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谷的雨總是來得突然。墨色云層壓得極低,將整片藥王谷籠在一片濕冷里。
蘇若雪跪在藥圃最深處的青石臺上,十指深深插入混著藥香的泥土,
指甲縫里全是褐色的泥垢。雨水順著她散亂的鬢發(fā)往下流,
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沖出淺淺溝壑,又很快被新的雨絲填滿。
她身前那株九葉靈芝被護得嚴嚴實實——寬大的桐葉折成漏斗狀,牢牢罩在靈芝上方,
半點雨星子都未沾著。靈芝的葉片泛著瑩潤的碧色,每片葉子邊緣都有金紋在緩慢蔓延,
像有生命的金線在葉肉里游走。蘇若雪數(shù)著金紋的長度,指尖輕輕碰了碰葉片,
感受到里面流轉(zhuǎn)的溫潤靈氣,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白鹕弦木湃~靈芝可采得了?
”冰冷的聲音裹著雨氣傳來,青玉傘面斜斜伸過來,擋住了落在蘇若雪頭頂?shù)挠?。她抬頭時,
正看見玄衣執(zhí)事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這人是謝微塵身邊最得力的下屬,
向來只認規(guī)矩不認人,連她這個跟了謝微塵五年的“弟子”,也從未得過半分情面。
蘇若雪忙用袖子抹了把臉,卻把臉上的泥水蹭得更多,
連帶著睫毛上都掛了泥點:“還差……差半刻鐘。金紋還沒漫過葉尖,
此時采摘藥效會折損三成?!薄翱煨!眰忝婧敛涣羟榈匾崎_,
冰冷的雨水立刻又澆在她身上,“白仙子在長生殿等著,尊上的耐心有限?!庇陝蒹E然變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臺上,濺起細小的泥花。蘇若雪蜷了蜷身子,將靈芝護得更緊了些。
她知道玄衣執(zhí)事沒說謊,自三日前白云瑤昏迷著被抬進長生殿,
整個藥王谷就沒安生過——丹房的爐火晝夜不熄,藥童們捧著藥筐跑斷了腿,
連謝微塵都親自守在丹房外,連她送去的藥膳都顧不上吃。白云瑤是謝微塵的師妹,
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蘇若雪早該知道的,從五年前她跟著謝微塵回長生谷那天起,
就該知道。“九葉金紋全了!”她突然低喊一聲,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欣喜。
只見最后一片靈芝葉上的金紋終于漫過葉尖,在葉緣凝成一個小小的金色圓點,
整株靈芝瞬間散發(fā)出淡淡的暖光,將周圍的雨水都逼退了幾分。蘇若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避開金紋,輕輕托住靈芝的根部,一點一點將它從泥土里拔出來——根系完整,
葉片無損,是株百年難遇的上品。她捧著靈芝起身,雙腿卻因久跪早已失去知覺,
剛站直就踉蹌著往前撲去。蘇若雪下意識地將靈芝高高舉起,自己重重摔在泥水里,
后背磕在青石臺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伤櫜簧咸?,
只急忙低頭看懷里的靈芝——葉片上連一點泥漬都沒有,這才松了口氣。長生殿內(nèi)燈火通明,
琉璃燈盞掛在廊檐下,映得滿殿流光溢彩。蘇若雪渾身滴水地站在廊下,
冰冷的雨水順著衣擺往下淌,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水洼。殿門沒關(guān)嚴,
里面?zhèn)鱽碇x微塵難得溫柔的聲音,像羽毛似的飄出來,輕輕落在她心上,卻帶著刺骨的疼。
“……云瑤再撐幾日,等九葉靈芝到了,我就用我的心頭血為引,給你煉朱雀丹。
你不是一直想要嗎?當(dāng)年在昆侖墟看到的那方丹方,我早就記下來了。
”蘇若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泥土混著血絲嵌進肉里,她卻感覺不到疼。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雙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疤,有的是為了試新藥扎的,
有的是為了替謝微塵緩解寒毒扎的,還有的是練針法時不小心戳破的。五年來,
這雙手為他煎過九百七十三碗藥,為他縫補過十二件道袍,卻從來沒有一次,
是為了討他歡心?!般吨魃??”玄衣執(zhí)事從她手里奪過靈芝,指尖劃過葉片時突然頓住,
皺著眉“咦”了一聲,“這靈芝的根須……”蘇若雪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發(fā)顫。
她當(dāng)然知道玄衣執(zhí)事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九葉靈芝本該在藥圃里生長百年,
待金紋自然布滿葉片才能采摘,可謝微塵要得急,她只能用師父留下的秘法催熟。
秘法的代價是三個月內(nèi)不能動用半點真氣,否則經(jīng)脈會如萬蟻啃噬般疼痛,
嚴重時甚至?xí)呋鹑肽?。?nèi)殿的珠簾突然“嘩啦”一聲被掀開,
謝微塵一身雪白道袍站在燈影里,墨發(fā)用一根白玉簪束著,眉間一點朱砂痣紅得刺目。
他的目光掠過像落湯雞似的蘇若雪,沒有半分停留,徑直落在玄衣執(zhí)事手里的靈芝上,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金紋的顏色不對?!薄白鹕厦麒b!
