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說只要讓林黛玉為我落淚一百次,就能為她續(xù)命十年。于是我每日招貓逗狗上房揭瓦,
變著法子惹她垂淚。直到第九十九滴眼淚落下那日,
黛玉卻忽然一劍抵住我咽喉: “你可知我每次為你哭,折的竟是你自己的陽壽?
”我笑著握住她顫抖的劍鋒:“正好,用我百年換你十年,很劃算。
”她卻突然崩潰落淚:“可這最后一滴淚…我要為你而流?!?.榮國府的后花園,
大抵是知道我又要作妖,連蝴蝶都繞著道飛。我蹲在墻角那叢開得最盛的芙蓉前,
手里捏著剛掐下來的、還帶著露水的新鮮花瓣,心里頭默算:第九十八次。就差兩回,
就差兩回,那勞什子系統(tǒng)許諾的十年陽壽,就能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黛玉身上?!跋到y(tǒng),
”我在腦子里敲鑼,“你確定這瓣數(shù)夠了?別等我忙活完你又跟我說得九九八十一難。
”冰冷的機械音毫無起伏:【宿主,本系統(tǒng)不提供花瓣計數(shù)服務。
觸發(fā)林黛玉落淚情緒波動方為有效計數(shù)。當前計數(shù):98/100?!康?。指望不上。
我拍拍手站起來,將那幾片揉得有些蔫兒的花瓣揣進袖袋,
目光賊溜溜地開始搜尋下一個目標。最好是能一擊必中,惹得顰兒跺腳罵我“作死的”,
再紅著眼圈兒拿那春水似的眸子瞪我,最后噙著那要掉不掉的淚珠子,扭身就走。光是想想,
我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湃酸梅湯似的,又爽利,又……泛著點細微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澀。
這大半年,我把招貓逗狗、上房揭瓦的紈绔技藝發(fā)揚到了極致。
今日攛掇寶玉去老爺書房偷墨,明日把探春養(yǎng)的金魚撈出來賽跑,
后兒個又能因為一碗酥酪和廚房的婆子吵得雞飛狗跳。每回鬧得不可開交,
總能“恰好”讓林姑娘撞見。她起初是驚,然后是氣,咬著唇,身子微微發(fā)顫,
那眼淚就在眼眶里盈盈地打著轉(zhuǎn)兒,欲落不落,最是勾人……咳,最是能計上一回數(shù)。
后來她大抵是摸清了我的路數(shù),氣還是氣的,卻總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罵我也罵得更刁鉆,什么“潑皮破落戶”、“皮緊了討打”,偶爾急了,
還會拽幾句文雅的詞兒,我聽得半懂不懂,但知道那定是頂頂刻薄的。只那眼淚,
依舊次次不落空,珍珠串子似的往下掉。府里上下都當我轉(zhuǎn)了性,瘋了魔。
寶玉見了我繞道走,鳳姐兒戳著我額頭罵“小蹄子一天不作妖就渾身不自在”,
連最溫和的迎春都偷偷嘆氣。我只當耳旁風。只要她能活著。好好活著。眼風一掃,
瞅見紫鵑端著個黑漆小茶盤正穿過月洞門,往瀟湘館的方向去。盤子上那盞白瓷蓋盅,
我認得,是老太太今早剛賞的暹羅進貢的燕窩。機會來了。我整了整衣襟,
確保自己看起來足夠混賬,然后一個箭步躥出去,裝作跑得急,迎面正正撞在紫鵑身上。
“哎喲!”驚呼聲,瓷器碎裂聲,清脆響亮。紫鵑踉蹌一步,穩(wěn)住身形,
看著地上潑灑開的珍貴燕窩和碎瓷片,臉都白了:“姑娘!這……這是老太太賞給林姑娘的!
”我叉著腰,先聲奪人:“哎呀!紫鵑姐姐你怎么走路的?也不看著點!
這黑燈瞎火的……”——雖然此刻青天白日。
紫鵑氣得眼圈也紅了:“分明是姑娘你撞上來的!
”“我這是急著去給林妹妹掏檐下那窩新孵的雀兒!”我信口胡謅,嗓門洪亮,
確保院子里的人能聽見,“這下好了,全灑了!妹妹身子弱,就指望著這點好東西滋補呢!
