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年一覺幽冥夢**我死那天,小航才十歲,哭得那叫一個慘,小臉憋得通紅,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小手死死攥著我的衣角,護士怎么掰都掰不開。那場景,現(xiàn)在想起來,
我這心里頭還跟針扎似的疼。一晃眼,十年了。我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飄著,沒見著牛頭馬面,
也沒人來接我去投胎,估計是把我給忘了。也好,反正我也舍不得走,我得看著我這兒子。
這小子,個頭躥得是真快,眼瞅著就從那么一小點兒,長成了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
眉眼長開了,鼻梁挺了,有他爸那股子英氣勁兒了,就是眉頭老是皺著,
跟他小時候遇上解不開的數(shù)學題一個德行。外人看了,誰不夸一句:哎喲,你家小航真帥,
學習又好,真懂事。是啊,看著是挺懂事的。每天按時上學放學,回家就鉆進自己屋里,
對著電腦噼里啪啦,有時候能熬到大半夜。一開始我這心里還挺美,瞧我兒子,多用功!
肯定是在寫論文或者搞什么研究項目。咱雖然死了,沒啥大本事,但兒子爭氣?。?/p>
我天天飄在他臥室天花板上,美滋滋地看著他用功,心里那點牽掛都快變成得意了。
可時間長了吧,我就覺出點兒不對勁來了。先說他那電腦屏幕吧。有一回我好奇,
湊近了瞄一眼,好家伙,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些我壓根看不懂的鬼畫符!扭曲的線條,
古怪的符號,時不時還閃過一些看起來就邪門的圖案,根本不是什么論文資料!
我那點得意勁兒,唰一下就涼了半截。還有他那書桌抽屜,最底下那個帶鎖的。他可寶貝了,
平時都不讓人碰。有一回他可能是著急出門,忘了鎖,我這好奇心按捺不住啊,就飄過去,
把腦袋(雖然也沒實體)探進去看。里面就躺著一個黑皮筆記本,舊得不行,
邊角都磨得起毛了,透著一股子陳舊的神秘感。我使勁“看”過去,
那本子上畫滿了更多、更復雜的符號,有些看著像扭曲的星星,有些像滴血的眼睛,
旁邊還標注著一些細小的、我不認識的文字。就這么“看”了幾眼,我居然覺得魂體發(fā)暈,
好像那些符號能吸人似的!我趕緊把“頭”縮回來,心里撲通撲通直跳。
我這兒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最讓我心里發(fā)毛的是,他有時候半夜會偷偷溜出去。
不是那種年輕人出去蹦迪喝酒的玩鬧。他總是等到后半夜,萬籟俱寂的時候,
動作極輕地爬起來,衣服穿得利利索索,也不開燈,就像一道影子似的滑出門去。而且,
每次天亮前才回來,
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子味道——像是城西那個廢棄了二十年的老倉庫里的鐵銹味、塵土味,
還混雜著一種奇怪的、有點像香灰可又更刺鼻的冷味兒。
我問他(雖然明知道他聽不見):“兒子,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哪兒野去了?
”他當然不回答,只是臉色有時候會顯得特別疲憊,眼神里有種我看不懂的深沉。洗把臉,
換身衣服,又變成那個清秀安靜的大學生。我這心里頭啊,就跟揣了只活兔子似的,
七上八下,沒一刻安生。各種可怕的念頭止不住地往外冒:他是不是學壞了?
沾上不該沾的東西了?交了什么壞朋友了?還是……得了什么不好說的病,偷偷出去治?
