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了個活閻王,定北侯府次子裴硯。人帥身材好,可惜心是鐵做的,比他手里的刀還硬。
新婚之夜,他就跟我約法三章:安分守己,風波過后就給我一封和離書,再送一份厚嫁,
讓我風光另嫁,從此兩不相欠。我覺得這買賣,劃算!可就在和離書都擺在眼前,
我提筆就要簽字的前一夜——老大夫捻著胡須對我說:“恭喜夫人,是喜脈。
”我:“……”我看看那封寫著“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和離書,
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救命,這字還怎么簽?那個傳說中比刀還硬的男人,
會肯放我和他未來的“繼承人”走嗎?1老大夫捻著胡須走了。屋里瞬間就靜了下來。
我盯著桌上那封和離書,腦袋里一團亂麻。裴硯昨晚放在這的。他說,云嬈,簽了字,
從此我們就兩清了。從此,天高海闊,你我各自安好??涩F(xiàn)在,我肚子里揣了個崽。這字,
還怎么簽?老天爺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春雷驚蟄時,我被迫嫁入定北侯府。
為了保全我那搖搖欲墜的云家。嫁的是侯府次子裴硯,一個剛從邊境回來的“活閻王”。
說真的,這人長相身材是真沒得挑,寬肩窄腰大長腿,一張臉俊美得跟畫出來似的??上?,
是個冰塊。自幼長在軍營,性情冷淡剛毅,那顆心比他手里的刀還硬。新婚之夜,
他挑開我的蓋頭。說的第一句話是:“委屈你了?!钡诙涫牵骸鞍残淖∠?,
府中無人敢欺你。”第三句是:“待風波平息,我給你和離書,備一份厚嫁,
保你后半生無憂。”我當時覺得,這樁買賣,劃算??烧l能想到,就在和離書都寫好了,
嫁妝都備齊了的前一夜,我揣上了他的崽。我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感覺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門外傳來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是裴硯回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把那張診脈的方子往袖子里塞。門被推開,
身穿玄色勁裝的裴硯走了進來,帶著一身寒氣。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又掃過桌上的和離書,
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斑€沒簽?”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沒什么情緒。
我攥緊了袖子里的藥方,感覺手心都在冒汗。我該怎么開口?說,將軍,先等一下,
你的刀可能沒地方放了,因為你馬上就要當?shù)耍?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坦白從寬?!芭岢帯?/p>
”我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他聞言,抬眸看我,眼神里帶了點詢問?!澳莻€……和離的事,
我們能不能,先放一放?”我說得磕磕絆-巴巴。裴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盀楹危?/p>
”他大概以為我要反悔,或是想坐地起價。我看到他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我心里有點不舒服,但還是把袖子里的藥方拿了出來,遞到他面前?!澳阕约嚎窗?。
”裴硯接過那張薄薄的紙,起初有些不解。當他看清上面的字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從沒見過他這副表情。就像一尊常年冰封的雕像,突然被人砸出了一道裂縫。
他拿著那張紙,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是不是不識字了?!啊l的?”半晌,
他擠出兩個字,聲音啞得厲害。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說呢?!”這府里除了他,
我連別的男人的手都沒碰過!裴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好家伙,我嫁給他快一年,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把藥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懷里,動作像是在對待什么絕世珍寶。
“和離書,不作數(shù)了?!彼叩阶肋?,拿起那封他親手寫的和離書,連帶著信封,
直接扔進了火盆里。火苗“騰”地一下竄起,很快就把那幾張紙吞噬了。
我的心也跟著那火苗,上上下下地亂跳?!澳悄恪蔽以撛趺崔k?他轉(zhuǎn)過身,
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昂⒆邮俏业模?,自然也是我的?!边@話說的,霸道又無理。
但我竟然沒覺得反感?!懊魅掌?,我會讓廚房重新給你配膳食,你院里的門檻,
也該讓人削平些。”他開始一條條地安排起來,完全進入了狀態(tài)?!暗鹊取蔽掖驍嗨?,
“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說好讓我另嫁的。裴硯沉默了。他看著我,眼神很復雜,
有我看不懂的情緒在里面翻涌?!霸茓?,”他緩緩開口,“此一時,彼一時?!薄艾F(xiàn)在,
你得為孩子想想?!庇质呛⒆?。好像我們之間除了這個意外的孩子,就沒別的話可說了。
我心里有點悶。“睡吧,明日我跟母親說?!彼麃G下這句話,就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
我一個人坐在外間,看著跳動的燭火,一夜無眠。3第二天,侯夫人,也就是我婆婆,
一大早就把我叫了過去。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裴硯說他會處理,可我還是怕。
畢竟當初這門婚事,侯夫人就不太滿意。她覺得我商賈出身,配不上她的將軍兒子。一進門,
我就看到侯夫人坐在主位上,臉色看不出喜怒。裴硯站在她身邊,身姿筆挺,像一棵松。
“母親。”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侯夫人沒讓我起,就那么打量著我。
我覺得她的眼神像要把我從里到外看穿?!奥犝f,你有了?”她的聲音很平淡。我點點頭,
“是,昨兒剛請大夫瞧過?!薄俺巸憾几艺f了?!焙罘蛉硕似鸩璞p輕吹了吹,“他說,
和離的事,不提了?!蔽业男奶岬搅松ぷ友??!霸茓?,”侯夫人放下茶杯,終于正眼看我,
“以前,是我對你有些偏見?!薄暗闳裟転榕峒议_枝散葉,誕下長孫,
你就是這侯府的功臣?!彼D了頓,語氣緩和了許多?!皬慕裢螅惆残酿B(yǎng)胎,
府里沒人敢給你氣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接受了?
