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絕望如同鐵水,灌滿林默的四肢百骸。韓老板那張堆砌著虛偽笑意的臉,在彌漫的輻射塵煙和廢墟背景中扭曲、放大,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他身后,兩個持槍的護衛(wèi)如同冰冷的雕塑,槍口微微下垂,卻帶著隨時抬起的致命威脅。天邊,那片翻滾的灰綠色巨墻——輻射塵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昏紅的天空,死亡的壓迫感幾乎令人窒息。
懷里的小七又抽搐了一下,一絲暗紅近黑的血液從她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滾燙的金屬殘骸上,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騰起一小股白煙。那粘稠的血液中,仿佛有極其微小的、扭曲的陰影在蠕動。她皮膚上蔓延的蝕紋,如同被驚醒的毒蟲,加速了爬行的速度,暗紅的光澤越發(fā)妖異,眉心的幽藍(lán)光點如同狂風(fēng)中最后一點火星,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林默體內(nèi)“賽博靈根”一陣針扎似的刺痛和悸動。
剛才那短暫而恐怖的意志沖擊,讓林默深刻理解了韓老板口中“定時炸彈”的含義。小七的身體,正在變成一個極度不穩(wěn)定的、通往“歸墟”的微小裂隙!將她交出去?韓老板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貪婪,比輻射塵暴更讓林默心寒。這商人或許真有暫時壓制污染的手段,但之后呢?小七只會淪為價值更高的實驗品、籌碼,最終在某個冰冷的實驗室里被徹底榨干!
可不交呢?塵暴將至,帶著一個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污染源,在這片毫無遮蔽的熔融廢土上,結(jié)局只有化為枯骨,或者…變成比枯骨更可怕的、被歸墟意志徹底扭曲的怪物。
時間,如同小七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韓老板那帶著金屬摩擦感的嗓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催促,也帶著獵人即將收網(wǎng)的篤定:“小兄弟,想好了嗎?塵暴可不等人。我韓立做生意,童叟無欺。這丫頭交給我,靜滯艙保她一時無虞,安全通道送你離開這片絕地。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他搓動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已經(jīng)捏住了無形的籌碼?!盎蛘摺阆霂е囋嚳茨懿荒芘艿眠^‘灰死風(fēng)’?” 他微微側(cè)頭,示意身后那堵遮天蔽日的灰綠高墻,語氣充滿了嘲弄。
林默的嘴唇被自己咬破,血腥味在口腔彌漫。劇痛從后背和小腿傳來,提醒著他身體的極限。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幾乎能聽到理智崩斷的聲音。韓老板的條件如同裹著蜜糖的毒藥,散發(fā)著誘人卻致命的甜香。
交出小七…或許…能活…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懷中女孩冰冷的身體和眉間那點倔強的幽藍(lán),就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一縮。他想起了老K那間布滿工具和圖紙的陋室,想起了王虎那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和最后決絕的背影,想起了小七在昏迷前看向他那雙清澈又帶著懵懂恐懼的眼睛…他們都在這里付出了代價,難道他林默,一個兩世為人、自詡能審時度勢的“老油條”,最終的抉擇就是出賣一個拼死保護過的同伴,向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搖尾乞憐?
不!
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狠戾,混合著前世商場搏殺中鍛煉出的、面對絕境反而更加冰冷的算計,如同巖漿般在瀕臨崩潰的意志底層轟然爆發(fā)!
賭!必須賭!
賭那個如同幽靈般、在意識深處響起的聲音!賭那個被坍塌埋葬的“數(shù)據(jù)幽靈”傳遞的信息!那是黑暗中唯一一根蛛絲!
“坐標(biāo):熔城西南…廢棄信號塔…底層…‘安全屋’…密鑰…共振…可…壓制…”
西南…廢棄信號塔!
林默的思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銹釘鎮(zhèn)的地圖碎片在他腦海中飛速拼合!西南方向…靠近舊工業(yè)區(qū)邊緣…確實有一座廢棄的通訊塔!那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鋼鐵骨架,在之前的白光沖擊下似乎并未完全倒塌!底層…安全屋?信號塔底層怎么可能有安全屋?但“數(shù)據(jù)幽靈”提到了“密鑰共振”!“歸墟密鑰”雖然被毀,但小七體內(nèi)那恐怖的污染本身,是否就是某種殘留的“密鑰”?!共振壓制…這是唯一的希望!