我怕啊。我真怕。我這當媽的,活著的時候就沒多大本事,沒能給他特別好的生活,
連陪他的時間都不多,最后還得了病,撒手走了,留他一個人。死了死了,
成了個屁用沒有的幽靈,除了能穿墻、能偷看,我還能干啥?我就這么點念想了。
我不求他大富大貴,出人頭地,我就盼著他好好的,身體健康,心理陽光,將來找個好姑娘,
生個胖娃娃,普通點、平安點過完這輩子。這要求不過分吧?可眼下這情況,
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平安的樣子!我急得團團轉(zhuǎn),圍著他打轉(zhuǎn)兒,
想從他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跡來??伤陲椀锰昧?,或者說,
他根本就沒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他的秘密,包括我這個已經(jīng)死了的媽。有時候他學習累了,
會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眼神放空地看著天花板——正好是我飄著的位置。那眼神空蕩蕩的,
帶著一種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疲憊和……疏離?好像他跟這個世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每到這時候,我就特別想摸摸他的頭,像他小時候那樣,告訴他:“兒子,累了就歇歇,
媽在呢。”可我的手,只會徒勞地穿過他的身體。那種無力感,能把一個幽靈都逼瘋。
我只能更緊地盯著他,不錯眼珠地盯著,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從某種看不見的危險邊緣拉回來。
唉,死了十年,我心里的操心的命,一點沒變??赡墚攱尩亩歼@樣吧,活著一輩子操心,
死了,變成鬼,還得接著操心。就是不知道,我這點微薄的“操心”,能不能護住他。
我總覺得,要出事兒。那本黑筆記本,那些半夜的出行,還有他身上那股冰冷的陌生感,
都像是一塊塊烏云,在我們頭頂越聚越厚。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我這魂兒,飄了十年,
頭一回覺得這么冷。**第二章:夜半低語驚魂音**自打瞅見那本邪乎的黑筆記本后,
我這心里就跟長了草似的,坐立不安。不對,魂兒立不安。我盯他盯得更緊了,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貼他腦門兒上。白天還好,他上課、吃飯、去圖書館,
看著跟別的學生沒啥兩樣,頂多就是更悶點兒,不愛說話??梢坏酵砩?,我這心就提溜起來,
尤其是過了十二點。就那天晚上,我記得特別清楚。外面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
敲得窗戶玻璃啪嗒啪嗒響。小航屋里的臺燈還亮著,他沒對著電腦敲那些鬼畫符,也沒看書,
就那么干坐著,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窗外,好像在等啥。
我當時正飄在吊燈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雖說鬼不用睡覺吧,
但總這么盯著也挺耗神。就在我快“睡”著的時候,他動了。他非常非常輕地拉開抽屜,
從最里面摸出個手機。不是他平時用的那個智能機,是個老掉牙的黑色直板機,
塑料外殼都磨掉色了。我一下就精神了,這啥玩意兒?他啥時候藏的?我怎么從來沒見用過?
只見他熟練地拆開手機后蓋,往里插了張很小的卡(后來我才知道那叫不記名卡)。開機,
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得他臉一半明一半暗,看著有點瘆人。他撥了個號,把手機貼到耳邊。
倉庫里特別靜,靜得我能聽見窗外雨滴的聲音,能聽見他細微的呼吸聲,然后,
我聽見他開口了。那聲兒!那根本不是我兒子的聲音!我認識的小航,說話聲音清亮亮的,
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就算后來變得有點悶,也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又低又沉,
像結(jié)了冰碴子,沒有一點溫度,沒有一點起伏。“東西齊了?”他就問了這么一句,
然后聽著那邊說。我魂兒一激靈,瞬間貼到他手機旁邊,恨不得把“耳朵”塞進聽筒里。
電話那頭是個男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跟破鑼嗓子似的,聽著歲數(shù)不小了:“放心,
‘門’穩(wěn)當著呢。就差你那點‘源血’了?!痹囱??啥是源血?我聽得云里霧里,
但心里那股不祥的預感噌噌往上漲。那破鑼嗓子還在繼續(xù),
語氣里帶著一股壓不住的狂熱:“明天晚上十點,老倉庫,準時。記住,別帶任何電子設(shè)備,
規(guī)矩你懂的?!崩蟼}庫!果然!我就知道跟那破地方有關(guān)!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小航的反應(yīng)。
他聽了那邊的話,非但沒害怕,反而極輕極輕地笑了一下?!昂恰蹦切β?,又短又促,
像毒蛇吐信子,冰冷得讓我這沒有實體的魂兒都打了個哆嗦。“很好?!彼f,
那冰冷的調(diào)子能凍死人,“等世界‘重啟’,我們會成為新紀元的神?!薄。。?/p>
我當時就像被一道雷劈中了天靈蓋,整個魂兒都僵那了,嗡嗡作響。世界重啟?新紀元?神?
