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黎吃力地將梵榆從破廟中拖出，放在臨時找來的擔(dān)架上。梵榆依舊昏迷不醒，臉色灰白，唇縫里滲著暗紅血絲。她不敢停歇，咬著牙，拖著擔(dān)架在雪地里艱難前行，柴刀綁在擔(dān)架前端，刀刃劃開積雪，留下一道歪斜的痕跡。
雪地在腳下發(fā)出脆響，云黎拖著擔(dān)架往前走，肩頭壓得生疼。梵榆躺在上面一動不動，臉色灰白，唇縫里滲著暗紅血絲。她沒回頭，也不敢停，柴刀綁在擔(dān)架前端，刀刃劃開積雪，留下一道歪斜的痕跡。
風(fēng)卷著冰粒抽在臉上，她左眼又開始脹痛，通幽眼不受控地閃了一下。視野里，雪地上浮出幾道淺淡的腳印，像是有人曾在這里徘徊不去。她眨了眨眼，腳印消失了，只剩茫茫一片白。
掌心突然發(fā)燙。
她低頭看去，玉符貼在胸口，正透過衣料傳來一陣灼熱。那股熱順著血脈往上爬，一直燒到手腕，掌心的圖騰微微跳動，像被什么喚醒。她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遠(yuǎn)處雪嶺深處——冰窟的輪廓藏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她咬牙繼續(xù)往前。
越靠近冰窟，空氣越冷，呼吸都像吞玻璃渣。擔(dān)架上的梵榆忽然咳了一聲，血從嘴角溢出，在雪白胡須上染出一點紅。云黎腳步一頓，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頸側(cè)，脈搏細(xì)弱得幾乎抓不住。
“你要死也別挑這時候?！彼吐曊f，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她把擔(dān)架拖進(jìn)冰窟口，用柴刀劈斷兩根冰棱撐住頂部，防止塌陷。里面寒氣更重，地面結(jié)著黑冰，走一步就打滑。她從藥簍里翻出最后一塊干布，墊在梵榆身下，又把玉符貼在他心口，指尖一壓，血滲出來，符面亮起微光。
他眼皮顫了顫，沒睜眼。
云黎站起身，走向冰窟最深處。那里有一塊凸起的冰臺，臺上浮著一朵蓮——通體金黃，九瓣舒展，每一片都刻著細(xì)密紋路，中心一點幽光，像睜著一只眼。
引蓮。
她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花瓣，整朵蓮?fù)蝗徽饎樱还纱坦呛忭樦种父Z上來，直沖腦門。她踉蹌后退，左眼劇痛，通幽眼強行開啟，看見引蓮內(nèi)部纏繞著無數(shù)細(xì)小鎖鏈，正緩緩收緊，像是要把它封死。
“不是死物……是活的?！彼?。
身后傳來布料摩擦聲。她回頭，梵榆不知何時坐了起來，靠在冰壁上，金瞳半睜，聲音虛弱：“放下它。你吞不下?！?/p>
“你說我吞不下，我就偏要吞。”她冷笑一聲，反手抽出柴刀，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血滴在引蓮上。
蓮瓣緩緩張開，中心那點幽光猛地亮起，照得她整條手臂發(fā)麻。她咬牙，一把將引蓮按進(jìn)自己心口。
劇痛炸開。
像是有千萬根針從骨頭里往外扎。與此同時，引蓮內(nèi)部的幽光與她掌心的圖騰產(chǎn)生強烈共鳴，一股暖流順著血管蔓延全身，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fā)生某種奇妙的變化。皮膚下浮出細(xì)密紋路，像是樹根在肉里生長，而周圍的靈氣也仿佛受到了吸引，開始在她身邊緩緩流動。
她跪倒在地，喉嚨里涌上腥甜。掌心圖騰瞬間爆裂，金光順著血管蔓延全身，皮膚下浮出細(xì)密紋路，像樹根在肉里生長。她張嘴想叫，卻發(fā)不出聲。
外面天色驟暗。
雪嶺上空，烏云翻滾，一道雷光劈下，砸在冰窟口，炸出一片碎冰。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雷云層層疊疊壓下來，九重雷劫成形。
梵榆猛地?fù)蔚仄鹕?，踉蹌?chuàng)涞剿磉叄话炎プ∷滞螅骸澳惘偭?？！引蓮不是藥，是命！它會燒盡你！”
她抬頭看他，嘴角溢血，卻笑了：“你說我是容器……那我就裝個天下來給你看。”
話音未落，第四道雷落下，正中冰窟頂部。整座山體震顫，冰塊簌簌砸下。她仰頭，任雷火燒過頭頂，掌心圖騰與引蓮共鳴，一股熱流沖破四肢百骸。
她睜眼。
天地變了。
她嘗試著抬起手，一縷風(fēng)竟然真的繞指而過，聽從她的使喚。靈氣不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而是像水流一樣在空中游走，每一縷都清晰可辨。她抬起手，一縷風(fēng)繞指而過，竟聽她使喚。
破境。
就在此時，冰窟外傳來破空聲。
三支長箭劃破雪幕，箭頭泛著青光，直取梵榆咽喉。他抬手格擋，木紋自手臂蔓延而出，化作盾墻。箭尖撞上盾面，發(fā)出刺耳摩擦聲，隨即炸開，化作符火四濺。
云黎翻身站起，柴刀在手。
洞外，數(shù)十道身影立于雪峰之上，白衣獵獵，弓如滿月。為首三人須發(fā)皆白，手持青銅長弓，弓弦上搭著刻有“斷靈”二字的箭矢。
“妖氣沖天，必有邪祟借劫成道。”左首長老冷聲開口，“此女吞引蓮，逆天改命，當(dāng)誅?！?/p>
箭陣成型。
第一波箭雨落下，如星火傾盆。梵榆咬牙，雙臂張開，殘損木靈自脊背裂出，化作巨樹虛影橫亙冰窟口。箭矢釘入樹身，木屑紛飛，每中一箭，他身上就裂開一道口子，血順著樹紋流下。
第二波箭至。
他猛然躍出，迎著箭雨沖上雪坡。一箭穿肩，他沒停；第二箭貫腹，他抬手折斷箭桿，繼續(xù)前沖。第三箭直取心口，他在空中扭身，任箭尖刺入右臂，借力旋身，將整支箭連同弓手一同撞下山崖。
云黎站在冰窟口，看著他在箭雨中奔襲，像一株將折未折的老樹，根須深扎，死不倒伏。
她握緊柴刀，體內(nèi)新生的靈引之力奔涌不息。她抬起手，引動空中殘余雷火，纏上刀鋒。刀刃嗡鳴，映出她眼底的火光。
第四支箭來了。
箭頭刻著“代天誅邪”，速度比前三支更快，直指她眉心。
她踏步向前，刀光劈出。
箭斷。
斷口處燃起藍(lán)焰，順著箭桿燒回弓弦，那名長老驚呼后退，弓已化灰。云黎站在原地，刀尖垂地，雪地裂開一道縫隙，冰層下浮出一朵九瓣金蓮虛影，緩緩綻放。
她抬頭望向雪嶺上方。
雷云未散，箭陣未收。
梵榆單膝跪在雪中，右臂血流不止，金瞳卻死死盯著她，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她朝他看了一眼，刀鋒抬起，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