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是被凍醒的。不是冬夜被窩漏風的那種冷,是濕冷的寒氣順著衣領往骨頭縫里鉆,
帶著點鐵銹和雨水的腥氣。她睜開眼時,正對上一扇糊著舊報紙的木窗,報紙邊緣泛黃卷翹,
印著的日文標題模糊不清,只隱約能認出"1973年"的字樣。
三天前她還在加班回家的路上,十字路口的綠燈突然變成刺眼的紅,
卡車的鳴笛聲像炸雷在耳邊響過——再睜眼,就躺在了這棟陌生的日式房子里,
枕邊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用鉛筆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中文,
字跡還帶著點孩子氣的潦草:【大雄家的暫住規(guī)則】1.?每天早上7點必須起床,
否則會被"它"發(fā)現你賴床哦。2.?不要喝媽媽做的牛奶,
尤其是當牛奶泛著紫色霧氣的時候。3.?靜香來敲門時,
要數夠三聲再開門——如果只敲了兩聲,千萬不要回應。4.?哆啦A夢的口袋是危險的,
不要碰,更不要看里面。5.?晚上10點后不能去廁所,鏡子里的東西會出來散步。
6.?永遠不要讓大雄單獨帶你去后山,那里的櫻花樹會吃人。7.?如果看到胖虎在哭,
立刻跑開,他的眼淚是黏黏的膠水。8.?遵守規(guī)則就能活下去,
違反規(guī)則的人...會變成毛線球哦。紙條末尾畫著個簡筆畫的機器貓,圓腦袋圓肚子,
只是眼睛被涂成了黑色,像兩個滲著墨的洞。林月捏著紙條的手指發(fā)僵,
昨天她就是沒當回事——早上賴到7點半才起,結果聽見衣柜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像有東西在用爪子扒木板,嚇得她死死蒙著被子不敢出聲,
直到大雄喊"該吃早飯啦"才敢探頭,衣柜門卻好好關著,仿佛只是幻聽。"林月姐姐,
起床吃早飯啦!"樓下傳來大雄的聲音,帶著點含糊的奶氣,和動漫里一模一樣。
林月爬起來穿衣服,指尖碰到袖口時頓了頓——昨天她穿的還是加班時的白襯衫,
現在身上卻是件洗得發(fā)白的淺藍色連衣裙,領口繡著朵小小的櫻花,針腳歪歪扭扭的,
像小孩子縫的。她走到走廊拐角時,正好看見大雄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
黃色短袖配藍色短褲,還是那副標志性的傻氣模樣。只是他走路的時候,腳后跟沒沾地,
輕飄飄地貼著地板滑,像個掛在繩子上的木偶。"媽媽做了銅鑼燒哦。
"大雄把托盤放在餐桌上,盤子里擺著四個圓滾滾的銅鑼燒,焦糖色的外皮油亮亮的,
甜香味飄得滿屋子都是。林月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卻沒忘紙條上的規(guī)則——沒提銅鑼燒不能吃,但"媽媽做的牛奶"是明確的禁忌。果然,
大雄轉身又端來兩個玻璃杯,里面裝著乳白色的液體,表面浮著層薄薄的紫霧,
像蒙著層發(fā)霉的棉絮。"媽媽說喝牛奶會長高高。"大雄把其中一杯推到林月面前,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睫毛很長,忽閃忽閃的,可林月卻不敢直視——昨天她偷偷瞥過一眼,
他的瞳孔不是黑色,是渾濁的灰,像蒙著層厚厚的眼屎。"我...我不渴。
"林月攥著衣角往后縮,指尖摸到口袋里的紙條,邊緣被汗浸濕了一小塊。
大雄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嘴角往下撇了撇,像要哭的樣子:"可是媽媽會不高興的哦。
"他抬手往廚房指了指,林月順著看過去,廚房門口掛著塊藍布簾子,
簾子后面隱約有個高大的影子,一動不動地站著,像尊釘在地上的石像。心臟突然狂跳起來。
林月想起昨天傍晚,她聽見廚房傳來"咚咚"的剁東西聲,
好奇地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灶臺前站著個穿圍裙的女人,背對著她,頭發(fā)很長,垂到膝蓋,
手里舉著把銹跡斑斑的菜刀,案板上擺著的不是蔬菜,是堆灰撲撲的毛線球,
正被剁得四分五裂,毛線纏在刀刃上,像扯不斷的血絲。
"我真的不喝..."林月的聲音發(fā)顫,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到了椅子腿。
"不聽話的孩子要受懲罰哦。"一個沙啞的女聲突然從廚房傳來,不是大雄媽媽該有的溫柔,
是像砂紙磨過木頭的粗糙。林月看見大雄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
灰撲撲的瞳孔里浮出細小的紅血絲,嘴角慢慢往上翹,
咧開一個很詭異的弧度——他的嘴好像比昨天更大了,能看到里面尖尖的牙,
沾著點褐色的東西,像沒擦干凈的果醬。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叮鈴"一聲響,
像自行車的鈴鐺。大雄臉上的詭異表情瞬間消失了,又變回那個傻氣的小孩,
轉頭往外看:"是靜香!"林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院門口站著個扎羊角辮的女孩,
穿粉白相間的裙子,手里拎著個竹籃,正是靜香??伤哪樕椎脟樔?,
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屋里,像兩潭死水。"靜香姐姐早上好!