!我兒子?
著他從小不點長起來、會因為我給他買了個新書包就高興好幾天、吃煎雞蛋只吃溏心的小航?
他在說什么瘋話?!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又說了句什么,小航“嗯”了一聲,就掛斷了。
他把那老式手機的后蓋拆開,取出卡,掰斷,連同手機本身一起,用一塊布仔細包好,
塞進了書包最里面的夾層。做完這一切,他臉上的冰冷表情慢慢褪去,
又變回了那副略帶疲憊的普通大學生樣子。他甚至打了個哈欠,起身去洗漱了。
好像剛才那個說著要當“新神”的恐怖分子不是他一樣。可我沒辦法當沒聽見!
我瘋了似的在他屋里轉(zhuǎn)圈,穿過來穿過去,徒勞地揮舞著胳膊?!靶『剑⌒『侥惘偭??!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什么神不神的!那是邪教!是騙人的!你醒醒啊!”我沖他喊,
明知道他聽不見,可我還是拼命地喊,恨不得把十年沒說的話全喊出來?!澳鞘羌俚?!
都是騙人的!人家騙你去送死啊兒子!你想想媽!想想你以后!你不能去!不準去!
”我試圖去搶那個書包,想把那破手機揪出來扔了,可我的手一次次地穿過書包,
什么都抓不住。那種感覺,真他媽比死還難受!
你明明看到你最親的人一只腳已經(jīng)踩在懸崖邊上了,你拼命喊、拼命攔,可他不僅聽不見,
還嫌你吵。我看著他刷完牙,平靜地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呼吸很快變得均勻,
好像很快就要睡著了。他怎么能睡得著?!他明天晚上要去那個鬼地方!
要去搞什么狗屁的“世界重啟”!雨好像下大了,嘩啦啦的,砸在窗戶上,像敲在我心上。
我飄在他床邊,看著他安靜的睡顏,還是我記憶里那個孩子的模樣。
可一想到他剛才那個電話,那個冰冷的眼神,那句“成為新神”……我就渾身發(fā)冷,
一種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湖水一樣把我淹沒了。這不是中二病,不是小孩子胡思亂想。
“門”、“源血”、“規(guī)矩”……這分明是一個有組織、有計劃、而且極其危險的地下活動!
我兒子,他到底陷進去多深了?他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他們真的有辦法……“重啟世界”?不,不可能!這太荒唐了!可萬一呢?
萬一他們真的搞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老倉庫……明天晚上十點……我死死記住這兩個信息。
我不能慌,我不能亂。雖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必須看著!我必須知道到底會發(fā)生什么!
這一夜,我一眼沒“合”。我就那么守在他床邊,看著窗外天色一點點變亮,雨漸漸停了,
心里的恐慌卻越積越厚,沉甸甸地壓著我。新的一天開始了,可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
已經(jīng)在黑暗中徹底失控了。**第三章:無力回天母子劫**自打聽了那個要命的電話,
我算是徹底瘋了。真的,我活著的時候都沒這么急過。眼瞅著天亮了,雨停了,
太陽照常打東邊出來,可我覺著這天都變了顏色,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我兒子,
我那個看著長大的兒子,晚上就要去搞什么滅世邪教儀式了!我這當媽的,能就這么干看著?
不能啊!可我他媽能干啥?!我連個屁都摸不著!但我也不能就這么認了!我得試試,
萬一呢?萬一他能感覺到點啥呢?頭一樁,我盯上了他書桌上那個喝水的玻璃杯。
半杯水還在里頭晃蕩。我瞅準他低頭系鞋帶的空檔,鉚足了勁,
用意念(我也不知道幽靈靠啥,反正就是集中精神想)往桌邊推那杯子。動了!真動了!