”玄衣執(zhí)事立刻單膝跪下,將靈芝舉過頭頂,“這丫頭定是用了旁門左道的法子催熟靈芝,
才讓金紋失了本色!”“是我學(xué)藝不精?!碧K若雪搶先一步叩首,額頭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濕發(fā)黏在額前,擋住了她眼底的失落,“弟子沒能守好藥圃,
讓靈芝提前成熟,壞了尊上的大事,請師父責(zé)罰。”謝微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五年了,
他還是不習(xí)慣這個稱呼。當(dāng)初在洛水岸邊撿到這個小醫(yī)女時,
他不過是看中她體內(nèi)的至陰之氣能暫時緩解自己的寒毒,才帶她回長生谷。
誰料她竟真的以弟子自居,日日清晨送來藥膳,夜夜在燈下研讀醫(yī)經(jīng),甚至為了幫他試藥,
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他其實是煩她的。煩她總是跟在自己身后,
煩她看自己時那過于熾熱的眼神,更煩她偶爾流露出的、讓他心慌的情意。
可他又不能趕走她——她的醫(yī)術(shù)確實不錯,尤其是在解毒和制藥上,
連藥王谷的長老都贊不絕口,而且她的至陰之體,是緩解他寒毒最好的“藥引”。
“去寒潭面壁三日。”謝微塵轉(zhuǎn)身時,寬大的袍角掃過蘇若雪的手背,涼得像冬日的雪。
他的聲音沒有半分波瀾,“三日之內(nèi),不得踏入長生殿半步。
”內(nèi)殿突然傳來女子虛弱的咳嗽聲,緊接著是謝微塵下屬關(guān)切的詢問:“白仙子,
您感覺怎么樣?”蘇若雪的身體僵了一下,突然抬頭看向謝微塵的背影:“師父!
白仙子中的是火毒,九葉靈芝性烈,用它入藥只會加重火毒!不如用冰魄草和雪蓮子,
再輔以……”“你懂什么?”謝微塵猛地回頭,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云瑤的醫(yī)理還是我教的,她的體質(zhì)我比誰都清楚。輪得到你在這里指手畫腳?