我悄悄抬眼去看裴硯,他正好也在看我。四目相對,他沖我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眼神里帶著安撫。不知為何,我那顆懸著的心,就這么落了地。從婆婆的院子出來,
裴硯一直跟在我身邊。我們倆一路無話,氣氛有點尷尬??斓轿易〉脑鹤訒r,
他突然停下腳步?!耙院?,我搬過來住?!薄鞍??”我愣住了。我們成婚以來,
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一直都是分房睡的。他睡內(nèi)室,我睡外間?!澳闳缃裼猩碓校?/p>
夜里若有不適,也好有個照應?!彼忉尩?,表情還是一本正經(jīng)。
我怎么覺得他就是想找個借口?“不……不用了吧?有丫鬟呢?!蔽倚÷暰芙^。
“她們是她們,我是我?!迸岢幍膽B(tài)度很堅決,不容置喙?!拔沂呛⒆拥母赣H。”好吧,
這個理由我無法反駁。當天晚上,裴硯的行李就被搬進了我的房間。
看著他那些帶著軍旅氣息的硬朗物件,擺在我的梳妝臺旁邊,我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我們,真的成了一對尋常夫妻。4自從裴硯搬過來,我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是吃。侯府的廚房跟瘋了似的,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燕窩、阿膠、人參……跟不要錢似的往我這兒送。我才一個多月的身孕,
根本吃不下這么油膩的東西。我跟裴硯提了一句,想吃點酸的。結(jié)果第二天,
他就從外面給我?guī)Щ貋硪徽鹎嗝?。那酸爽,差點把我的牙給倒了。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怎么樣?”我咧著嘴,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挺好。”他似乎很滿意,
第二天又給我?guī)Я艘豢痖僮?。我看著那堆成小山的水果,欲哭無淚。這位將軍大人,
是不是對“一點酸的”有什么誤解?除了吃,還有行。我院子里的門檻,
一夜之間全被削平了。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生怕我摔著。我想出門逛個園子,
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群人。裴硯美其名曰,保護。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押送的囚犯。
最讓我不習慣的,還是晚上。雖然還是他睡里間,我睡外間,但只隔著一扇屏風。
我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沉穩(wěn),有力,像他的人一樣。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
都感覺有人在床邊站著。但我睜開眼,又什么都看不到。我以為是自己懷孕后多心,
就沒在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起夜,迷迷糊糊地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我嚇得“啊”了一聲?!皠e怕,是我?!迸岢幍统恋穆曇粼诤诎抵许懫?,他扶住我的胳膊,
手掌滾燙?!澳恪阍趺丛谶@?”我心跳得飛快。他沉默了一下?!安环判模^來看看。
”原來那些我以為是錯覺的夜晚,他都曾這樣悄悄地守著我。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酸酸的,又有點甜。“我沒事?!蔽倚÷曊f。
“嗯?!彼麘艘宦暎瑓s沒有松手。我們就這樣在黑暗中站著,他的氣息將我籠包圍。
我能感覺到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他只是扶著我回到床上,
替我掖好被角?!八??!闭f完,他才轉(zhuǎn)身離開。我躺在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裴硯,
這個男人,我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了。5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沒什么變化,
但孕吐卻越來越厲害。吃什么吐什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侯夫人急得不行,
請了好幾個太醫(yī)來,開的藥方都大同小異,吃了也不見好。裴硯比她還急。
雖然他臉上看不出來,但我知道。因為他開始整宿整宿地不睡,就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守著我。
有天夜里,我吐得昏天黑地,感覺膽汁都要出來了。他默默地給我拍著背,遞上溫水。
等我稍微緩過來,他突然開口?!霸茓?,若不然……這孩子……”他的話沒說完,但我懂了。
他是怕我身子受不住,想讓我放棄這個孩子。我心里一震,抬頭看他。昏暗的燭光下,
他的臉色很沉,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和……心疼?我一定是看錯了?!安恍?。
”我?guī)缀跏敲摽诙觥_@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他的孩子。就算再難受,我也要生下他。
裴硯沒想到我態(tài)度這么堅決,愣了一下。他深深地看著我,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好,
都聽你的?!睆哪翘炱穑_始親自照顧我的飲食。他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法子,
每天早上都給我熬一小碗姜汁米湯。味道很奇怪,但喝下去,胃里真的會舒服很多。
他還會親自下廚,給我做一些清淡爽口的小菜。一個手握長刀、殺伐果斷的大將軍,
系著圍裙在廚房里洗手作羹湯。那畫面,怎么想怎么違和。府里的下人都驚呆了。
我看著他笨拙地切著菜,額頭上還沾著一點面粉,心里五味雜陳?!芭岢??!薄班??