"大雄跑到門口,剛要開門,林月突然想起紙條上的規(guī)則——"靜香來敲門時,
要數夠三聲再開門"。"等等!"林月脫口而出,沖過去按住門把手。
大雄疑惑地看著她:"怎么啦?"林月的心跳得飛快,盯著門板上的銅環(huán)——靜香還沒敲門,
只是站在外面看著。如果規(guī)則里說"要數夠三聲再開門",
是不是意味著...如果她沒敲門就開門,會出事?"我、我忘了疊被子!
"林月隨便找了個借口,拉著大雄往后退,"我們先去疊被子,讓靜香姐姐等一下嘛。
"大雄不太情愿地被她拽著往房間走,路過廚房門口時,
林月又瞥見那個藍布簾子后的影子——它好像動了一下,有根長長的黑發(fā)從簾子縫里垂下來,
搭在地板上,像條慢慢爬行的蛇。兩人剛走進房間,院門外就傳來"咚"的一聲,很輕,
像有人用指關節(jié)敲了下門板。"第一聲。"林月在心里數著,攥著大雄的手沁出了汗。
過了大概兩秒,又一聲"咚"。"第二聲。"她屏住呼吸,盯著門口的方向,
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可第三聲遲遲沒來。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院門外安靜得可怕,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沒有。
大雄不耐煩了:"靜香姐姐怎么不敲門啦?我要去開門。""別去!"林月死死拉住他,
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規(guī)則里說"如果只敲了兩聲,
千萬不要回應"——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就在這時,房間的窗戶突然"啪"地響了一聲,
像是被什么東西砸到了。林月轉頭看去,窗臺上放著塊石頭,石頭上壓著張紙條,
是用鉛筆寫的,字跡和枕邊那張很像:【補充規(guī)則】9.?如果靜香只敲了兩聲門,
不要看窗外,不要聽她的聲音,待在房間里直到中午12點。
10.?中午12點前必須吃掉銅鑼燒,否則它會變成"餌"。林月剛把紙條攥在手里,
窗外就傳來靜香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和動漫里一樣好聽:"林月姐姐?大雄?你們在嗎?
