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獄風云晚秋的寒風像一把鈍刀子,刮過光禿禿的樹梢,
掃下最后一片頑強抵抗的枯葉。那扇厚重的鐵門發(fā)出“嘎——”一聲長響,緩緩打開,
仿佛極不情愿吐出口中的獵物。一個寸頭中年男人拎著破舊的帆布包走出來,
臉上刻著歲月與挫折的痕跡。他瞇起眼睛,還不適應外面的光線。
后邊傳來獄警機械的聲音:“往前走,別回頭?!比~國慶確實沒有回頭——不是因為他聽話,
而是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跪下來親吻那片他蹲了整整三年的牢房地板。外面沒有鮮花,
沒有擁抱,沒有人在等他。這很合理,畢竟他入獄前也沒通知任何人具體出獄時間,
主要是他自己也算不準減刑后的確切日期。他站在監(jiān)獄門外,深吸一口自由的氣息,
然后猝不及防地噴了出來:“忒,一股子雞屎味!”不遠處的確有個養(yǎng)雞場,
但這并不妨礙他將此視為命運對他的又一次捉弄。葉國慶打開他那臺三年前入獄時被保管,
如今已經(jīng)老掉牙的手機。電量意外地還有32%,這比他對自己的信心還要充足。
他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拔?,哥,是我,國慶...我出來了?!彼nD了一下,
聽到電話那頭筷子掉地上的聲音,“給我寄點錢做路費,不多,
就五百...”電話那頭傳來咆哮:“又來要錢!你當你哥是開銀行的???
上次你說要去緬甸發(fā)財,結(jié)果呢?三年沒消息!現(xiàn)在一開口就要錢!
”葉國慶把手機拿遠一些,等咆哮聲減弱后才貼回耳邊:“哥,這事說來話長,
我回去跟你慢慢嘮。你先轉(zhuǎn)錢,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睕]等對方回應,他迅速掛斷電話。
這是他多年來練就的絕技——在對方拒絕前結(jié)束通話,讓負罪感替你完成說服工作。
他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連空氣都那么不一樣——如果忽略雞屎味的話。這一刻,
他恍惚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那個奠定他人生基調(diào)的時刻...第二章 糞坑起源葉國慶出生在一個貧困山村,
那個時候家里小孩多得像地里的土豆,一挖一麻袋。他排行老二,生在國慶這一天,
他那沒什么文化但又愛國敬黨的老爹一拍大腿:“大名就叫葉國慶!
”這個名字注定了他人生的基調(diào)——聽起來很隆重,實際上沒什么特別待遇,
就像國慶節(jié)那天他照樣得喂豬砍柴一樣。葉國慶從小就有個奇怪的習慣,飯后必蹲坑,
雷打不動。村里的廁所都是那種挖個坑,上面蓋幾塊搖搖欲墜的木板的那種,
蹲在上面能清晰地看到底下五彩斑斕的內(nèi)容物,堪稱最早的沉浸式體驗廁所。
在他五歲生日那天,他照例吃完那塊帶有一絲肉味的烙餅,
邁著小短腿前往他的“御用廁所”。那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面,一切都那么美好,
直到他起身的那一刻。不知道是木板腐爛了還是沒放好,只聽“咔嚓”一聲,
葉國慶小朋友直接垂直降落到坑里。幸好昨天他爺爺剛挑走一些去澆菜,糞水只沒過腳踝。
但這足以讓五歲的他感受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小國慶不敢吭聲,怕被人嘲笑,偷偷爬出來,
一路滴著糞水跑到小河邊。他拼命搓洗,恨不得脫掉一層皮。
回家時還因為玩水把鞋子褲子弄濕了被奶奶罵了一頓。奶奶收拾他換下來的褲子時,
皺起了眉頭:“你這狗崽子是掉糞坑了嗎這么臭!”此時的葉國慶早就跑沒影了,
自然是不知道奶奶一語成讖,不然他非得嚇哭不可。
這件事成了他人生中第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記——字面意義上的。據(jù)說那天以后,
村里的小狗見到他都特別友好,尾巴搖得跟電風扇似的。第三章 災難體質(zhì)初顯自那以后,
葉國慶小朋友就像遭了什么詛咒一般,老是遇到一些對他來說驚險刺激,差點小命不保,
但好像又能安全無恙的事件。興許是老祖宗保佑吧,畢竟清明祭拜時,他磕頭最多,
燒紙燒得最高興——主要是喜歡玩火。次年夏天,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停后,
門口那條平時只有腳踝深的小溝竟然漲成了洶涌的河流。
六歲的葉國慶興奮得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非要到門口玩水。誰料一腳踩空掉進溝里,
被渾濁的水流瞬間沖走。他在水中撲騰著,喝了不少混合著雞屎牛糞和泥土的“天然飲料”。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變成水鬼時,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拎了起來。
鄰居李大伯瞪著眼:“小兔崽子不要命啦!這么急的水也敢玩!”那溝那么小,
大人一直覺得很安全的。結(jié)果碰上漲水,關(guān)鍵是這小子營養(yǎng)不良很小個,跟個瘦猴似的。
這又撿回一條命。奶奶得知后,給他做了個護身符——用紅布包著一瓣大蒜和一枚硬幣,
掛在他脖子上。結(jié)果那天晚上,全村都能聽到葉國慶的哭嚎:“太臭了!我不要戴這個!
