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一直知道自己是漂亮的，并且深知如何將這種漂亮的價值最大化。
這種漂亮是淬了火的刀刃，是裹了蜜糖的毒藥，是她行走世間無往不利的通行證。
她習慣了男人們驚艷、癡迷、乃至卑微的目光，
習慣了他們前赴后繼地獻上殷勤、禮物和真心，再被她隨意地棄如敝履。
她的美是帶有攻擊性的，像最嬌艷也最帶刺的玫瑰，明晃晃地告訴世人“只可遠觀，
不可褻玩”——當然，玩不玩，什么時候玩，得由她說了算。顧辰，是那些追求者里，
最持久，也最用心的一個。他追了她整整一年。
不是那種浮夸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追求，而是細水長流、無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
顧辰追她的那一年，在旁人看來，簡直是當代“舔狗”教科書，還是頂級配置版的。
畢竟蘇沫的“作”，是出了名的。凌晨兩點，
她刷著手機突然想吃城西那家需要排兩小時隊的網紅砂鍋粥，一個電話打過去，
帶著剛睡醒的黏糊鼻音：“顧辰，我餓了，想吃‘記’的粥。
”電話那頭的顧辰似乎剛從睡夢中驚醒，聲音卻沒有一絲不耐，只有溫柔的關切：“好，
我現在去買。你別餓著，先吃點餅干墊墊肚子？”“不要，我就想喝那家的粥。
”她任性地說完，便掛了電話。一小時后，他帶著還冒著熱氣的粥出現在她公寓樓下，
發(fā)梢還被夜雨打濕了。她穿著真絲睡袍，慵懶地打開門，接過粥，
眉頭卻微微蹙起：“怎么是皮蛋瘦肉粥？我剛剛想吃的是海鮮干貝的呀?！鳖櫝姐读艘幌拢?/p>
隨即好脾氣地笑笑：“是我沒問清楚，我現在再去買?！薄八懔怂懔耍砹?，將就吃吧。
”她擺擺手，像是施了多大的恩惠，轉身就關上了門，沒問一句他冷不冷，累不累。
她和他一群朋友吃飯，席間不知誰夸了句隔壁桌女孩的指甲好看。蘇沫當下沒說什么，
笑容依舊明媚。散場后，卻冷著臉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就要走。顧辰追上來，
小心翼翼地問：“沫沫，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甩開他的手，
漂亮的眼睛里凝著冰霜：“去找你那個指甲好看的女生啊，還管我干什么？”顧辰失笑，
耐心解釋：“那是老王帶來的朋友，我連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盯著人家的手看？”她語氣更沖?！拔覜]有盯著看，只是剛好……”“行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彼驍嗨?，直接關上車門，對司機報地址，
留下顧辰一個人站在夜風里，無奈又寵溺地嘆氣。第二天，
他捧著最新款的全套珠寶飾品上門道歉，她才勉強給了他一個好臉色。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
她半夜發(fā)朋友圈說失眠，他電話立刻就打過來，聲音帶著剛被吵醒的沙啞，
卻溫柔地給她念晦澀的英文詩，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
她生理期臉色發(fā)白趴在辦公桌上，他一聲不響地請假過來，
帶來紅糖姜茶、暖寶寶和柔軟的毯子，把她辦公室的同事都羨慕得眼紅。
她喜歡某個小眾設計師的飾品，他托了七八層關系，費盡周折才買到限量款，
包裝精致地送給她，卻只輕描淡寫地說：“正好看到，覺得適合你。”一年時間，
三百六十五天，他仿佛不知疲倦，永遠溫柔，永遠體貼，永遠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
他記得她所有喜好、所有禁忌，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身體節(jié)奏。她心情不好，
可以毫無理由地對他發(fā)脾氣，拉黑他所有聯系方式。他從不惱火，只是換著法子聯系她朋友，
變著花樣送禮物哄她開心。她看上的衣服、包包，只要多看一眼，
第二天甚至當天就會出現在她面前。她接受得理所當然，連句謝謝都常常吝嗇。
她永遠記不住他的生日，但他會在她生日前一個月就開始精心準備驚喜。
她偶爾心血來潮給他買條領帶，他能高興好幾天，天天戴著。所有朋友，
尤其是蘇沫的閨蜜團，看得又是羨慕又是無語。“沫沫，你真是……顧辰上輩子欠你的吧？
”“這么作天作地，也就顧辰受得了你！”“顧辰真是把你寵得沒邊了，換個人早跑了！
”“嘖嘖，這就是傳說中的‘頂級舔狗’吧？沫沫你運氣也太好了！”蘇沫聽著這些調侃，
心里那份虛榮和得意簡直要滿溢出來。她像一只被寵壞的貓，享受著主人的順毛和投喂，
并認為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蘇沫也漸漸習慣了這種好。習慣到他凌晨送來的早餐冷了，
她會嫌棄地皺眉；習慣到他因為加班錯過一次約會，
她會毫不客氣地發(fā)脾氣拉黑他；習慣到接受他所有的付出，都覺得理所當然。
她甚至帶著一種隱秘的優(yōu)越感和掌控感。看，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還不是被我吃得死死的？
所以，當顧辰終于在一次精心準備的告白后，她施舍般地點頭答應時，心里想的卻是：嗯，
有這么一個體貼英俊又拿得出手的男朋友，確實省心很多。至于專一？那是束縛別人的東西，
