是奶奶最后一次給你包餃子了，你要記住這個味道。"
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爸爸開了一瓶紅酒，媽媽準備了豐盛的菜肴。雖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可能是奶奶的最后一個春節(jié)，但都努力表現(xiàn)得很開心。
"來，為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干杯！"爸爸舉起酒杯。
我們都舉起杯子，奶奶舉的是一杯溫開水。
"祝奶奶身體健康，祝小語學(xué)習(xí)進步，祝我們一家人永遠幸福！"媽媽說道。
"永遠幸福！"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奶奶笑得很開心，但我看到她眼中閃爍著淚光。她知道，這個"永遠"對她來說可能不會太長。
飯后，我們一起看春晚。奶奶靠在沙發(fā)上，時不時地打瞌睡。我擔(dān)心她累了，建議她回房間休息。
"不要，奶奶想和你們一起守歲。"她堅持說。
最終，我們一家人一直看到了十二點。新年的鐘聲敲響時，奶奶握著我的手說："小語，新的一年，奶奶希望你一切都好。"
"奶奶，您也要一切都好。"我回握住她的手。
但我們都知道，這個愿望可能無法實現(xiàn)了。
春節(jié)過后，我就要回學(xué)校了。這意味著我和奶奶相處的時間會更少了。
開學(xué)前一天晚上，奶奶叫我到她房間。
"小語，奶奶有個東西要給你。"她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
我接過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本日記本，封面上寫著"給小語的話"。
"這是奶奶這段時間寫的，里面有奶奶想對你說的所有話。"她說，"等奶奶不在了，你想奶奶的時候就看看，就像奶奶在身邊陪你說話一樣。"
我翻開第一頁，看到奶奶工整的字跡：
"小語，今天是奶奶知道自己生病的第一天。奶奶很害怕，但更舍不得離開你。奶奶想在剩下的時間里，把所有的愛都給你..."
我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這本日記，記錄了奶奶生病以來的每一天，記錄了她對我的愛和不舍。
"奶奶，您一定要堅持到高考結(jié)束。"我抱住她，"我需要您在身邊支持我。"
"奶奶會努力的。"她拍拍我的背，"但如果真的堅持不了，小語也不要太難過。奶奶會在天上看著你的，會為你加油的。"
第二天，我?guī)е林氐男那榛氐搅藢W(xué)校。離開家的那一刻，我一直回頭看，直到看不到奶奶的身影。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站在門口送我的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