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州行也看到了沈梔和林嶼一起離開的畫面。
休息室不遠(yuǎn),但他們走向那里的每一步,對他而言都像是一場漫長的凌遲。
人群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兩個并肩而行的背影。
一個嬌小玲瓏,一個溫潤挺拔,燈光下看去,竟該死的和諧。
和諧得刺眼。
胸腔里那只剛剛被撫平的困獸,瞬間掙斷了鎖鏈,咆哮著要沖出去,將那個礙眼的男人撕碎,再把他的小姑娘抓回來,藏進(jìn)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后悔的情緒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將他整顆心都染得漆黑。
他就不該答應(yīng)。
什么對戲,什么工作,都是借口。
他不該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分一秒。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機(jī)冰冷的金屬外殼幾乎要被他捏得變形。
他解鎖屏幕,幾乎是本能地想打給保鏢,讓他們把人帶回來。
可指尖懸在屏幕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屏幕上還亮著他和小姑娘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條,是她發(fā)來的那個“貓咪親親”的動態(tài)表情包。一只軟乎乎的卡通小貓,抱著一顆紅心,閉著眼睛“啾”地一下親在屏幕上,又害羞地捂住臉。
傻氣,又直白。
像她的人一樣。
駱州行盯著那個小小的動圖,想象著她發(fā)這張圖時得意又狡黠的模樣。
她不是不知道他在意,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會乖乖地提前報備,用一種近乎撒嬌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征求他的同意。
她在用她的方式,一點點拆解他心里的高墻,試探他底線的邊界。
【警告!警告!黑化值正在飆升!宿主再不回來男配就要原地爆炸了!】
系統(tǒng)已經(jīng)拉響了十級警報。
沈梔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就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接著向前走去。
“再看看情況,不慌!”腦海中小小的沈梔也在悄悄觀察駱州行。
駱州行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胸口那股暴戾的躁郁,在看到那個親親表情包時,又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像給一頭瀕臨失控的野獸嘴里塞了一塊糖。
甜味在舌尖化開,暫時安撫了它,可那份兇性依舊蟄伏在喉嚨深處,隨時準(zhǔn)備反噬。
他應(yīng)該多給她一點自由。
這個念頭突兀地冒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那么乖,不是嗎?
跟別的男人走,還會提前問他。
她把他放在心上,給了他絕對的掌控權(quán),而他要做的,或許只是試著……把牽著她的繩子,放長那么一小寸。
對,只是一小寸。
駱州行垂下眼,將那股翻涌的占有欲死死摁回心底。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像在鋼絲上行走,每一步都搖搖欲墜,卻又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幾乎讓他上癮的刺激感。
他想看看,他的小姑娘,得了這一小寸的自由,會做什么。
當(dāng)然,前提是,這根繩子,必須永遠(yuǎn)攥在他自己手里。
***
休息室里,氣氛正好。
除了沈梔和林嶼,女二號和男三號也都在。
大家都是年輕人,很快就熟絡(luò)起來。
林嶼不愧是圈內(nèi)公認(rèn)的好脾氣,為人謙和,對戲時也很有耐心,會主動引導(dǎo)新人入戲。
“沈梔,你這場戲的情緒可以再外放一點?!?/p>
林嶼指著劇本上的一段,“你演的這個角色,前期是有些自卑和怯懦的,但在這里,她第一次為了自己爭取,眼神里要有一點豁出去的狠勁?!?/p>
“對對對,”女二號也湊過來,“就是那種,平時是只小兔子,急了也能蹬鷹的感覺!”
沈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劇本上圈畫著。
她很享受這種純粹的、為了角色和情節(jié)而探討的氛圍。
時間在熱烈的討論中過得飛快。
一個小時后,沈梔的手機(jī)在口袋里輕輕震動了一下。她正全神貫注地聽著男三號分析角色,下意識地忽略了過去。
又過了幾分鐘,手機(jī)再次震動。
她依然沒注意到。
直到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敲了兩下。
“叩叩?!?/p>
聲音不大,卻成功讓屋內(nèi)的討論停了下來。幾人面面相覷,林嶼離門最近,起身道:“我去開門?!?/p>
門一打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身形高大、表情冷峻的男人站在門口,如同兩尊門神。
屋內(nèi)原本輕松的氣氛瞬間凝滯。
在場都是人精,一看這陣仗,就知道是誰的人。幾道探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沈梔身上。
為首的保鏢目光越過林嶼,精準(zhǔn)地鎖定在沈梔身上,微微頷首,語氣恭敬:“沈小姐,駱先生很擔(dān)心您,讓您早點回去?!?/p>
沈梔心里“咯噔”一下,這才后知后覺地掏出手機(jī)。
屏幕上,是駱州行十分鐘前發(fā)來的消息。
【L:還沒對完?】
五分鐘前。
【L:菜要涼了。】
最新的這條,只有兩個字。
【L:回來?!?/p>
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梔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男人那張已經(jīng)毫無耐心的臉。
她頭皮一陣發(fā)麻,立刻站起身,臉上掛著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我家里人催我回去了?!?/p>
她沒說是誰,但在場的人心里都有數(shù)。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女二號連忙擺手,眼神里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正事要緊?!?/p>
林嶼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剛才淡了些:“那今天就先到這,下次有機(jī)會再約。”
“一定一定?!?/p>
沈梔飛快地收拾好東西,幾乎是小跑著出了休息室,連跟保鏢說話都顧不上。她知道,駱州行這種人,讓他多等一分鐘,都是在挑戰(zhàn)他的極限。
酒店的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吞沒了她急促的腳步聲。
剛拐過一個彎,她的腳步就猛地頓住。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下,一道修長的身影斜倚著墻壁。
他沒有看這邊,側(cè)臉隱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線條冷硬得像刀鋒。指間夾著一根煙,卻沒有點燃,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指間轉(zhuǎn)動著。
明明滅滅的綠色應(yīng)急燈光映在他身上,非但沒有帶來一絲暖意,反而襯得他周身的氣壓更低,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淵,沉默地散發(fā)著危險的信號。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那雙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過來,里面沒有絲毫溫度,沉沉的,像是積壓了許久的暴風(fēng)雪,只等著一個爆發(fā)的契機(jī)。
沈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如果不安撫好這頭野獸,那她的小小自由,可能暫時到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