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吻,很輕,很溫柔,像雪花落在滾燙的皮膚上,帶著一絲試探和珍惜。
她的唇,和我預(yù)想中一樣,有些涼,但很軟。
一觸即分。
我退開一些距離,看著她。她依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在微微顫抖。一滴眼淚,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滾燙。
我沒有再進(jìn)一步,只是用拇指,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別怕?!蔽业穆曇粲行┧粏?。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那雙總是盛滿冰霜的眸子里,此刻,是化開的春水,迷蒙,又帶著一絲讓人心碎的脆弱。
“陳嶼……”她開口,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我在?!?/p>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透過我的眼睛,看到我的靈魂深處。然后,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領(lǐng),主動地,將我拉向了她。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
這是一個帶著咸澀淚水味道的吻,一個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的宣泄。她很生澀,甚至有些笨拙,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地抓著唯一的浮木。
我回應(yīng)著她,從被動變?yōu)橹鲃?,用我的溫柔,去安撫她的慌亂和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才分開。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靠在我的懷里,把臉埋在我的胸口,像個終于找到了歸宿的孩子。
“今晚……”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我懷里傳來,“……別走了,好嗎?”
我身體一僵,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是在邀請我做什么,她只是……害怕一個人。
“好?!蔽冶еp輕地拍著她的背,“我不走,我留下來陪你。”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自己的家。
秦知許的臥室,和我家一樣,是極簡的風(fēng)格。一張大床,一個衣柜,一個床頭柜,再沒有多余的東西。
她讓我睡在床上,她自己要去睡沙發(fā)。
我當(dāng)然不同意。
“你睡床?!蔽野醋∷募绨颍拔胰ニ嘲l(fā)?!?/p>
“這是我家?!彼虉?zhí)地看著我。
“聽話?!蔽矣昧艘环N不容置疑的語氣。
她愣住了,似乎從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但最后,她還是妥協(xié)了。
我從她的衣柜里,抱出了一床備用的被子和枕頭。她的衣柜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西裝和襯衫,清一色的黑白灰,和我看到的那件白色連衣裙、淺藍(lán)色長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些柔軟的、彩色的衣服,大概只有在她不需要戰(zhàn)斗的時候,才敢穿上吧。
我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能聞到被子上殘留的、和她身上一樣的冷木香。雖然沙發(fā)不如床舒服,但我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我知道,臥室里的那個人,也一樣。
后半夜,我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
我睜開眼,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沙發(fā)邊。
是秦知許。
她身上穿著那件香檳色的真絲睡裙,手里抱著一個枕頭,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我。
“怎么了?做噩夢了?”我輕聲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我身邊,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蜷縮著坐了下來,把頭靠在了沙發(fā)的邊緣,離我很近。
“我睡不著。”她說,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
我嘆了口氣,從沙發(fā)上坐起來,然后往里挪了挪,拍了拍我身邊的位置。
“上來睡?!?/p>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
“沙發(fā)太小了?!彼f。
“那就擠一擠。”
她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抱著枕頭,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發(fā)上,緊緊地挨著我。
客廳的沙發(fā),對兩個人來說,確實太窄了。我們幾乎是身體貼著身體。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和她平穩(wěn)下來的呼吸聲。
“陳嶼?!彼诤诎抵休p聲叫我。
“嗯?”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對我……”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想了想,說:“大概是……從你穿著真絲睡裙,來我家借廚房煮水的那天晚上開始吧。”
她在我懷里,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就不覺得,我很討厭嗎?”她問,“在公司,我那么對你?!?/p>
“討厭?!蔽依蠈嵒卮?,“但后來發(fā)現(xiàn),你好像也沒那么討厭。尤其是,喂貓的時候?!?/p>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把頭往我懷里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我們就這樣,擠在一個狹窄的沙發(fā)上,安靜地相擁著。窗外的月光,透過沒有拉嚴(yán)的窗簾,灑了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她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似乎是睡著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和我的女魔頭上司,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和平共處。
也沒有想過,這座我一直以為是冰山一樣的女人,內(nèi)心深處,原來藏著那樣一片柔軟而又滾燙的火山。
而我,陳嶼,何其有幸,成為了那個,唯一被允許靠近火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