你說你怎么賠?”“你…你強詞奪理!”紫鵑嘴笨,說不過我,急得直跺腳。鬧哄哄間,
瀟湘館的竹簾一動,一道纖弱的身影被雪雁攙著,出現(xiàn)在門廊下。黛玉穿著月白綾子襖兒,
青緞子掐牙背心,站在那里,似一株迎風欲折的嫩柳。她面色比往日更蒼白些,
嘴唇?jīng)]什么血色,唯有一雙眸子,黑沉沉的,像是凝了江南三月的煙雨,
此刻正帶著七分倦怠三分薄怒,落在我臉上。那目光掃過地上的狼藉,
又掃過我那張故意做出的、混不吝的臉。她沒立刻說話,只輕輕咳嗽了兩聲。
我心里頭那點虛張聲勢的氣焰,像是被細針一戳,悄沒聲地漏了些許。但戲還得唱下去。
我梗著脖子:“妹妹你看!紫鵑毛手毛腳的,把你燕窩都打了!我說她兩句,她還委屈!
”黛玉靜靜看了我片刻,那眼神深得很,竟讓我有些發(fā)毛。她沒理會我的倒打一耙,
只輕輕緩緩地開口,聲音像浸透了藥香的風:“你又想做什么?”我咽了口唾沫,
把預備好的胡話往外倒:“我……我可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著,那燕窩有什么吃頭?
甜膩膩的。不如我去給你捉那槐花蜜,新采的,才叫一個清甜!我這就上樹給你掏去!
”說著我就作勢要往旁邊那棵老槐樹上爬。這招我以前用過,上回爬樹給她摘風箏,
故意腳下一滑,嚇得她當場掉了淚珠子。百試——“下來?!彼穆曇舨桓撸踔劣行┹p飄,
卻帶著一種我從沒聽過的冷意和疲憊,一下子釘住了我的動作。我僵在樹干上,回頭看她。
她由雪雁扶著,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到那攤污漬前,俯身,竟親自拾起一片較大的碎瓷,
指尖白皙,映著那黑釉,刺眼得緊?!安贿^是盞燕窩,打了便打了?!彼曇舻?,
沒什么情緒,“值得你這般大呼小叫,做戲做全套?”我心頭猛地一跳。做戲?
她……她知道了什么?不等我狡辯,她抬起眼,那雙含情目里煙雨迷蒙,
卻銳利得像能看透人心:“這大半年來,你今日惹禍,明日招災,變著法兒的鬧騰,
回回都‘恰好’惹我動怒,惹我…落淚?!彼p輕吐出最后兩個字,像是一片羽毛,
卻重重砸在我心口?!拔摇蔽覐埩藦堊欤韲蛋l(fā)干,一個字也吐不出。
手心里冒出黏膩的汗。她拿著那片碎瓷,一步步走近我,一直走到樹下,仰頭看著我。
日光透過槐葉縫隙,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眼底有著清晰的青影,
像是許久未曾安眠?!案嬖V我,”她問,聲音里帶著一絲極輕微的、不易察覺的顫音,
“我的眼淚,于你而言,就這般要緊?”我騎在樹杈上,俯視著她,像個被當場拿住的蠢賊。
所有的嬉皮笑臉、油嘴滑舌,在這一刻全都灰飛煙滅。系統(tǒng)在腦海里安靜如雞。我能說什么?
