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撐著傘站在“拾光”咖啡館門口時，雨已經(jīng)下了近兩個小時。初秋的雨帶著涼意，順著傘沿往下淌，在她米色的風衣下擺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跡。手機屏幕亮著，置頂對話框里還停留在半小時前助理發(fā)來的消息：“陸總已到，在靠窗的三號桌等您。”
“陸總”——陸時衍。這個名字像一根細刺，埋在蘇晚心里三年，平時碰不到，一提起就扎得人發(fā)疼。她深吸一口氣，收傘抖了抖水珠，推門走進咖啡館。
暖黃的燈光驅(qū)散了雨意，空氣中飄著焦糖瑪奇朵的甜香。蘇晚的目光下意識掃過靠窗的位置，很快就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陸時衍坐在那里，穿著深灰色的定制西裝，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塊她曾經(jīng)送他的百達翡麗。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頁邊緣，側(cè)臉的線條依舊鋒利，只是眼底的冷漠比三年前更甚。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陸時衍抬眼望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蘇晚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文件夾。她看到陸時衍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審視，像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合作方。
蘇晚定了定神，踩著高跟鞋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將文件夾放在桌上：“陸總，久等了。這是我們工作室關(guān)于‘星途’項目的策劃案，您先看看?！?/p>
她刻意讓語氣保持平靜，盡量忽略兩人之間那段早已爛在時光里的婚姻。三年前，她是陸時衍明媒正娶的陸太太，卻在他和白月光林薇薇的糾纏里，成了外人眼中“占著位置不放手”的笑話；三年后，她是“晚風”設(shè)計工作室的創(chuàng)始人，而他是她急需爭取的甲方爸爸——陸氏集團的總裁。
陸時衍沒有立刻去拿策劃案，而是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濕的發(fā)梢：“沒帶傘？”
蘇晚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她攏了攏頭發(fā)，避開他的目光：“帶了，路上雨大，不小心濺到了?！?/p>
陸時衍沒再追問，伸手拿起策劃案，一頁一頁地翻著?？Х瑞^里很安靜，只有窗外的雨聲和他翻動紙張的細微聲響。蘇晚坐在對面，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文件夾的邊角，心里有些發(fā)慌——她知道陸時衍對設(shè)計的要求有多高，更知道以他的性格，若是不滿意，絕不會給半分情面。
十分鐘后，陸時衍合上策劃案，放在桌上。他抬眼看向蘇晚，語氣聽不出情緒：“策劃案做的不錯，細節(jié)很到位。但有個問題——‘星途’項目的核心是‘復古與現(xiàn)代的融合’，你在方案里只突出了現(xiàn)代感，復古元素太薄弱?！?/p>
蘇晚立刻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其實我們團隊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在復古元素的選擇上還沒達成統(tǒng)一，所以暫時沒加進去。如果陸總覺得可行，我們可以在三天內(nèi)修改好，給您發(fā)一份新的方案?！?/p>
她的語氣恭敬又專業(yè)，完全是合作方該有的態(tài)度。陸時衍看著她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里莫名有些煩躁。三年前，她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蘇晚，會纏著他要抱抱，會在他加班時煮好夜宵等他，會因為他和林薇薇多說一句話就紅著眼眶鬧別扭?？涩F(xiàn)在，她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客氣和疏離，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不用三天?！标憰r衍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明天上午十點，把修改后的方案送到我辦公室。另外，這個項目我需要全程跟進，以后每周一上午，你到陸氏來開項目例會?！?/p>
蘇晚心里咯噔一下——每周去陸氏開會，意味著她要和陸時衍頻繁接觸，這是她最不想面對的事。可現(xiàn)在項目還沒敲定，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好，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十點，我準時送過去?！?/p>
陸時衍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抗拒，心里的煩躁更甚。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蘇晚也跟著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文件夾：“陸總慢走?！?/p>
陸時衍走到咖啡館門口，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雨還沒停，我送你回去?！?/p>
蘇晚連忙擺手：“不用了陸總，我自己叫車就行，不麻煩您?！?/p>
“不麻煩?！标憰r衍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上車?！?/p>
說完，他就推開門走進了雨里。蘇晚站在原地，看著他撐著傘走向不遠處的黑色賓利，心里糾結(jié)了半天，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車里很安靜，彌漫著陸時衍身上慣有的雪松味。蘇晚坐在副駕駛，目光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盡量不跟他有任何眼神接觸。陸時衍握著方向盤，偶爾會用余光瞥她一眼，看到她緊繃的側(cè)臉，心里的煩躁漸漸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工作室最近還好嗎？”陸時衍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蘇晚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回答：“挺好的，接了幾個小項目，運營還算穩(wěn)定?！?/p>
“嗯?！标憰r衍應了一聲，又沒了下文。
車里再次陷入沉默。蘇晚看著窗外的雨，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夜——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她拿著離婚協(xié)議書，站在陸氏集團的樓下等他。他回來時，身邊跟著臉色蒼白的林薇薇，說林薇薇急性闌尾炎，需要他送醫(yī)院。她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把她丟在雨里，開車帶著林薇薇離開，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婚姻，徹底完了。
“在想什么？”陸時衍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回憶。
蘇晚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什么，在想明天修改方案的事?！?/p>