”珠簾“唰”地落下,割斷了蘇若雪的視線。她呆呆地望著簾后隱約相擁的人影,
鼻尖突然泛起一陣酸楚。她想起去年冬天,謝微塵寒毒發(fā)作時,也是這樣靠在她懷里,
齒關(guān)打顫地說“若雪,別走,陪著我”。那時他的體溫那么低,她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
用體內(nèi)的至陰之氣為他暖著,直到自己的指尖都結(jié)了霜。原來那些溫柔,
不過是他寒毒發(fā)作時的錯覺。雨不知何時停了,月亮從云層里鉆出來,清輝灑在寒潭上,
像撒了一把碎銀子。蘇若雪抱著膝蓋坐在潭邊的石頭上,潭水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
凍得她渾身發(fā)抖。她低頭看著水中倒映的自己——不過二十三年華,
鬢角竟已經(jīng)有了幾根白發(fā),像落了點雪。大概是這些年試藥試得太狠,又總是熬夜研藥,
才讓歲月這么快就刻在了臉上。寒潭邊的風(fēng)很大,吹得她的衣袍獵獵作響。
她想起自己剛跟著謝微塵回長生谷時的樣子,那時她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
眼里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足夠好,總有一天能走進他心里。
可五年過去了,她從雙丫髻梳成了單螺髻,從懵懂少女長成了能獨當(dāng)一面的醫(yī)女,
卻還是沒能靠近他半步。“蘇姑娘!蘇姑娘!”急促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伴隨著慌亂的腳步聲。蘇若雪抬頭,看見藥童小墨氣喘吁吁地跑來,
臉上滿是焦急:“蘇姑娘,您快跟我走!尊上請您立刻去丹房,
說是……說是白仙子情況不好!”蘇若雪的心猛地一沉,來不及多想,
起身就跟著小墨往丹房跑。寒潭的寒氣讓她的腿還有些發(fā)僵,跑起來一瘸一拐的,
可她顧不上這些,只想著白云瑤不能有事——不是因為她多在意白云瑤,而是因為她知道,
白云瑤若是出事,謝微塵一定會瘋。丹房外跪著七八個丹師,個個面如土色,連頭都不敢抬。
蘇若雪剛踏進門,就被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她抬頭望去,
只見白玉丹榻上躺著白云瑤,她臉色慘白如紙,心口插著三根金針,
嘴角卻不斷有黑紅色的血溢出來,染紅了身下的錦被?!澳銇砹?。
”謝微塵背對著她站在丹爐前,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很久沒喝水。他沒有回頭,
只是指了指旁邊的玉碗,“云瑤受不得靈芝的藥性,火毒攻心,
現(xiàn)在需要至陰之體的心頭血做藥引?!碧K若雪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當(dāng)然知道什么是至陰之體——就是她這種生于極寒之地,每逢朔月就會渾身結(jié)霜,
連血液都比常人涼上幾分的體質(zhì)。她也知道取心頭血意味著什么——心頭血是人體精氣所聚,
取一滴就會折壽半載,若是取多了,輕則修為盡廢,重則性命不保?!安辉敢猓?/p>
”謝微塵終于轉(zhuǎn)過身,眼底布滿了紅血絲,是蘇若雪從未見過的焦灼。他一步步走向她,
身上的藥香混著血腥味,讓她有些窒息,“條件隨你開。你想要什么?藥王谷的醫(yī)書?
還是我教你《九轉(zhuǎn)丹經(jīng)》?只要你肯救云瑤,我都能答應(yīng)你。
”丹房四壁的夜明珠突然變得很刺眼,光芒落在謝微塵臉上,
讓他眉間的朱砂痣看起來格外鮮紅,像要滴出血來。
蘇若雪的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第一次見他時的場景——那是五年前的冬天,
洛水兩岸開滿了白梅,她背著藥簍采藥歸來,遠遠看見雪地里倒著個身穿白道袍的公子。
他長得極好,墨發(fā)散落在雪地里,眉間一點朱砂痣,像雪地里開出的紅梅,美得像個神仙。
那時他寒毒發(fā)作,渾身冰涼,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蹲在他身邊,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用了師父留下的七星針法,將自己的真氣渡給他,才把他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后來他醒了,問她想要什么報答,她紅著臉說“我想跟著你學(xué)醫(yī)術(shù)”,他沉默了很久,
最終點了點頭。她以為那是緣分的開始,卻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一廂情愿。
“若雪……”謝微塵突然輕輕喚她的名字,語調(diào)溫柔,
和去年寒毒發(fā)作那夜靠在她懷里時一模一樣。蘇若雪看著他眼底的焦灼和懇求,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該答應(yīng),知道取心頭血的代價,
可她看著他此刻的樣子,卻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她笑了笑,伸手慢慢解開腰間的衣帶,
將外袍脫下來放在旁邊的架子上,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師父要多少?
