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二樓，雅間之內(nèi)。
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湛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個繡球，紅色的綢緞與他白皙的指節(jié)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絲毫的波瀾，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身旁，一名身穿鎧甲、面容剛毅的護衛(wèi)，早已按住了腰間的刀柄，聲音低沉地問道：“殿下，要不要屬下……”
“不必?！?/p>
李湛淡淡地打斷了他。
他不是傻子。
他當然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巧合。
那個相府三小姐，從一開始，目標就是他。
她那最后的驚天一笑，分明就是一種挑釁，一種宣言。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相府千金，哪來這么大的膽子，敢當著全城百姓的面，將繡球拋給他這個當朝太子？
她圖什么？
太子妃之位？
榮華富貴？
還是……她背后，站著的是她那個老謀深算、在朝堂之上從不站隊的爹，當朝宰相王允？
這是王允的投誠，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無數(shù)個念頭，在李湛的腦海中瞬間閃過。
他看著樓下那個依舊亭亭玉立、承受著萬千目光的王寶釧，眼神變得越發(fā)深不可測。
而此時，相府之內(nèi)，也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混賬！簡直是混賬！”
書房里，傳來王允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他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指著前來報信的管家，氣得胡子都在發(fā)抖。
“那個逆女！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這么做！”
管家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抬。
“老爺息怒，現(xiàn)在……現(xiàn)在外面都傳瘋了，說……說三小姐心儀太子殿下，非君不嫁……”
“放屁！”王允氣得又一腳踹在書桌上，“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連太子的面都沒見過幾次，哪來的心儀！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一場彌天大禍！”
王允在官場沉浮數(shù)十年，早已練就了一身見風使舵的本事。
他深知，當今圣上雖然立了李湛為太子，但對他剛正不阿的性格多有不滿，反而對能言善辯、懂得討他歡心的二皇子李裕多有偏愛。
朝堂之上，奪嫡之勢早已暗流涌動。
他王允，作為百官之首，一直秉持著中立的態(tài)度，誰也不得罪，就是為了在未來的風暴中保全自身和家族。
可現(xiàn)在，他這個蠢女兒，竟然當著全城人的面，把繡球拋給了太子！
這不是把他王家，硬生生綁在了太子的戰(zhàn)車上嗎？！
一旦太子失勢，他王家就是第一個被清算的！
“快！快去把那個逆女給我?guī)Щ貋?！不！我親自去！”
王允怒吼著，一甩袖子，便要親自去彩樓上抓人。
可他剛走到門口，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便哭哭啼啼地攔住了他。
正是王寶釧的母親，相府夫人柳氏。
“老爺，使不得啊！”柳氏拉著王允的袖子，哭著說，“現(xiàn)在外面人山人海，都看著呢！您要是現(xiàn)在把寶釧抓回來，那不是坐實了我們相府悔婚嗎？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整個王家的臉，更是得罪了太子殿下?。 ?/p>
王允腳步一頓，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柳氏說的沒錯。
去，是把王家推向太子。
不去，是當眾打太子的臉。
他那個好女兒，用一個繡球，給他出了一個必死之題！
“那……那你說怎么辦！”王允氣得雙眼發(fā)紅。
就在這時，王寶釧的兩個姐姐，王金釧和王銀釧，也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大姐王金釧掩著嘴，故作擔憂地說道：“爹，母親，依女兒看，三妹妹這次怕是真的闖下大禍了。太子殿下的婚事，乃是國之大事，豈能由她一個繡球決定。萬一太子殿下怪罪下來，我們王家可擔待不起啊?！?/p>
二姐王銀釧則在一旁煽風點-火：“就是啊！三妹妹也真是的，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么在這種大事上犯糊涂！那么多王孫公子她不選，偏偏去招惹太子殿下，這不是把我們王家往火坑里推嗎？”
兩人一唱一和，表面上是為家族擔憂，實際上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意。
王寶釧從小就因為美貌和才情，深得父母寵愛，壓了她們姐妹一頭。
如今看她闖下這等彌天大禍，她們心里別提多痛快了。
王允聽著兩個女兒的話，更是心煩意亂，一甩手，怒道：“都給我閉嘴！一群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婦人！”
他背著手，在原地來回踱步，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著破局之法。
而彩樓之下，僵持的局面，終于被打破了。
茶樓二樓的窗戶，被吱呀一聲，從里面推開。
太子李湛，手持那個紅色的繡球，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他一出現(xiàn)，樓下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的宣判。
李湛沒有看樓下任何人，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彩樓之上，那個依舊平靜地與他對視的王寶釧身上。
他看了她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覺得心焦難耐。
久到王寶釧的手心，都微微滲出了汗。
她知道，這是一場豪賭。
賭李湛的野心，賭他對那個皇位的渴望！
如果他還是上一世那個寧折不彎的孤傲太子，他今日，定會當眾拒絕，拂袖而去。
但如果……如果他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磨平了棱角，如果他也渴望得到相府的支持……
那他，就一定會接下這個繡球！
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李湛緩緩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相府三小姐，才貌雙絕，名動長安。”
“本宮，卻之不恭?！?/p>
短短十二個字，卻如同平地驚雷，在人群中炸響！
接了！
太子殿下，竟然真的接了！
他不僅接了，還給了相府三小姐極高的評價！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這場看似荒唐的拋繡球，竟然真的成了！
相府，即將誕生一位太子妃！
人群中，薛平貴聽到這句話，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青云路，他的富貴夢，在這一刻，被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碾得粉碎！
而王寶釧，在聽到李湛回答的那一刻，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她賭贏了！
她成功地，將自己和這個未來帝國的掌權(quán)者，綁在了一起！
她強忍住內(nèi)心的狂喜，對著李湛的方向，再次盈盈一拜，姿態(tài)優(yōu)雅，無可挑剔。
“謝殿下成全?！?/p>
李湛看著她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眼底的寒意，卻更深了。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繡球，對著身旁的護衛(wèi)，淡淡地吩咐道：
“去相府，提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