陸時衍沒再追問，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知道她在撒謊——她剛才的眼神里，有難過，有懷念，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疲憊。他想問她這三年過得好不好，想問她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想問她是不是還在恨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半小時后，車停在蘇晚工作室樓下的小區(qū)門口。蘇晚立刻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謝謝陸總送我回來，明天我會準時把方案送到您辦公室。”
說完，她不等陸時衍回應，就撐著傘跑進了小區(qū)。陸時衍坐在車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才發(fā)動車子離開。
蘇晚回到家，脫掉被雨水打濕的風衣，扔進洗衣機里。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陸時衍的車消失在雨幕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她拿出手機，點開閨蜜唐曉的微信，發(fā)了條消息：“我今天見了陸時衍?！?/p>
唐曉的消息秒回：“我靠！他沒對你怎么樣吧？那狗男人三年前那么對你，你可別心軟！”
蘇晚看著屏幕，忍不住笑了笑。唐曉一直替她打抱不平，覺得陸時衍就是個渣男。她回復：“沒怎么樣，就是談工作。他是‘星途’項目的甲方，以后要經(jīng)常接觸。”
唐曉：“?。。∧銢]搞錯吧？跟他合作？蘇晚，你忘了他當初是怎么跟林薇薇搞到一起，怎么對你的了？你就不怕他再坑你一次？”
蘇晚嘆了口氣：“我沒忘。但‘星途’項目對工作室很重要，能不能站穩(wěn)腳跟，就看這個項目了。我不會跟他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牽扯，你放心?！?/p>
發(fā)完消息，蘇晚放下手機，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修改方案。她強迫自己把所有的情緒都拋開，只專注于工作?？申憰r衍剛才的眼神、他說的話，卻總是在她腦海里打轉(zhuǎn)，讓她無法集中精力。
凌晨一點，蘇晚終于把修改后的方案發(fā)給了助理，讓她明天打印出來。她關(guān)掉電腦，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走到臥室的衣柜前，打開最下面的抽屜。里面放著一個紅色的盒子，盒子里是她和陸時衍的結(jié)婚證，還有一枚她從來沒戴過的鉆戒——那是陸時衍在他們結(jié)婚一周年時送她的，可她收到禮物的第二天，就看到了他和林薇薇在酒店門口擁抱的照片。
蘇晚拿起那枚鉆戒，放在手心。鉆石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像極了陸時衍對她的態(tài)度。她苦笑了一下，把鉆戒放回盒子里，重新鎖進抽屜——這段感情，早就該像這枚鉆戒一樣，被永遠封存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蘇晚準時出現(xiàn)在陸氏集團的樓下。她深吸一口氣，走進電梯，按下了頂層的按鈕。電梯里，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確保自己看起來專業(yè)又干練。
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外，秘書看到她，立刻笑著迎上來：“蘇小姐，您來了。陸總正在里面等您，您直接進去就行?！?/p>
蘇晚點頭道謝，推開門走進辦公室。陸時衍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正在看文件。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示意她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方案帶來了？”
“帶來了?！碧K晚把方案遞過去，“您看看，這次我們增加了復古元素的設(shè)計，主要以民國時期的建筑風格為靈感，和現(xiàn)代的科技感結(jié)合，應該能達到您想要的效果。”
陸時衍接過方案，認真地翻看著。蘇晚坐在對面，心里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辦公室里和他談工作，這里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又熟悉。她記得三年前，她偶爾會來這里等他下班，那時候的辦公室里，還放著她親手給他養(yǎng)的綠植，可現(xiàn)在，連一絲她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不錯。”陸時衍合上方案，放在桌上，“就按這個方案來。明天讓你的團隊來陸氏對接一下具體的工作，以后每周一上午十點，準時來開例會?！?/p>
“好。”蘇晚點頭，站起身，“那陸總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還要跟團隊交代一下工作。”
“等一下。”陸時衍叫住她，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傘，遞給她，“今天可能會下雨，拿著?！?/p>
蘇晚看著那把黑色的傘，心里有些猶豫。這把傘的款式，和三年前他常用的那把一模一樣。她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謝謝陸總，下次開會我還給您?！?/p>
“不用?！标憰r衍看著她，“留著用吧。”
蘇晚沒再推辭，接過傘轉(zhuǎn)身離開。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時衍又低頭看起了文件，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走出陸氏集團，蘇晚抬頭看了看天，陽光正好，根本沒有要下雨的跡象。她握著手里的傘，心里五味雜陳——陸時衍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出于甲方對乙方的客氣，還是……有別的想法？
她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開。不管陸時衍是什么意思，她都不能再陷進去了。三年前的教訓已經(jīng)夠深刻，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轍。
回到工作室，助理立刻迎上來：“蘇姐，陸氏那邊談得怎么樣了？”
“談成了?！碧K晚笑著點頭，把傘放在角落的傘桶里，“明天你帶著團隊去陸氏對接一下工作，記得把所有的資料都準備好，別出什么差錯。”
“好嘞！”助理興奮地答應下來，“我就知道蘇姐一定能搞定！”
蘇晚看著助理開心的樣子，心里也輕松了不少。她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星途”項目的資料。不管陸時衍心里怎么想，她都要把這個項目做好，這不僅是為了工作室，更是為了她自己——她要證明，離開陸時衍，她也能活得很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陸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陸時衍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手里握著手機，屏幕上是三年前他和蘇晚的合照。照片里，蘇晚笑得一臉燦爛，靠在他懷里，而他摟著她的腰，眼底滿是寵溺。
陸時衍輕輕撫摸著照片里蘇晚的臉，心里滿是悔恨。三年前，他被林薇薇的謊言蒙蔽，忽略了蘇晚的感受，親手把她推開。直到她簽了離婚協(xié)議書，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才幡然醒悟——他愛的人，從來都是蘇晚。這三年，他一直在找她，卻沒想到，再次見面時，她已經(jīng)成了他的乙方。
“蘇晚，”陸時衍低聲呢喃，“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p>
窗外的陽光正好，可他的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那是對蘇晚的思念，是遲來的懺悔，更是勢在必得的決心。他知道，追妻之路不會容易，但他愿意等，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重新挽回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