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隔壁的撞墻聲持續(xù)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漸漸平息下去。
陳卓一夜未眠，靠在門后，聽著走廊里時不時傳來的各種詭異聲響——女人的抽泣，男人的狂笑，還有某種東西在地上拖行的“沙沙”聲。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關進了精神病院，而是掉進了一個妖魔鬼怪的巢穴。
天蒙蒙亮時，一陣刺耳的電鈴聲響起。
“放飯了！”
一個粗暴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陳卓的房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護工推著餐車，將一個不銹鋼餐盤從門下的小窗口塞了進來，然后重重地關上。
餐盤里，是兩個黑乎乎的饅頭和一碗看不出成分的糊狀物。
陳卓餓了一天一夜，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地將食物塞進嘴里。
吃完飯，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放風時間，都出來！”
陳卓跟著其他病號，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病房。
他看到了昨晚的“棋圣”老頭，那個哼著恐怖童謠的小女孩，還有那個“微笑”男人“小丑”。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病友”。
一個抱著枕頭，逢人就說自己在夢里殺了條龍的胖子。
一個總是在模仿貓叫，用四肢走路的女人。
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雙目緊閉，嘴里永遠在念念有詞，仿佛在與空氣對話的枯瘦老人。
這群人，怎么看都不正常。
護工們像驅趕牲口一樣，將他們趕到院子里。
院子很大，但四周是十米多高，頂上還拉著電網(wǎng)的圍墻，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病友們”到了院子里，便各自散開，做著自己的事情。
“棋圣”老頭又找了個角落，用樹枝在地上畫棋盤。
小女孩則蹲在花壇邊，用石子砸著一只路過的螞蟻，嘴里念念有詞：“死……都得死……”
陳卓找了個離所有人都遠的地方，靠著墻坐下，開始冷靜地思考自己的處境。
逃跑，是目前最不現(xiàn)實的選擇。這里的守衛(wèi)森嚴，圍墻也難以逾越。
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尋找機會。
而活下去的關鍵，似乎就是搞清楚這個精神病院的真相，以及……這些“病友”的真實身份。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一個身影擋住了他面前的陽光。
是那個“棋圣”老頭。
“小子，想什么呢？”老頭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問道。
陳卓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想怎么出去?！?/p>
“出去？”老頭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進了這里，還想出去？別做夢了。這里是‘青山’，是終點，不是驛站?！?/p>
“你到底是誰？”陳卓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頭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又在圈里畫了一個點。
“我？我叫孫長庚，不過他們都叫我‘棋圣’。以前……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吧?！崩项^說得云淡風輕，“至于我是怎么進來的……呵呵，因為我跟人下了盤棋，輸了?！?/p>
“跟誰？”
“天?！崩项^用樹枝指了指天。
陳卓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瘋子。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孫長庚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解釋，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小子，我看你印堂發(fā)黑，目光無神，顯然是被小人所害，才落得如此境地。想不想……報仇？”
陳卓的心猛地一跳。
“報仇？”他冷笑一聲，“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拿什么報仇？”
“所以啊，你需要力量?！睂O長庚用樹枝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能讓你碾碎一切敵人的力量?！?/p>
“你能給我？”
“我不能?！睂O長庚搖了搖頭，然后又神秘一笑，“但我可以教你……如何在這里，獲取力量?！?/p>
陳卓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但眼下的處境，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什么力量？”他沉聲問道。
孫長庚站起身，背著手，像個教書先生一樣踱著步。
“陳卓啊，你以為，這里關著的，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精神病人嗎？”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你仔細看看他們?！?/p>
孫長庚用樹枝一一指過去。
“那個抱著枕頭說殺了龍的胖子，叫‘夢貘’。他的夢，是真的。只要他睡著，夢里的一切都會成為現(xiàn)實。他要是夢到你死了，你第二天就真的醒不過來了?！?/p>
陳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個胖子正流著口水，打著呼嚕，睡得正香。
“那個學貓叫的女人，叫‘貓又’。她有九條命，而且速度快得連影子都抓不住。別看她現(xiàn)在溫順，惹毛了她，她能瞬間撕碎一頭牛。”
“那個坐輪椅的老頭，叫‘言靈’。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規(guī)則。他說‘要有光’，天花板的燈就會亮。他說‘你該死’，你就離死不遠了。所以，他才永遠閉著眼睛，不敢說話，只能在心里念叨?！?/p>
陳卓的心，隨著孫長庚的介紹，一點點沉了下去。
夢境化為現(xiàn)實？九條命？言出法隨？
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還有那個小女孩，”孫長庚指著那個還在砸螞蟻的小女孩，“她叫‘怨童’，她的歌聲能喚醒人內心最深的恐懼，讓人生不如死?！?/p>
“以及昨晚你見到的‘小丑’，他能操控人的情緒，讓最勇敢的戰(zhàn)士笑到活活憋死?！?/p>
最后，孫長庚指了指那扇布滿抓痕的2號病房門。
“至于你隔壁那個……叫‘饕餮’。它的能力只有一個——吃。吃不飽，永遠都吃不飽?！?/p>
陳卓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徹底打敗。
如果孫長庚說的是真的，那這里關著的……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群擁有匪夷所思能力的……怪物！
“那……那你呢？”陳卓艱澀地開口問道，“你有什么能力？”
孫長庚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傲然。
“我？我的能力，叫‘布局’?！?/p>
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復雜的棋盤。
“在這方寸之間，我就是神。我可以預知未來九步，可以篡改因果，可以……讓棋子，自己走到它該去的位置上。”
說著，他用樹枝輕輕一點棋盤上的一個位置。
院子角落里，一塊石頭毫無征兆地“啪”一聲裂開了。
陳卓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終于明白，孫長庚不是在吹牛。
這個地方，這個叫“青山”的精神病院，是一個收容所。
一個收容著各種失控的、瘋掉了的“神”與“魔”的……監(jiān)獄！
“現(xiàn)在，你還想出去嗎？”孫長庚笑瞇瞇地看著他，“外面的世界，有趙啟明，有柳依然。而這里……有神?！?/p>
陳卓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孫長庚。
“我要怎么做？”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既然世界本就瘋狂，那就不如……與瘋神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