”謝微塵的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是遞過來一把匕首——匕首是用寒鐵打造的,刃口泛著冷光,
上面還刻著精致的藥草花紋,是他平時用來處理藥材的。蘇若雪接過匕首,
指尖觸到冰冷的刃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深吸一口氣,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心口,
閉上眼睛,猛地刺了下去。意料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只有一種鈍鈍的麻感,
像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吸走她體內(nèi)的力氣。她睜開眼,
看見自己的血順著匕首的凹槽慢慢流入旁邊的玉碗里,顏色比常人的血要淺一些,
帶著淡淡的寒氣。她想起這五年來為他試過的九百七十三種藥——最疼的是蝕骨丹,
讓她在床上蜷了整整三天,疼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最苦的是斷腸草,她只嘗了一口,
就吐得膽汁都干了;還有那次試毒,差點讓她瞎了眼睛,是她自己用金針扎了十幾個穴位,
才慢慢恢復(fù)視力??赡切┨郏紱]有此刻這么疼。不是身體上的疼,是心里的疼,
像有一把鈍刀在慢慢割著她的心臟,每割一下,就有一點東西從她心里流走,再也回不來了。
“夠了嗎?”她的聲音有些發(fā)虛,看著碗底淺淺一層血,指尖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
謝微塵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又移到玉碗里:“再來半碗。這點血不夠,
解不了云瑤的火毒?!碧K若雪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再次往心口刺去。
這一次,劇痛終于傳來,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她的心臟,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差點栽倒在地。
她咬著牙,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看著血一點點填滿玉碗,直到碗沿快要溢出來,
才虛弱地開口:“夠……夠了……”謝微塵這才接過她手里的匕首,隨手遞給旁邊的下屬,
又對另一個藥童吩咐:“給她喂顆補血丹?!痹瓉硭侵浪龝鄣?。
蘇若雪靠在旁邊的柱子上,看著藥童遞過來的補血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一顆補血丹,
就能抵消取心頭血的傷害嗎?就能彌補她這些年的付出嗎?血將滿碗時,
蘇若雪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她扶著丹爐大口喘氣,心口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染紅了她的中衣,
像開了一朵暗紅色的花。她看見謝微塵小心翼翼地將血滴入丹爐中,
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可惜,那珍寶是白云瑤,不是她。
丹爐中的藥材遇到心頭血,突然爆發(fā)出七彩霞光,整個丹房都被照得亮如白晝。
謝微塵面露喜色,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成了!朱雀丹成了!
”他捧著剛煉成的丹藥,快步奔向白云瑤,甚至沒有回頭看蘇若雪一眼,
連一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丹房開始旋轉(zhuǎn),蘇若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她滑坐在地,心口的血順著衣擺流到地上,在青石板上積成一小灘。她摸出隨身的藥囊,
抖著手從里面倒出一顆暗紅色的丹藥——那是九轉(zhuǎn)還魂丹,是她花了兩年時間,
走遍大江南北才尋齊藥材煉制的,本想等謝微塵下次寒毒發(fā)作時給他用,
據(jù)說能暫時壓制寒毒三年。“給你……”她努力朝著謝微塵的背影伸出手,
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可她看見謝微塵正扶著白云瑤坐起來,親手將朱雀丹喂進她嘴里,
還溫柔地幫她順了順背,眼神里的關(guān)切和愛意,是她從未得到過的。蘇若雪的視線漸漸模糊,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晃動。她聽見藥童小墨驚恐的喊聲:“蘇姑娘!蘇姑娘你怎么了?
”也聽見謝微塵終于回過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奇怪的是,在意識快要消失的那一刻,
她腦海里浮現(xiàn)的不是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
而是洛水畔的初遇——那時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背著藥簍,站在漫天飛雪里,
看著那個倒在雪地里的神仙公子,心里滿是歡喜和憧憬?!叭粞?/p>
”謝微塵接住她下墜的身子,手指剛碰到她的頭發(fā),就突然僵住了。他低頭,震驚地發(fā)現(xiàn),
蘇若雪原本烏黑的頭發(fā),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像一捧雪落在他的臂彎里,
“你的頭發(fā)……怎么會這樣?”蘇若雪想笑,嘴角卻怎么也揚不起來。
她早就知道取心頭血會折壽,也知道折壽的痕跡會先顯在頭發(fā)上,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她的頭發(fā)白不白,他也不會在意。“尊上!不好了!白仙子又吐血了!
吐的還是黑血!”一個下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聲音里滿是恐懼。
謝微塵抱著蘇若雪的手臂瞬間僵住。他低頭看了看懷里氣息微弱的蘇若雪,
又回頭看了看丹榻上再次陷入昏迷的白云瑤,眼底閃過一絲掙扎??赡菕暝怀掷m(xù)了一瞬,
他就將蘇若雪輕輕放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沒來得及為她蓋上一件衣服,就匆匆奔向白云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