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決戰(zhàn)之日。
下午,各大奢侈品牌的當(dāng)季高定禮服像流水一樣送進(jìn)我家。我坐在衣帽間的沙發(fā)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倩和幾個店員在我面前忙碌。
“表嫂,你看這件迪奧的星空裙怎么樣?上面鑲的都是碎鉆,燈光下肯定特別閃?!敝苜慌e著一件仙氣飄飄的裙子,滿眼羨慕。
我搖搖頭。太甜美,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今晚,我是去戰(zhàn)斗的,不是去參加舞會的。
“那這件香奈兒的呢?”她又拿起一件經(jīng)典的黑色小禮裙。
我再次搖頭。太保守,太安全。像顧遠(yuǎn)身邊那個溫順得體的“顧太太”。今晚,我要撕掉這個標(biāo)簽。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一件掛在角落里,幾乎被遺忘的紅色長裙上。
那是一件華倫天奴的正紅色真絲禮服。設(shè)計極其簡單,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流暢的線條,勾勒出極致的身材曲線。深V的領(lǐng)口,大膽的露背,裙擺一直拖到地上。
那紅色,不是喜慶的紅,而是鮮血的紅,是復(fù)仇的紅。
“就它了。”我說。
周倩愣了一下,“表嫂,這個……是不是太……太艷了?”
“就它?!蔽抑貜?fù)道,語氣不容置疑。
我換上那條裙子。鏡子里,那個女人陌生又熟悉。蒼白的臉,因為有了紅色的映襯,反而多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因為打針而有些浮腫的身材,被這條裙子巧妙地掩蓋,只凸顯出依舊纖細(xì)的腰肢。
我讓化妝師給我化了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妝容。上挑的眼線,正紅色的口紅。我戴上了顧遠(yuǎn)送我的十周年紀(jì)念禮物,那條名為“唯一”的鉆石項鏈。諷刺的是,鉆石的光芒,此刻成了我最好的武器。
當(dāng)我從樓上走下去時,客廳里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顧遠(yuǎn),婆婆,還有周倩。他們大概從未見過我這個樣子。以前的我,總是穿著素雅的套裝,畫著精致的淡妝,永遠(yuǎn)溫和,永遠(yuǎn)得體。
顧遠(yuǎn)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艷,但更多的是一種復(fù)雜和不安。他走過來,習(xí)慣性地想摟住我的腰。 “舒舒,你今天……很美?!?/p>
我微微側(cè)身,躲開了他的觸碰。 “謝謝?!蔽覍λα诵?,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
婆婆的臉色很難看。她上下打量著我,皺著眉說:“穿得跟個妖精似的,像什么樣子!我們顧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我沒理她。我走到周倩面前。 她看著我,眼神里有些怯怯的。 “表嫂,你真好看。”
“是嗎?”我湊近她,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倩倩,你聞聞,我今天用的香水,好聞嗎?”
她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我笑了?!斑@香水叫‘背叛’。專門送給,那些喜歡偷別人東西的小老鼠。”
周倩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顧遠(yuǎn)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走了過來:“怎么了?”
“沒什么?!蔽抑逼鹕?,恢復(fù)了正常的音量,“我只是在跟倩倩說,今晚要辛苦她一個人看家了。”
我挽住顧遠(yuǎn)的手臂,對他露出一個“賢妻”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袄瞎?,我們走吧,別遲到了?!?/p>
去酒店的路上,車?yán)镆黄兰拧?顧遠(yuǎn)幾次想開口說話,但看到我冷若冰霜的側(cè)臉,又都把話咽了回去。他大概已經(jīng)意識到,今晚,不會那么平靜。
麗思卡爾頓酒店門口,記者云集,閃光燈亮成一片。 車門打開,我挽著顧遠(yuǎn)的手,走上了紅毯。
鎂光燈下,我挺直了背脊,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我能聽到記者們的竊竊私語。
“那就是顧太太?跟傳聞里不太一樣啊,氣場好強?!?/p>
“是啊,我還以為是個病秧子呢……”
我享受著這些目光。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我林舒,不是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的附屬品。
走進(jìn)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顧遠(yuǎn)帶著我,周旋于各位商界名流之間。我表現(xiàn)得完美無缺,微笑著,敬酒,寒暄。仿佛下午那個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女人,只是他的一個幻覺。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我的順從,讓他感到不安。一只溫順的貓突然亮出了爪子,這讓他無法掌控。
晚宴進(jìn)行到一半,主持人上臺,開始介紹今晚的慈善拍賣環(huán)節(jié)。 我知道,好戲要開場了。
我借口去洗手間,暫時離開了顧遠(yuǎn)的視線。 我沒有去洗手間,而是走到了宴會廳的一個僻靜角落。我拿出手機,給張偵探發(fā)了一條信息。
【可以開始了?!?/p>
然后,我端起一杯香檳,施施然地走回主會場。
我剛走到顧遠(yuǎn)身邊,就看到他正在跟一個中年男人說話。那個男人身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曼妮。 她穿著一身粉色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手里牽著一個穿著小西裝的男孩。 Leo。
她看到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挑釁,但很快就掩飾過去,對我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顧太太,您好。”
顧遠(yuǎn)看到我,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立刻介紹道:“舒舒,這位是天宇集團(tuán)的王總。這是王總的……妹妹,王小姐。”
妹妹? 我差點笑出聲。
我伸出手,和王曼妮握了握。她的指甲做得又長又尖,握手的時候,故意用力掐了一下我的掌心。 “王小姐,你好?!蔽椅⑿χ?,反手用更大的力氣握了回去。她的臉色變了變。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小男孩身上。 不得不說,他長得真的很像顧遠(yuǎn)。尤其是那雙眼睛。 “這個孩子,真可愛?!蔽艺f。