她蘇沫不需要。她篤定地認為，顧辰愛她愛得失去了自我，離不開她。
他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所以，她愈發(fā)有恃無恐，
甚至把這種“作”當作是考驗他愛意的情趣。她從未想過，溫柔或許只是一種教養(yǎng)，
包容也可能是一種策略。她沉溺在自己構建的、“女王與忠犬”的劇本里，
渾然不覺那把名為“縱容”的刀，正被對方一點點磨得锃亮?！谝黄鸷?，
顧辰對她更是好到令人發(fā)指。工資卡上交（雖然蘇沫不屑要，但她享受這種姿態(tài)），
手機隨便查，所有社交賬號密碼她都清楚。他會在她熬夜刷劇時默默給她切好水果，
會在她喝醉后毫無怨言地收拾狼藉，會在她因為一點小事無理取鬧時，好脾氣地哄著她，
說：“都是我的錯，沫沫別生氣。”蘇沫越發(fā)篤定——顧辰愛她愛到了骨子里，
絕對離不開她。無論她做什么，他最終都會原諒她。這種盲目的自信，
讓她在面對開著嶄新保時捷911、攻勢猛烈的富二代趙銘時，幾乎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過是吃幾頓飯，收幾個昂貴的包，偶爾在微信上聊些曖昧不清的話題罷了。顧辰那么愛她，
就算知道了，最多生幾天悶氣，她稍微撒個嬌，就能哄好。
她甚至享受這種游刃于兩個優(yōu)秀男人之間的刺激感，這讓她感覺自己魅力無窮。
她的閨蜜們偶爾會調侃：“沫沫，你家顧辰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和別人曖昧，不得哭死啊？
”蘇沫總會得意地揚起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他？他才不敢呢！他離了我活不了。
再說了，玩玩而已，又不會真的怎樣，他那么大度，會理解的?！遍|蜜們嘻嘻哈哈：“也是，
顧辰那個舔狗樣，確實把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沫沫你真是好命！
”“舔狗”這個詞，像一根刺，輕輕扎了一下蘇沫，但很快就被虛榮心覆蓋了。是啊，
顧辰不就是她的舔狗嗎？一條忠誠又優(yōu)秀的舔狗。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舔舐，
轉身又奔向更新鮮的獵物。直到那天，
她和開著嶄新保時捷911的富二代趙銘從高級餐廳出來，
笑著接受對方親昵的攬腰和昂貴的手袋時，撞上了街對面顧辰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那一刻，
她心里那點基于被偏愛才有恃無恐的得意，才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卻足以致命的裂痕。
街對面，顧辰靜靜站著。
他手里拎著她昨天早上鬧脾氣說想吃的、那家需要排長隊的日式芝士蛋糕的紙袋。
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fā)，看不清表情。沒有預想中的暴怒、質問、崩潰沖過來。
他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平靜地掠過她，掠過她腰上那只手，掠過那個嶄新的手袋，
然后，很輕很淡地，近乎嘲諷地，勾了一下唇角。點了點頭。
像是終于確認了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情。然后，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邁開長腿，
身影迅速融入霓虹閃爍的夜色里，消失得干脆利落。那一刻，
蘇沫心里那點僥幸和得意瞬間蒸發(fā)，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慌，
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他那個眼神……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害怕！第二天，
手機安靜得詭異。沒有雷打不動的早安電話，沒有問她午餐想吃什么，
沒有提醒她下午要下雨記得帶傘。一整天，顧辰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蘇沫坐立難安，
第一次主動撥通了他的電話。響了很久，就在她以為不會有人接的時候，電話通了。“喂？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憤怒，沒有傷心，
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顧辰！你昨天看到是不是？你聽我解釋，那個只是普通朋友，
他……”蘇沫急切地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和討好，
試圖拿出那些屢試不爽的撒嬌伎倆。“蘇沫?！彼驍嗨?，語氣甚至稱得上禮貌，“沒必要。
方便的話，出來見一面吧，有些話當面說清楚。
”他約在了那家他們常去的、她最喜歡的咖啡館。以前，他總是早早去占她喜歡的靠窗位置。
這一次，蘇沫提前到了。她精心打扮過，穿著他夸過好看的一條裙子，坐在老位置，
心里七上八下，反復演練著等會兒要怎么示弱，怎么保證，才能把這件事輕輕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