“哐當!”一聲脆響,杯子掉地上,摔得稀碎,水濺了一地。小航系鞋帶的動作停了一下,
扭過頭看著那一地狼藉,皺了皺眉。我心里剛升起一絲希望,就聽見他嘀咕:“嘖,
窗戶沒關(guān)嚴,風這么大?”他起身,走過去把窗戶關(guān)緊,然后拿來掃帚和簸箕,
默默地把碎片收拾干凈了。整個過程,他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更沒往我這個方向看半眼。
我這心吶,唰一下就涼透了。風?去你媽的風!是媽!是你媽我干的!不行,再來!晚上,
他坐電腦前,眉頭緊鎖,好像又在研究那些鬼畫符。我飄到天花板上的吊燈旁邊,
開始可勁兒地折騰那燈泡。我讓那燈泡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瘋狂閃爍,
跟迪廳里的蹦迪燈似的。小航被光晃得眼暈,抬起頭,狐疑地盯著燈泡:“電壓不穩(wěn)?
還是燈管老了?”他起身,啪啪地按了幾下開關(guān),嘀咕著明天得換個新的,然后又坐回去了,
壓根沒當回事。我氣得差點魂飛魄散!電壓不穩(wěn)?!是你媽我心緒不寧!最狠的一次,
我真是豁出去了。我不知道我們鬼有沒有“元氣”這一說,反正那次之后,
我覺著自個兒魂體都變淡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我趁他去洗澡,電腦沒關(guān),
屏保是系統(tǒng)自帶的風景圖。我拼了老命,集中我所有的念頭,就想著一件事:把我倆的合照,
換上去!我不知道怎么操作電腦,但我就是拼命地想!想那張照片!想我的臉!想他的笑臉!
不知道是不是怨念太深,居然他媽的成功了!他洗完澡出來,擦著頭發(fā)走到電腦前,
屏幕正好暗下去又亮起,那張照片猛地跳了出來——照片上我摟著十歲的他,
倆人都在陽光下笑得沒心沒肺。小航整個人僵住了。擦頭發(fā)的手停在空中,
水滴下來洇濕了肩膀的衣服他都沒感覺。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時間好像停了。我飄在旁邊,大氣不敢出(雖然也不用出氣),心里瘋狂吶喊:兒子!是媽!
是媽啊!你看看!你想想媽!別去做傻事!他的眼眶一點點紅了,嘴唇微微哆嗦著。
他伸出手指,非常輕地,觸摸著屏幕上我的笑臉。“媽……”他極輕極輕地叫了一聲,
聲音啞得厲害?!澳阋沁€在……就好了……”就這一句,
我眼淚差點下來(如果鬼有眼淚的話)。值了!我做的這些都值了!他想起我了!他需要我!
然后呢?沒有然后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屏幕。他操作鼠標,
幾下就把屏保又換回了那破風景畫,動作快得甚至有點粗暴。然后他關(guān)掉電腦,
一把扯過被子蒙過頭頂,躺在床上,一夜再沒動靜。我不知道他睡著沒有,
反正我一晚上都沒敢再動一下。那點剛剛升起的希望,被他最后換掉屏保的那個動作,
砸得粉碎。他還是要去。我攔不住。第二天,我跟著他出了門。我必須知道他跟什么人接觸。
圖書館,古籍區(qū),最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個穿著寬大兜帽衫的人坐在那里,臉遮得嚴嚴實實。
小航走過去,什么都沒說,直接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過去。
那個人也遞回來一個看起來沉甸甸的小布包。交易?這就是買那個什么“源血”的錢?
我拼命想湊近看看那個人長啥樣,可邪了門了,就像眼前隔著一層厚厚的、晃動的毛玻璃,
怎么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個輪廓。唯一看清的,是那人接過信封時,
袖口滑下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