顧遠(yuǎn)立刻接話:“這是曼妮姐家的孩子,叫Leo。我認(rèn)的干兒子。Leo,快叫干媽?!?/p>
Leo怯生生地躲在王曼妮身后,不肯開口。
王曼妮蹲下身,哄著他說:“Leo乖,叫顧太太。以后,你就要喊她……”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喊她大媽了?!?/p>
周圍幾個聽見這話的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
這是在向我宣戰(zhàn)。 也是在逼顧遠(yuǎn)表態(tài)。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可悲。這些女人,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一個男人身上,以為一個名分,一個孩子,就能鎖住一切。
我蹲下身,對Leo露出一個盡量和善的微笑。 “Leo,你好。阿姨今天,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份大禮?!?/p>
我說著,看向了宴會廳正中央的大屏幕。 此時,慈善拍賣正在進(jìn)行。主持人正在介紹下一件拍品。 “接下來這件拍品,非常特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屏幕上。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一段溫馨的家庭錄像。 顧遠(yuǎn),王曼妮,還有Leo,三個人在湯臣一品的豪宅里,吹蠟燭,切蛋糕。顧遠(yuǎn)抱著Leo,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視頻的配音,是顧遠(yuǎn)溫柔的聲音:“Leo,我的寶貝兒子,生日快樂?!?/p>
全場,瞬間死寂。 連主持人都傻眼了,拿著話筒,不知道該說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射向我們這邊。 顧遠(yuǎn)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比他身上的白襯衫還白。 王曼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視頻還在繼續(xù)。 畫面一轉(zhuǎn),變成了陳思思在醫(yī)院做產(chǎn)檢的B超錄像。 顧遠(yuǎn)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醫(yī)生,你確定是兒子嗎?太好了!太好了!”
畫面再轉(zhuǎn)。 是顧遠(yuǎn)和不同女人的親密照片,一張張閃過。有在酒店的,有在游艇上的,還有在國外的……每一張,都清晰無比。
最后,畫面定格。 屏幕上,出現(xiàn)了兩份文件。 一份,是顧遠(yuǎn)的“無精癥”診斷報告。 另一份,是Leo和顧遠(yuǎn)的,親子鑒定報告。鑒定結(jié)果那一欄,“親生父子關(guān)系”幾個字,被無限放大。
屏幕下方,出現(xiàn)了一行血紅色的大字: 【顧遠(yuǎn)先生,請問您是如何做到,一邊無精,一邊讓全天下的女人為你生兒子的?】
“轟”的一聲,整個宴會廳炸開了鍋。 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了一樣地朝我們這邊涌過來。閃光燈瘋狂地閃爍,幾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顧總!請問視頻內(nèi)容是真的嗎?”
“顧太太!您對此事知情嗎?”
“王小姐!你和顧總是什么關(guān)系?”
顧遠(yuǎn)的身體在發(fā)抖。是氣的,也是怕的。 他猛地轉(zhuǎn)頭,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活活把我生吞了。 “林舒!是你!是你做的!”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我看著他,緩緩地站起身。 我整理了一下我的紅裙,走到他面前。 在無數(shù)的鏡頭和目光下,我抬起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在混亂中,清晰可辨。
“顧遠(yuǎn),”我看著他臉上迅速浮現(xiàn)的五指印,一字一句地說,“這一巴掌,是替我那四個沒機會出生的孩子打的?!?/p>
然后,我轉(zhuǎn)向早已嚇傻的王曼妮。 “王小姐,恭喜你,轉(zhuǎn)正了。不過,你嫁的,可能不是一個上市公司總裁,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即將破產(chǎn)的窮光蛋?!?/p>
我說完,不再看他們一眼。 我撥開瘋狂的記者,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挺直背脊,像一個得勝的女王,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地獄般的宴會廳。
我贏了第一回合。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我剛走出酒店大門,手機就響了。 是張偵探。 “顧太太,你現(xiàn)在可成了全網(wǎng)的紅人。微博都爆了?!?/p>
“意料之中?!蔽艺f,“我讓你查的另一件事,有結(jié)果了嗎?”
“有了。”張偵探的聲音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查了你之前幾次流產(chǎn)的就診記錄,又找人問了你家以前的那個保姆。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p>
“說?!?/p>
“你還記得,你第二次保胎臥床的時候,你婆婆和顧遠(yuǎn),每天都給你喝一碗安神湯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記得?!?/p>
“那個保姆說,那湯,不是她熬的。是顧遠(yuǎn)親自從外面一個中醫(yī)那里拿回來的。而且,每次拿回來,他都會把自己關(guān)在廚房里,親自‘加熱’一下。”
“另外,”張偵探繼續(xù)說,“我還查到,周倩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一直都是由一個匿名賬戶支付的。而那個賬戶的開戶人,是你婆婆,張嵐。”
我的手,握著手機,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周倩不是什么可憐的遠(yuǎn)房親戚。 她和我婆婆,是一伙的。
而顧遠(yuǎn)…… 那碗安神湯,就是殺死我孩子的兇器。
我以為我找到了真相。 卻沒想到,真相的背后,是一個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發(fā)指的深淵。
我掛了電話,站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城市的車水馬龍。 夜風(fēng)吹起我的紅裙,像一面獵獵作響的旗幟。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是李律師嗎?我是林舒。”
“我決定了。我要起訴離婚。并且,我要以‘故意傷害罪’,對顧遠(yuǎn)和張嵐,提起刑事訴訟?!?“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