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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歧路繁花》 韋寶 6164 字 2025-08-22 03: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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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第一次見到韋晚,是在一場瀕臨失控的酒局上。他剛結(jié)束連續(xù)四十八小時的項目攻堅,

被老板硬拽來陪客戶,領(lǐng)帶松垮地掛在頸間,襯衫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腕骨處一道淺淡的疤痕——那是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在工地上搬鋼筋時被劃傷的。

包廂里煙霧繚繞,勸酒聲像漲潮的浪,拍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正低頭找借口溜出去透氣,

后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應(yīng)聲潑在他前襟。“抱歉。”女聲很輕,

帶著點被酒精泡軟的歉意。林深抬頭,看見個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她頭發(fā)松松挽著,

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妝容被酒氣熏得有些花了,唯獨眼睛亮得驚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她手里還捏著個空酒杯,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著白,顯然也在應(yīng)付這場合?!皼]事。

”林深扯了扯襯衫,酒液很快洇出深色的印子,“我去下洗手間?!彼麤]等對方再說什么,

轉(zhuǎn)身就走。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音,只剩下自己的腳步聲。

走到盡頭的安全出口,他推開沉重的門,晚風(fēng)卷著初夏的熱意撲過來,

帶著樓下花園里梔子花的甜香。他靠在斑駁的墻壁上,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剛抽出一根,

身后就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韋晚也跟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小包紙巾,

遞過來時指尖微顫:“擦擦吧,威士忌漬很難洗。”林深沒接,

自己從口袋里摸出紙巾胡亂擦了擦:“不用?!彼膊粚擂?,收回手,靠在他旁邊的墻上,

仰頭看月亮。今晚的月色很淡,被云層遮得朦朦朧朧,像她此刻的神情。“我叫韋晚,

”她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清晰些,“在隔壁設(shè)計院做景觀設(shè)計?!绷稚铑D了頓,

掐滅剛點燃的煙:“林深,做建筑的?!薄芭叮表f晚轉(zhuǎn)過頭看他,眼睛在暗處顯得更大了,

“那我們算是半個同行。”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風(fēng)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林深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串很舊的銀鐲子,款式簡單,接口處磨得發(fā)亮。

他想起自己母親也有一串類似的,是外婆傳下來的,后來搬家時弄丟了,

母親為此哭了好幾天?!安幌矚g這種場合?”韋晚忽然問。

林深挑眉:“你看起來也不像喜歡的樣子?!彼α?,

眼角彎起時露出一點疲憊:“為了簽合同,總得裝裝樣子??蛻粝矚g熱鬧,

我們就得陪著熱鬧。”她頓了頓,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有時候覺得挺沒意思的,

每天畫著自己不喜歡的圖,陪不喜歡的人喝酒,好像一輩子都要這樣耗下去。”林深沒接話。

他又何嘗不是?學(xué)建筑是因為父親是包工頭,說這行踏實,能掙到錢。他一路讀到研究生,

進了業(yè)內(nèi)頂尖的設(shè)計院,拿著別人羨慕的薪水,卻總在深夜對著電腦屏幕上冰冷的圖紙發(fā)呆。

他設(shè)計的寫字樓拔地而起,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的霓虹,可他總覺得那些房子是空的,

沒有一點人氣。“你呢?”韋晚抬頭看他,“做建筑,很有成就感吧?”“還好。

”林深含糊地應(yīng)著,“不過是份工作?!表f晚沒再追問,只是重新望向月亮。過了一會兒,

她忽然說:“我其實想學(xué)花藝?!绷稚钽读艘幌?。“很小的時候,外婆在鄉(xiāng)下有個院子,

種滿了月季和茉莉?!彼穆曇艉茌p,像在說一個遙遠的夢,“每天早上我都跟著她澆花,

剪枝,看花苞一點點炸開。那時候覺得,能一輩子跟花待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

”“那為什么……”“因為爸媽說,學(xué)花藝養(yǎng)不活自己。”她笑了笑,帶著點自嘲,

“他們替我選了設(shè)計,說穩(wěn)定,體面。我也聽話,一路讀到博士,進了設(shè)計院,

可總覺得心里有個地方是空的,風(fēng)一吹就響?!绷稚钕肫鹱约旱母赣H。

去年他把攢了三年的錢拿出來,想在城郊買塊地,蓋個帶院子的小房子,種點花花草草,

父親把他罵了一頓,說他不務(wù)正業(yè),“放著好好的設(shè)計師不當(dāng),學(xué)人家當(dāng)農(nóng)民?”那晚之后,

林深和韋晚偶爾會聯(lián)系。有時是在加班的深夜,她發(fā)來一張設(shè)計院樓下的夜景照片,

說“月亮好圓”;有時是他去工地巡查,看到路邊有不知名的野花,拍下來發(fā)給她,

問“這是什么花”。他們像兩條平行線,各自在城市的格子間里掙扎,卻因為偶爾的交匯,

窺見了對方心里不為人知的角落。秋末的時候,韋晚忽然打電話給林深,

聲音里帶著哭腔:“林深,我被辭退了。”林深趕到她公司樓下時,

正看見她抱著一個紙箱從大門里出來,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得亂七八糟,像只受傷的小獸。

他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上車。”車里暖氣很足,韋晚縮在副駕駛座上,

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我把客戶的方案改了。”“改方案?