說我要你的眼淚是為了給你續(xù)命?說你再哭兩次就能多活十年?鬼才信。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妹妹說的哪里話……我、我就是渾慣了,
惹你心煩了,我以后……”“罷了?!彼鋈淮驍辔?,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所有情緒。
她松開手,那片碎瓷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
肩膀瘦削得厲害,仿佛風一吹就能散開。“你的心思,我……我原是懶得猜的。
”她聲音低下去,帶著無盡的倦意,“只是這般一次次……我累了?!彼p輕咳起來,
單薄的脊背微微起伏,看得我心口一陣揪緊。紫鵑和雪雁連忙上前替她撫背,
被她輕輕擺手揮開。她沉默了很久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說話,
久到樹上的蟬鳴都顯得格外聒噪。然后,我聽見極輕極輕的吸氣聲,
像是努力壓抑著什么巨大的痛苦。她轉(zhuǎn)過身來。就在那一刻,我看見一滴淚,
毫無預兆地、清澈地、從她眼角倏然滑落,劃過蒼白的面頰,像一顆驟然墜落的星子,
迅速沒入衣襟,只留下一道細微的水痕。她哭了。沒有哭聲,沒有抽噎,甚至沒有紅眼圈,
只是安靜地、猝不及防地掉下這么一滴淚。卻比以往任何一次嚎啕大哭,都更讓我心慌意亂。
【滴。計數(shù):99/100。】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腦中響起。第九十九滴。
可我心里沒有一點即將達成目標的喜悅,只有一片冰涼的慌亂。她為什么哭?不是因為氣惱,
不是因為委屈,那是一種更深沉的、我看不懂的悲傷。她看著我,淚眼朦朧,
那眼神復雜得讓我窒息,里面有痛楚,有了悟,有掙扎,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溫柔。
“下來吧,”她聲音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樹上危險?!闭f完這句,她不再看我,
任由紫鵑和雪雁攙扶著,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回那翠竹掩映的瀟湘館。簾子垂下,隔絕了所有光影,
也隔絕了她那道最后的目光。我僵在樹上,手腳冰涼。夏日的風拂過,
卻讓我生生打了個寒顫。那滴淚的溫度,仿佛還灼在我的皮膚上,燙得驚人。不對勁。
一切都不對勁。接下來的兩日,風平浪靜。我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
又不敢再輕易去瀟湘館門口點火。那日黛玉最后看我的眼神,那滴安靜的眼淚,
總在我眼前晃。她是不是察覺了什么?她說的“累了”是什么意思?
那種悲傷……是為了什么?系統(tǒng)依舊裝死,除了那個冷冰冰的計數(shù),再無二話。
我心里毛得厲害,一種不祥的預感像是藤蔓,悄悄纏繞上來,越勒越緊。第三日黃昏,
我實在憋不住了。揣上兩本剛淘換來的孤本詩冊——想著這總不會出錯,就算她不理我,
送書總沒毛病——腳底下像是踩著棉花,蹭到了瀟湘館院門外。院子里靜悄悄的,
幾竿翠竹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幽靜得甚至有些寂寥。紫鵑和雪雁都不見蹤影。
我深吸一口氣,做賊似的溜到窗根下,想著先探探動靜。窗戶半開著,
里面?zhèn)鱽順O低極低的說話聲,是紫鵑,帶著哭腔:“……姑娘!您這又是何苦!
您明明已經(jīng)——”“噓……”是黛玉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制止,
“莫要聲張……此事,絕不可讓她知曉……半分……”“可是您的身子!
再這樣下去您怎么受得住!那……那分明是在剜您的心??!
”“我自愿的……”黛玉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像重錘砸在我耳膜上,
“……能用我的……換她……值得……”后面的話模糊下去,我聽不真切,
只捕捉到幾個零碎的詞——“陽壽”、“代價”、“值得”……轟隆一聲!
我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震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陽壽?代價?換誰?
揮之不去的疲憊與痛楚、還有那日那滴安靜的淚……一個可怕到讓我渾身血液都凍住的念頭,
瘋狂地鉆了出來!難道……難道那眼淚……我猛地后退一步,腳下踩斷一根枯枝,
發(fā)出“咔嚓”一聲輕響?!罢l?!”屋內(nèi),黛玉警覺的聲音立刻傳來,帶著一絲虛弱的驚惶。
完了。暴露了。我第一反應是跑!像個真正的懦夫一樣,逃離這個可能撕碎一切真相的現(xiàn)場!
可我腳步還沒動,瀟湘館的門“吱呀”一聲從里面被推開。不是黛玉。是紫鵑。
她眼睛腫得像桃兒,臉上淚痕未干,看到我站在窗外,她臉上瞬間血色盡褪,像是見了鬼,
嘴唇哆嗦著,驚駭、憤怒、悲傷、絕望……種種情緒在她眼中激烈碰撞。
她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屋內(nèi),又猛地轉(zhuǎn)回頭看我,那眼神幾乎是恨毒了。她什么也沒說,
只是那樣狠狠地、絕望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重重一把摔上了門!“砰!