”奶奶追著他滿院子跑:“小兔崽子!這是辟邪的!比你掉糞坑那會兒香多了!”同年秋天,
葉國慶跟著哥哥們?nèi)ド缴险肮映浴R豢缅F栗樹不是很大,哥哥爬上去,
把樹枝壓下來讓國慶抓著采果實。怎又料得到樹枝彈性太好,力氣很大,
把國慶小朋友給彈飛出去。
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如果忽略他那驚恐的表情和亂蹬的小短腿的話——摔在兩米多遠的地上,
嘴角磕掉了一塊肉,趴在那好久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大哥嚇壞了,
趕緊滑下樹搖他:“國慶!國慶!你沒死吧?死了我可咋跟爸媽交代??!”過了一會,
國慶小朋友終于緩過氣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嘴角血流如注。大哥一邊哄著他,
一邊不知道從哪里薅了一把草在嘴里咬爛敷在傷口上——這是祖?zhèn)鞯闹寡胤剑?/p>
雖然很可能導致傷口感染破傷風等一系列問題,但至少體現(xiàn)了兄弟情深。
國慶一路哭嚎著下了山,哥哥怕國慶告狀,斥巨資兩毛錢買了一根麥芽糖給國慶。
小家伙終于不哭了,抽噎著舔著糖,血和糖漿混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粉紅色液體滴在他的破衣服上?;氐郊遥棠炭匆娝莻€樣子,
衣服上都是血,手上臉上抹的都是血也嚇壞了,趕緊拉過來檢查了一下,
嘴里還要罵到“貪吃鬼,嘴巴都裂了還吃!”,檢查完沒事就放心了,
把火柴盒擦火的那個紙撕下來貼傷口,血終于是止住了。那天晚上,
葉國慶對著家里那面模糊的鏡子照了又照,覺得自己嘴角的傷疤酷極了,像電視里的海盜。
直到多年后他才知道,那讓他看起來不像海盜,倒像是個吃飯沒擦干凈嘴的邋遢鬼。
第四章 背鍋俠的誕生葉國慶也是個天生的背鍋體質(zhì),瘦小的身子能扛起一口一口的鍋,
有大有小。他喜歡跟著大孩子一起玩,
盡管通常扮演著“被欺負”“被使喚”和“背黑鍋”的角色。
一群大孩子常去別人地里偷黃瓜、挖個地瓜,不僅偷,破壞力也是極強的,
把作物糟蹋得七零八落。葉國慶通常站邊上看并沒動手——不是因為他道德高尚,
而是因為他跑得慢,得保持起跑狀態(tài)。那天,一群孩子把人家豆子拔了,
國慶正如往常一樣擔任哨兵工作。主人家飯后來地里拔草剛好看到這一幕,
大吼一聲:“小兔崽子們!看我不斷你們的腿!”一群小屁孩頓時如驚弓之鳥四散奔逃,
然而國慶果然跑得慢被逮正著。同一個村里的阿婆,知道這是誰家小孩,直接給他送回家了。
彼時國慶他媽正好回來過節(jié)。看到自家娃被提溜著,問怎么回事,
阿婆氣呼呼地說:“你家國慶破壞了我的豆子!”國慶媽是不大相信孩子去破壞人家作物的。
問了國慶,國慶小聲說:“沒有,我就站那里看。”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可是阿婆不依不饒,教訓到,“我都看見了,你還說沒有,還會撒謊。翠花,
你要好好教訓你家孩子,到時不要讓他把別人家的東西破壞了。我豆子還沒成熟呢,
就給我拔了?!卑⑵挪]有提別人,豆子被拔了心中有氣,沒處撒氣呢。
國慶媽一把拽過國慶“你要教訓,我就教訓給你看!”把國慶綁在路邊的一棵樹下,
拿細竹子狂抽?!皨?!??!啊!我…嗚嗚…我沒有!我就站那里看了,我沒動手。
”國慶哭喊著,委屈得像只被搶了胡蘿卜的兔子。國慶媽一邊抽一邊罵罵咧咧“叫你看!
讓你看!讓你吃飽了沒事情干!”同村阿婆見此情形瞬間也沒氣了,
去拉國慶媽“教訓幾句就行了,哪能這樣打。”同村其他路過的人也過來拉國慶媽。
國慶終于又扛過去一劫,雖然屁股疼得沒法坐凳子,但至少保住了小命。那天晚上,
媽媽偷偷在他枕頭下放了兩塊糖,但始終沒說道歉的話。葉國慶含著糖,
心里暗暗發(fā)誓:下次一定要跑得快一點!或者干脆自己也拔幾棵豆子,
反正挨打是一樣的...第五章 賺錢小能手的誕生葉國慶腦子其實挺好使的,
就是時運不濟。從小就知道搞錢,
這大概是因為他深知指望家里給零花錢比指望老母豬上樹還不現(xiàn)實。
他最初的生意是撿瓶瓶罐罐賣錢,那時候一個易拉罐一毛錢。別人走路看風景,
葉國慶走路專盯路邊草叢,活像個人形金屬探測器。后來業(yè)務擴展了,
他去融鐵的廠邊用吸鐵石撿廢鐵然后再賣給融鐵廠。這讓他覺得賺錢很容易,就不愛學習,
到初中就輟學了,初中都還沒畢業(yè)就出去打工了。第一份工作是在縣城的小餐館洗盤子。
老板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看著他的小身板懷疑地問:“你能行嗎?
”葉國慶挺起瘦弱的胸膛:“沒問題!我從小就在家洗盤子!”他沒好意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