“好…” 林默的聲音嘶啞干澀,仿佛砂紙摩擦,他抬起頭,迎向韓老板那志在必得的目光,眼神里是極致的疲憊和…一絲被絕望逼出來的、近乎瘋狂的決絕?!啊掖饝?yīng)你。”
韓老板嘴角那抹職業(yè)化的笑容瞬間加深,細(xì)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得意光芒?!懊髦堑倪x擇,小兄弟。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但是!” 林默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恐懼。“現(xiàn)在不行!塵暴馬上就來了!我們必須立刻找到掩體!否則都得死!” 他一邊說,一邊更加用力地抱緊小七,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神驚恐地望向那已經(jīng)遮蔽了小半邊天空的灰綠巨墻,巨大的壓迫感讓空氣都變得粘稠窒息?!拜椛鋲m暴!‘灰死風(fēng)’!我們都扛不住!她這個樣子…必須先找個地方躲過第一波沖擊!不然…不然交給你也只是一具尸體!”
他的恐懼和急切是如此真實,指向塵暴的動作帶著瀕臨崩潰的絕望感。韓老板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林默的話戳中了一個關(guān)鍵點——輻射塵暴。他自己這身昂貴的西裝和保養(yǎng)良好的皮膚,可經(jīng)不起高濃度輻射塵的洗禮。他帶來的“清道夫”雖然裝備精良,有防化服和載具,但在這種規(guī)模的塵暴核心區(qū)域硬抗,也絕對損失慘重。時間…確實緊迫到了極點。
“掩體?” 韓老板的語速快了一絲,目光掃過四周。熔融的廢墟,哪還有像樣的掩體?他的履帶卡車和裝甲車就是最好的掩體,但讓這小子帶著那個“麻煩”丫頭上去?風(fēng)險太大!萬一那丫頭在車?yán)锉l(fā)污染…他韓立可不想陪葬!
“哪里還有掩體?!” 韓老板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急促。
“那邊!” 林默毫不猶豫地指向熔城西南方向,那里是舊工業(yè)區(qū)的邊緣,一座巨大的、半傾斜的鋼鐵骨架在塵煙中若隱若現(xiàn)——正是那座廢棄的信號塔!“舊信號塔!塔身是強化合金!基座在地下很深!我以前在那邊拾荒時,知道下面有個舊維護通道!雖然破,但夠深!能扛住塵暴!快!沒時間了!” 他的語速飛快,充滿了求生的本能,眼神里的恐懼和急切幾乎要溢出來,身體作勢就要往那個方向掙扎著沖去。
韓老板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林默的臉,試圖分辨他話語中的真假。舊信號塔…確實存在,基座深入地下…似乎也合理。一個為了活命而急昏頭的小子…他的表現(xiàn)似乎挑不出毛病。但林默之前的異常反應(yīng),還有那丫頭身上透出的詭異,都讓韓老板心中警鈴大作。
就在他這不到半秒的權(quán)衡猶豫間——
轟隆隆…!
一陣沉悶、壓抑到極點的轟鳴聲,如同億萬頭巨獸在地平線盡頭同時咆哮,終于清晰地傳來!那不是聲音,更像是整個空間在顫抖!灰綠色的輻射塵暴前緣,已經(jīng)清晰可見!無數(shù)細(xì)小的、閃爍著不祥磷光的塵埃顆粒高速旋轉(zhuǎn)、摩擦,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如同巨大鐮刀般的風(fēng)刃!所過之處,本就搖搖欲墜的金屬殘骸被輕易撕碎、卷起!空氣中刺鼻的臭氧味瞬間被一股濃烈的、帶著腐爛金屬和化學(xué)藥劑混合的、令人作嘔的腥臭所取代!
“老板!塵暴前鋒!還有三分鐘!能量讀數(shù)爆表了!” 履帶卡車頂部的擴音器里傳來手下驚恐的呼喊,帶著電流的滋滋雜音。
死亡的倒計時,被按下了最后的加速鍵!
韓老板的臉色終于變了!那職業(yè)化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商人面對不可抗力時特有的陰沉和惱怒。他看了一眼林默懷中那如同人形污染源的小七,又看了一眼天邊那毀滅一切的灰綠巨墻。
“跟上!” 韓老板當(dāng)機立斷,對著手下厲聲喝道,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冰冷而決絕。他不再看林默,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奔向自己的履帶卡車,動作失去了之前的優(yōu)雅,帶著一絲倉皇。“目標(biāo)!西南廢棄信號塔!快!搶占入口!” 他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控制那個所謂的“安全屋”入口!只要控制了入口,林默和那個丫頭就是甕中之鱉!至于里面的情況…進去再說!總比暴露在塵暴里強!