”“他們要在一片老居民區(qū)中間蓋商場,說要拆了那些老槐樹?!表f晚的聲音還有點抖,

“那些樹都幾十年了,夏天能遮住半條街的陰涼,老人們都愛在樹下下棋聊天。

我跟客戶說能不能調(diào)整設(shè)計,保住那些樹,他們說我不懂變通,直接把我開了。

”林深沉默著發(fā)動車子,沒問要去哪兒,只是沿著街道慢慢開。路過一片老城區(qū)時,

韋晚忽然說:“停一下?!彼衍囃T诼愤叄粗崎_車門,走到一排老槐樹下。

樹葉已經(jīng)黃了,簌簌地往下落,幾個老人坐在石凳上下棋,旁邊放著收音機,

咿咿呀呀地唱著京劇。韋晚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枝椏間漏下來的陽光,肩膀微微聳動。

林深走過去,遞給她一瓶溫?zé)岬哪滩?。“我爸以前總說,人要認清現(xiàn)實?!彼鋈婚_口,

“他一輩子在工地上搬磚,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坐辦公室,不用風(fēng)吹日曬。

我一直按他說的做,可有時候站在自己設(shè)計的大樓里,會覺得特別陌生。”韋晚接過奶茶,

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顫:“那你想做什么?”“想蓋一棟能讓人住得舒服的房子。

”林深望著遠處的高樓,“不用太高,不用太氣派,有院子,能種點花,

下雨的時候能聽見雨聲,冬天能曬到太陽。”韋晚笑了,眼睛里又有了光:“那挺好的。

”“你呢?”林深看著她,“還想學(xué)花藝嗎?”她低下頭,攪著奶茶里的珍珠:“想啊,

可是……”“沒什么可是的?!绷稚畲驍嗨拔艺J識一個老木匠,他年輕時在國營廠上班,

四十歲那年辭了職,自己開了個木工作坊,每天就做些小桌子小椅子,雖然沒掙多少錢,

可每次見他,都覺得他眼睛里有光?!表f晚抬起頭,眼里閃著猶豫,也閃著期待。那天之后,

韋晚真的開始找花藝相關(guān)的工作。她去花店打雜,從修剪花枝學(xué)起,

每天回家時身上都帶著花香,手指被玫瑰刺扎得全是小傷口,卻笑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開心。

林深則開始利用業(yè)余時間,接一些小的改造項目,幫人把老房子改成帶院子的民宿,

雖然錢不多,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設(shè)計,每次看到業(yè)主滿意的笑容,他都覺得心里踏實。

冬天的時候,林深接到一個項目,在城郊的一個小村莊,要把幾間老瓦房改成鄉(xiāng)村圖書館。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韋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邊有個很大的院子,或許可以種點花。

”韋晚立刻答應(yīng)了。村子很遠,開車要兩個多小時。越往郊區(qū)走,樓房越矮,天空越藍,

空氣里有泥土和稻草的味道。到了地方,林深帶著蘇晚看那幾間老瓦房,

屋頂?shù)耐咂行┧蓜?,墻壁斑駁,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卻有一棵老梅樹,枝椏虬勁,

已經(jīng)有了花苞?!澳憧?,”林深指著梅樹,“等開春了,這里肯定開滿花。

”韋晚蹲在院子里,摸著墻角的青苔,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在這里種點耐寒的花,

比如礬根、羽衣甘藍,冬天也能有顏色?!薄皥D書館的窗戶可以改大一點,

”林深在本子上畫著草圖,“讓陽光能照進來,看書累了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花。

”他們站在荒廢的院子里,一個規(guī)劃著門窗的位置,一個琢磨著花池的形狀,

寒風(fēng)卷著落葉在腳邊打轉(zhuǎn),心里卻暖烘烘的。項目進行到一半時,林深的父親來了。

他看著兒子在泥地里跑來跑去,跟工人一起搬木料,

氣得臉都紅了:“你放著好好的設(shè)計院不待,跑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折騰什么?這能掙幾個錢?

”林深沒跟他吵,只是拉著他去看已經(jīng)初具雛形的圖書館:“爸,你看,這里以后會擺滿書,

村里的孩子可以來這兒看書,老人可以來曬太陽。你年輕時總說,

蓋房子是為了讓人住得舒服,我現(xiàn)在做的,也是一樣的事。

”父親看著那間漸漸有了模樣的老瓦房,又看看兒子眼里的光,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只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韋晚的父母也來過一次,看到女兒穿著沾滿泥土的工作服,

在院子里種花,哭得很傷心:“我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不是讓你做這些的。

”韋晚抱著母親,輕聲說:“媽,我現(xiàn)在很開心。每天早上醒來,想到要去照顧那些花,

就覺得渾身都有力氣。這才是我想走的路啊?!遍_春的時候,鄉(xiāng)村圖書館終于建成了。

開館那天,村里的人都來了,孩子們好奇地摸著書架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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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2 03:1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