”他頭也不抬地應著?!澳悴挥眠@樣的?!彼O率种械膭幼鳎D(zhuǎn)頭看我?!澳闶俏移拮?,
這是我該做的?!彼恼Z氣理所當然。我卻因為他這句“你是我妻子”,心跳漏了一拍。
我們是夫妻,可我們之間,隔著一封燒掉的和離書。這份遲來的關心,究竟是為了我,
還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敢問,也不敢深想。6孕吐的反應終于漸漸平息了。
我的胃口也好了起來,肚子開始像吹氣球一樣,一天天大了起來。裴硯似乎松了一大口氣。
他不再整天待在府里圍著我轉(zhuǎn),又恢復了去軍營的日子。但他每天不管多晚,都會回來。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我。有時候會給我?guī)б恍┚┏抢飼r興的小玩意兒,
有時候是一包剛出爐的點心。他說,是同僚硬塞給他的。我才不信。他那些五大三粗的同僚,
會討論哪家的桂花糕好吃?這天,他回來得特別晚。我一直等他,沒睡。他進門的時候,
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我心里一驚,“你受傷了?”他搖搖頭,“不是我的血。
”他脫下外衣,我才看到他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雖然不深,但血肉翻卷,看著就疼。
“這還沒受傷?”我急了,趕緊去找醫(yī)藥箱。他拉住我,“小傷,不礙事?!薄白拢?/p>
”我難得地對他用了命令的語氣。他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強硬,愣了一下,乖乖地坐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包扎。他的手臂肌肉結(jié)實,線條流暢,充滿了力量感。
我的指尖不經(jīng)意地劃過他的皮膚,感覺微微發(fā)燙。氣氛有點微妙。“怎么弄的?”我低著頭,
不敢看他。“抓個刺客?!彼p描淡寫地說。我手上的動作一頓。我知道他的工作很危險,
但我從沒想過危險離我這么近。如果他今天……我不敢想下去?!耙院蟆⌒狞c。
”我的聲音有點抖。他“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今天嚇到你了?”我搖搖頭。
他卻突然伸出另一只沒受傷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粗糙,
掌心有厚厚的繭子,卻很溫暖?!皠e怕,我不會有事?!彼粗业难劬?,認真地承諾。
“我還要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好快。我感覺,有什么東西,
在我們之間悄悄地改變了。
requested to 'not be too short')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我的肚子也越來越大,行動開始有些不便。侯夫人怕我無聊,
時常會請一些名門貴婦來府里陪我說話。今天來的是吏部尚書家的夫人和小姐。
那位尚書小姐,閨名李清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據(jù)說,她和裴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如果不是我橫插一腳,現(xiàn)在坐在這里,作為裴硯妻子的,應該是她。我心里門兒清,
這是來者不善。果然,幾句寒暄過后,李清月就把話題引到了裴硯身上。
“聽聞裴硯哥哥如今對云姐姐是體貼入微,真是羨煞旁人。”她笑意盈盈地說,但那眼神里,
可沒什么笑意。“想當初,裴硯哥哥最不喜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
如今也會為姐姐尋覓京中美食,可見是真心愛重?!弊肿志渚洌荚陟乓团岢幍倪^去,
暗示我不過是個后來者。我身邊的丫鬟都聽得捏緊了拳頭。我卻只是淡淡一笑?!胺蚱拗g,
互相體諒是應該的。夫君待我好,我也記在心里。
”我不動聲色地把“裴硯哥哥”換成了“夫君”,宣示主權(quán)。李清月的臉色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