兩個護衛(wèi)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不再指向林默,而是警惕地掃視四周可能存在的威脅(主要是那些精神污染癥狀明顯、開始狂躁起來的幸存者),同時快步跟上韓老板。
機會!
就在韓老板轉(zhuǎn)身、護衛(wèi)注意力轉(zhuǎn)移的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
林默眼中那偽裝出來的恐懼和急切瞬間被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兇狠和決絕取代!身體的劇痛和疲憊被求生的本能和守護的信念強行壓下!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將小七冰冷的身軀往背上一甩!雙手死死扣住女孩纖細(xì)的手臂和腿彎,將她固定在自己同樣傷痕累累的背上!
“抱緊!” 他嘶啞地低吼一聲,根本不管小七是否還有意識回應(yīng)。
下一秒,他如同離弦之箭,不,是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孤狼,朝著西南方向那座半傾的鋼鐵骨架,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速度!不是沿著韓老板他們奔向卡車的直線路徑,而是猛地斜刺里沖出,撲向旁邊一堆由扭曲金屬梁架和半融化混凝土塊形成的廢墟斜坡!
“攔住他!” 韓老板的怒吼從卡車方向傳來!他剛拉開車門,就瞥見了林默那異常敏捷的、完全不像重傷員的沖刺動作!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這小子在演戲!他竟然敢耍自己!
噠噠噠!
急促的槍聲響起!子彈打在林默腳邊的熔渣上,濺起灼熱的火星!韓老板的一個護衛(wèi)反應(yīng)極快,已經(jīng)抬起了槍口!但林默選擇的路線刁鉆無比,借助廢墟斜坡的遮擋,身影在嶙峋的金屬殘骸和冒著熱氣的混凝土塊間高速變向、跳躍!每一次落腳都踩在相對穩(wěn)固的金屬骨架或尚未完全融化的承重柱上,將賽博靈根帶來的微弱能量感知和前世鍛煉出的身體協(xié)調(diào)性發(fā)揮到極致!
背著小七的重量讓他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小腿的傷口如同被撕裂般劇痛,但他咬著牙,將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雙腿之上!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信號塔!安全屋!數(shù)據(jù)幽靈的指引!
“廢物!開槍!打他的腿!” 韓老板氣急敗壞地咆哮著,自己則飛快地鉆進駕駛室。履帶卡車發(fā)出沉悶的咆哮,沉重的鋼鐵身軀碾過熔融的地面,朝著林默逃竄的方向追去!裝甲越野車緊隨其后!
子彈如同毒蛇般在身后追逐!林默能感覺到灼熱的氣流擦著耳邊飛過!他猛地一個翻滾,躲在一根粗大的、傾斜的金屬管道后面,子彈“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地打在管道上,留下深深的凹痕!他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背上的小七輕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像一座山。他不敢停留,趁著短暫的掩護,再次發(fā)力前沖!
距離信號塔那巨大的、銹跡斑斑、布滿焦痕和扭曲變形的鋼鐵基座,還有不到一百米!塔身傾斜的角度很大,如同一柄斷裂的巨劍斜插在地獄的熔爐之中。基座下方,隱約可見一個被爆炸沖擊波掀開、又被熔融金屬封堵了大半的、黑黢黢的洞口!那就是入口?還是死亡陷阱?
轟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驟然逼近!天空徹底暗了下來!灰綠色的死亡之墻,帶著億萬鋒利塵埃摩擦的尖嘯,終于降臨!最前鋒的、如同剃刀般的風(fēng)刃,已經(jīng)掃過外圍的廢墟!一塊半融化的巨大廣告牌被瞬間卷入空中,撕成了無數(shù)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碎片!
“呃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從身后傳來!是韓老板的一個手下!他躲避不及,被一道風(fēng)刃的邊緣掃過,身上的防化服如同紙片般被切開,裸露的手臂皮膚瞬間變得灰敗、干癟,如同風(fēng)化了千年的樹皮!整個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軟倒下去!
恐怖的輻射塵暴,終于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沖進去!” 韓老板驚恐的聲音被淹沒在風(fēng)雷般的轟鳴里。履帶卡車開足馬力,如同鋼鐵巨獸般蠻橫地撞開擋路的殘骸,朝著信號塔基座的洞口沖去!他們離洞口更近!
林默離洞口還有五十米!但狂暴的塵暴前鋒已經(jīng)席卷而至!無數(shù)細(xì)小的、帶著高能輻射的鋒利塵粒如同密集的子彈般抽打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帶來針刺般的劇痛!視線瞬間變得模糊,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巨大的風(fēng)壓幾乎要將他和小七掀飛!呼吸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無數(shù)灼熱的砂礫!