”那聲巨響,像喪鐘一樣敲在我天靈蓋上,徹底砸碎了我最后一絲僥幸。我站在原地,
夕陽把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像個孤魂野鬼。渾身冷得發(fā)抖,牙齒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顫。
她的憔悴……她的淚……“換她”……“值得”……破碎的線索在我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拼接,
指向一個讓我痛徹心扉、肝膽俱裂的答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屋里的。
一夜無眠。睜著眼,看著帳頂,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黛玉蒼白的臉,紫鵑那怨恨的眼神,
還有那扇在我面前狠狠摔上的門。系統(tǒng)……系統(tǒng)!我在心里瘋狂地呼喊它,
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它,質(zhì)問它。它依舊沉默,像死了一樣。直到天快亮時,
那冰冷的機械音才姍姍來遲,給出了一個我早已猜到、卻寧愿死也不愿相信的答案。
【宿主權(quán)限不足,無法查詢能量轉(zhuǎn)化具體來源?!康@一句,已經(jīng)夠了。太夠了。天光大亮。
我坐在鏡前,看著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眼窩深陷,像個女鬼。我忽然扯動嘴角,笑了笑。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一場偷天換日的買賣。用我的陽壽,換她的眼淚,再續(xù)她的命。
好一個“劃算”的買賣。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甚至還撲了點胭脂,
讓臉色看起來不那么死人樣。然后我推開門,徑直走向瀟湘館。心里一片奇異的平靜。
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最后一滴了。顰兒,等我。瀟湘館的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院子里,
黛玉背對著我站著,穿著一身素凈至極的白衣,陽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又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這光里。她聽到動靜,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手里,握著一把出鞘的短劍。
劍身細長,冷光凜冽,一看便知是閨閣中用來把玩或鎮(zhèn)邪的器物,此刻卻森然逼人。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恨,沒有怒,沒有悲,只有一種近乎虛無的平靜,
比任何情緒都更令人心驚。她抬起手,劍尖精準地指向我的咽喉。冰涼刺骨?!澳銇砹?。
”她開口,聲音平直,沒有一點波瀾,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我看著她,
看著那截細瘦的手腕握著劍,穩(wěn)得驚人。看著劍身上映出我自己的倒影,模糊而扭曲。
“告訴我,”她問,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你可知,
你費盡心機求來的每一滴眼淚,折損的,都是誰人的陽壽?”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
我望著她,望著她強撐的冷漠后面那深不見底的痛苦。望著這個我用命去換她命的傻姑娘。
心口那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酸又漲,又滾燙。我忽然笑了起來,是真心的,
如釋重負的笑。然后,我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鋒利的劍鋒。掌心一陣銳痛,
有溫熱的液體滲出,沿著劍身緩緩滑落。滴答。“正好?!蔽艺f,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用我百年,換你十年。”“很劃算。”她臉上的冰封,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驟然碎裂!
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猛地睜大,里面是滔天的巨浪,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是瞬間崩潰的痛楚!
“你……你……”她握劍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抖得幾乎握不住那柄短劍,
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她眼中的世界仿佛天塌地陷,
所有的支撐都在這一刻化為齏粉。“為什么……為什么……”她像是問我,又像是問老天爺,
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地奪眶而出,不再是安靜的珍珠,而是決堤的洪水,瞬間布滿臉頰。
那不是氣出來的淚,不是委屈的淚,是心被徹底碾碎后流出的血與痛!是為了我。【滴。
計數(shù):100/100。任務完成。能量轉(zhuǎn)化中……】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中響起,
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回音。我依舊笑著,緊緊握著那劍鋒,仿佛握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望著她崩潰的淚眼?!笆前?,”我輕聲道,帶著無限的憐惜和滿足,“早知道啦。
”她的淚水流得更兇,整個人搖搖欲墜,那柄短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她看著我,
像是要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記住我,那眼神痛到極致,也……愛到極致。然后,
我聽見她用盡全身力氣,
擠出破碎不堪、卻清晰無比的一句:“可這最后一滴淚……”“我要為你而流。
”劍鋒落地的聲響驚破了瀟湘館的死寂。那一聲“哐當”,像砸在我心口最疼的地方。
她站著,淚如雨下,卻不是無聲的。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
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從她唇間逸出,像瀕死小獸的哀鳴。她看著我,
那眼神里的痛楚太濃太重,幾乎要將我溺斃?!盀槭裁础彼謫柫艘槐?,
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肺里嘔出來的,
“既知道是折你的壽……為什么還要……一次次……逼我哭?”我上前一步,
不顧掌心的刺痛,想去碰她。那血順著我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
開出小小的、觸目驚心的花。她卻猛地后退,像是怕極了我的觸碰?!皠e過來!