"可這聲音里帶著點奇怪的濕意,像從水里撈出來的,黏黏糊糊地貼在耳朵上。
林月猛地捂住大雄的耳朵,把他按在榻榻米上:"不許聽!不許看!"大雄被她按得有點疼,
哼唧著掙扎:"靜香姐姐在叫我...""別說話!"林月的聲音發(fā)緊,
眼睛死死盯著窗戶——窗簾沒拉嚴,留著條縫,能看見外面的影子。靜香還站在窗戶外,
背對著她,羊角辮垂在背后,可她的脖子好像轉了個詭異的角度,臉正對著窗戶縫,
林月能看到她的眼睛——白花花的一片,沒有黑眼球,像兩個裝著牛奶的玻璃珠。
"我?guī)Я嗣纷痈膳?.."靜香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帶著點誘惑的甜,
"很好吃的...開門呀..."她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像正貼著窗戶縫在說。
林月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像腐爛的水果,從窗簾縫里鉆進來,
和銅鑼燒的甜香混在一起,變得格外惡心。大雄的掙扎越來越厲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戶,
嘴里喃喃著:"梅子干...想吃梅子干..."林月急得沒辦法,突然想起桌上的銅鑼燒,
抓起來塞到大雄嘴里:"吃銅鑼燒!快吃!"銅鑼燒的甜香味嗆得大雄咳了兩聲,
注意力總算被轉移了,乖乖地嚼著。林月松了口氣,剛要把剩下的銅鑼燒也吃掉,
突然發(fā)現有點不對勁——這銅鑼燒的餡好像太黏了,嚼起來韌勁十足,不像普通的豆沙餡。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半個銅鑼燒,心臟瞬間停跳了一拍。餡里裹著點灰撲撲的東西,
細細長長的,像...像毛線。而且那甜香味里,隱約混著點和廚房案板上一樣的腥氣。
林月猛地把手里的銅鑼燒扔在地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大雄奇怪地看著她:"姐姐怎么不吃呀?很好吃的呀。"他嘴里還嚼著,
嘴角沾著點褐色的餡,順著下巴往下淌,像沒擦干凈的血。窗外的聲音突然停了。
林月僵著身子,不敢動,也不敢回頭。過了大概十幾秒,
她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她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窗戶上貼著一張臉。是靜香。她不知何時挪到了窗戶邊,
臉死死貼在玻璃上,白花花的眼睛盯著屋里,嘴角咧開一個很大的笑容,露出細小的牙,
沾著和大雄嘴里一樣的褐色東西。她的手里還拎著那個竹籃,籃子蓋開著,里面沒有梅子干,
只有一團團灰毛線球,上面沾著點碎布片,花紋很眼熟——像林月昨天穿的那件白襯衫。
靜香看著她,用指甲慢慢地刮著玻璃,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嘴里無聲地動著,
好像在說什么。林月看懂了。她在說:"你違反規(guī)則了哦。"靜香的指甲還在玻璃上刮著,
"吱呀吱呀"的聲響像鋸子似的割著耳朵。林月攥著補充規(guī)則的紙條,
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規(guī)則9只說"待在房間里直到中午12點",
可沒說如果被靜香盯上了該怎么辦。大雄還在嚼銅鑼燒,褐色的餡沾在嘴角,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突然指著窗戶說:"靜香姐姐的臉好白呀,像媽媽案板上的豬油。
"林月渾身一激靈,猛地把窗簾拉嚴,又反手鎖了房門。榻榻米上傳來"咕嚕"一聲,
是大雄把最后一口銅鑼燒咽了下去,他仰著頭看林月:"姐姐,靜香姐姐是不是生氣啦?
""沒有。"林月的聲音發(fā)飄,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耳朵還在嗡嗡響——剛才拉窗簾時,
她好像看見靜香的臉動了動,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的牙尖上沾著根灰毛線。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掛鐘的滴答聲。林月盯著指針慢慢挪,從早上8點到10點,
每一分都像熬了半個世紀。期間院門外再沒出過聲,可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窗簾縫,
涼颼颼地貼在背上。快到11點時,大雄突然往床底下鉆:"我要睡午覺啦。""別去!
"林月下意識喊住他。床底下黑漆漆的,昨天她收拾房間時瞥過一眼,里面堆著個舊木箱,
箱蓋沒蓋嚴,露出點藍布邊角,像哆啦A夢的皮毛。大雄沒聽,
蜷在床底哼唧:"媽媽說吃完午飯要睡午覺..."話音剛落,
床底下突然傳來"咔噠"一聲,像木箱蓋被推開了。林月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剛要爬過去拉他,就見大雄從床底下滾了出來,手里抱著個圓滾滾的東西——藍身子,
白肚子,圓腦袋上少了只耳朵,正是哆啦A夢。只是這只哆啦A夢的眼睛是縫死的,
用灰毛線繡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圓,肚子上的口袋耷拉著,邊緣磨得發(fā)白,
沾著點暗紅色的污漬。"哆啦A夢!"大雄舉著玩偶笑,"它躲在床底下睡覺呢!
"林月盯著那只玩偶,后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昨天在玄關鏡子里看到的,就是這只!
它怎么會跑到床底下?"把它放回去。"林月的聲音發(fā)緊,盯著玩偶的口袋。
規(guī)則4說"哆啦A夢的口袋是危險的,不要碰,更不要看里面"。
大雄不情愿地噘嘴:"不要嘛,我要和哆啦A夢玩。"他伸手去摸玩偶的口袋,剛碰到邊緣,
玩偶突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林月低頭看去,玩偶的口袋裂開了道縫,
從里面掉出個小小的金屬片,銀光閃閃的,像枚硬幣。她剛要彎腰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