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個腳印，踏實，溫暖，帶著永遠磨不去的人間煙火。雞叫頭遍時，窗紙剛泛出魚肚白，

黃月仙就已經(jīng)摸摸索索地起身了。灶房的土灶冷得像塊鐵，她劃燃一根火柴，

火苗舔上干松針的瞬間，噼啪聲里騰起淡淡的煙。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又從缸里舀出半瓢米，淘洗時指尖劃過冰涼的水，想起昨夜海邊說“娘，

我想吃帶紅豆的粥”，便從瓦罐里捻了一小把紅豆，小心翼翼地撒進鍋里。豬圈在院角，

柵欄是用劈開的竹子扎的，經(jīng)年累月泛著深黃。她拎著的豬食桶晃悠悠撞著腿，

桶里是前幾日曬的紅薯藤切碎了，拌著清水和糠。剛把食倒進食槽，

那頭最壯實的黑豬就哼哧著拱過來，尾巴甩得竹柵欄吱呀響。她站在欄邊看了會兒，

伸手拍了拍豬背——這畜生開春時還沒半人高，如今快夠著她肩膀了，年底送到供銷社，

少說能換二十塊錢。二十塊，夠給海川扯身藍布做新褂子，給海邊買個花布書包，

還能稱兩斤紅糖，讓爺仨泡水喝。菜地里的露水重，沾在褲腳能擰出濕痕。

她先蹲在韭菜畦前，手指攏著葉尖往上提，藏在根下的雜草就被帶了出來，隨手丟在田埂上。

再挪到辣椒地，有幾株蔫了葉，她捏著根須輕輕拔起，土塊簌簌落在手心里。

陽光爬過籬笆時，她正給黃瓜架綁新抽的藤，指尖被絨毛蹭得發(fā)癢。

架上掛著的小黃瓜剛有指節(jié)長，青得發(fā)脆，她忍不住掐了根，在衣角蹭了蹭就往嘴里塞，

澀中帶點清苦，倒讓嗓子眼的干渴消了些。晌午歇晌時，她坐在門檻上捶腰，

后腰的酸痛像團棉絮，越揉越散不開。海川從外面回來，手里攥著把野草莓，紅得透亮，

遞到她嘴邊：“娘，你嘗嘗，山邊上摘的。”她咬了一顆，酸得瞇起眼，

甜汁卻順著喉嚨往下淌，心里那點乏累好像也淡了。等海川去洗碗，

她就把針線笸籮挪到膝頭，里面是攢了半宿的碎布，有海川穿舊的藍布衫，

海邊磨破的花棉襖，還有爺爺煙袋鍋燙出洞的褂子。她用米糊把碎布一層層糊在木板上，

糊得平平整整，再搬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