”她幾乎是尖叫,淚水淌得更兇,“你走!你走?。∥以僖膊灰匆娔?!
再也不要為你掉一滴眼淚!”【能量轉(zhuǎn)化完成。目標人物林黛玉,壽數(shù)增加十年。
】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像最后的審判。我看著她崩潰的模樣,
心口那片滾燙的酸脹幾乎要炸開。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這半年我的胡鬧在她眼里成了什么——成了不知死活的無情挑釁,
成了鈍刀子割肉的凌遲。她一次次為我氣,為我急,為我落淚,心里卻煎熬著,
以為我在揮霍自己的命,以為我在用最殘忍的方式逼死自己。這個傻子。
“顰兒……”我開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聽我說……”“我不聽!”她捂住耳朵,
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身子搖搖欲墜。
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讓我成了……成了害你的劊子手……”紫鵑從屋里沖出來,
紅著眼圈扶住她,看向我的眼神復雜極了,有怨恨,有恐懼,也有一絲……不忍?
她拍著黛玉的背,帶著哭腔:“姑娘!姑娘您別這樣!仔細身子!”黛玉咳得說不出話,
只是拼命搖頭,眼淚混著冷汗,浸濕了鬢角。我站在原地,像被釘在了刑架上。
掌心的傷口突突地跳著疼,卻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我知道,此刻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
她認定我在作踐自己,認定我的“胡鬧”是自毀。系統(tǒng)的事,說出來誰信?
只會讓她覺得我瘋得更厲害。我看著她咳得撕心裂肺,幾乎喘不上氣,
那單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新增的十年壽數(shù),難道就要這樣開始嗎?
在無盡的痛苦和誤解里?不。不能。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些:“好,我走。你別激動,好好……好好吃藥。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此刻破碎的模樣刻進骨頭里。然后,轉(zhuǎn)身,一步一步,
極其沉重地走出了瀟湘館的院門。身后的咳嗽聲和壓抑的哭聲,像鞭子一樣抽在我的背上。
那一晚,瀟湘館徹夜亮著燈。我站在遠處的假山陰影里,也能想象出里面的光景。
紫鵑和雪雁大概寸步不離地守著,湯藥的氣息或許能漫出院墻。她呢?是睜著眼到天亮,
還是終于在哭泣中力竭睡去?會不會還在咳?掌心的傷口胡亂纏著布條,血早已止住,
但那痛楚卻絲絲縷縷地往心里鉆。系統(tǒng)再無聲音。任務完成,
它仿佛就從我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結(jié)果——她多了十年,我少了百年。
值嗎?我看著那窗口昏黃的燈火,心里竟是一片奇異的平靜。用我注定庸碌漫長的百年,
換她珍貴無比的十年。怎么不值?只是……這代價,遠比我想象的更痛。不是折壽的痛,
是看她痛而無法言說的痛。翌日,我聽說黛玉病倒了,起不了身。老太太、太太都去瞧了,
太醫(yī)換了幾個方子,說是憂思過甚,心血耗損。我把自己關在屋里,像個真正的罪人。
不敢再去打聽,不敢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我怕我的出現(xiàn),只會讓她病得更重。
府里的風言風語卻傳開了。說我終于把林姑娘氣病了,說我喪門星,說我瘋了魔了,
活該被冷落。寶玉來看過我一次,眼神里全是困惑和責備,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走了。
我聽著,麻木地聽著。這些聲音,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再也刺不痛我。唯一能刺痛我的,
只有瀟湘館里那個人的消息。又過了幾日,紫鵑來了。她瘦了一圈,眼睛還是腫的,
站在我房門口,不肯進來,也不看我,只盯著地面?!肮媚铩苓M些粥了。
”她聲音干巴巴的,像是完成任務。我心里猛地一松,幾乎站不穩(wěn):“真……真的?”“嗯。
”紫鵑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又道,“姑娘……讓我把這個還給你。
”她遞過來一個小小錦囊。是我之前死皮賴臉塞給黛玉的,里面裝著幾顆漂亮的雨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