他死死地低著頭,用身體護住背上的小七,頂著足以撕裂鋼鐵的風(fēng)壓,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瀝青中跋涉!后背的傷口在狂暴的拉扯下再次崩裂,溫?zé)岬难夯旌现涞暮顾查g浸透破爛的衣服,又被狂風(fēng)吹干、凝結(jié)。
“吼——!” 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將最后一絲力氣榨出,朝著那近在咫尺又仿佛遠(yuǎn)在天涯的、被塵暴吞噬了一半的黑暗洞口,發(fā)起了最后的沖刺!
履帶卡車的轟鳴聲就在身側(cè)不遠(yuǎn)處!韓老板的追兵也到了!
誰更快?
那黑黢黢的洞口,是通往生的避難所,還是通向更深地獄的入口?數(shù)據(jù)幽靈的指引,是絕望中的救贖,還是另一個致命的陷阱?
林默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背上的女孩,義無反顧地撞入了信號塔基座那片翻滾著輻射塵埃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幾乎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間,韓老板那龐大的履帶卡車也咆哮著沖到了洞口!沉重的車頭狠狠撞在洞口邊緣扭曲的金屬框架上,發(fā)出刺耳的巨響!車體劇烈震動!煙塵彌漫!
“停下!快停下!洞口太??!卡車進不去!” 駕駛室里傳來司機驚恐的尖叫!
晚了!
沉重的履帶卡車巨大的慣性,加上洞口邊緣被高溫熔融后又冷卻變得脆弱的結(jié)構(gòu),在猛烈的撞擊下——
轟咔!嘩啦啦!
洞口上方一大片扭曲的金屬和半融的混凝土在撞擊和塵暴的撕扯下,如同被打破的蛋殼般,轟然崩塌!無數(shù)巨大的、沉重的碎塊如同冰雹般砸落下來!瞬間就將原本還算寬敞的洞口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一個僅容單人勉強爬行的、犬牙交錯的狹窄縫隙!翻騰的灰塵和狂暴涌入的輻射塵暴,瞬間將這片區(qū)域徹底淹沒!
“該死!該死!該死!” 韓老板氣急敗壞的咆哮從被堵住的卡車?yán)飩鱽?,混合著塵暴的尖嘯,充滿了極致的憤怒和一絲…驚惶!洞口被堵死了!他們被卡在了外面!而那個小子…帶著那個價值連城又危險無比的“麻煩”…鉆進去了!
信號塔基座內(nèi)。
林默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前撲倒,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布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背上的小七也滾落一旁。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灰塵和輻射塵埃的腥氣,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洞口方向傳來的微弱天光和震耳欲聾的塵暴轟鳴。
他摸索著,第一時間摸到了旁邊小七冰冷的手臂。女孩一動不動,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蝕紋在黑暗中散發(fā)著更加妖異的暗紅微光。
暫時…安全了?脫離了塵暴的直接撕扯。
但林默的心,卻沉得如同墜入了無底深淵。
洞口被堵死了。他們被困在了這里??諝饫飶浡鴿庵氐幕覊m和…一種更加陳舊的、混合著機油、鐵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冰冷腐朽的氣息。
他掙扎著坐起身,靠著冰冷的金屬墻壁,從戰(zhàn)術(shù)背心一個尚未完全損壞的暗袋里,摸出最后半塊能量棒,塞進嘴里,用唾液艱難地軟化、吞咽。微弱的暖流滑入食道,稍微驅(qū)散了一絲寒冷和眩暈。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
除了洞口外塵暴如同億萬惡鬼哭嚎的尖嘯,塔基內(nèi)部一片死寂。但這種死寂,反而更讓人心悸。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聽到小七微弱的、帶著雜音的呼吸,聽到灰塵從高處簌簌落下的細(xì)微聲響。
以及…一種更深層的、仿佛來自腳下大地深處的、極其微弱的…嗡鳴?
這嗡鳴…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奇特的、非人的韻律感。與他體內(nèi)那悸動不安的“賽博靈根”…似乎產(chǎn)生了某種極其微弱的共鳴?更讓他汗毛倒豎的是,背上的小七,在聽到這嗡鳴的瞬間,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皮膚上那些暗紅的蝕紋,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的節(jié)奏…似乎與那嗡鳴…同步了?!
“坐標(biāo):熔城西南…廢棄信號塔…底層…‘安全屋’…密鑰…共振…可…壓制…”
數(shù)據(jù)幽靈那冰冷、斷續(xù)的聲音,再次無比清晰地回響在林默混亂的意識深處。
底層…安全屋…密鑰共振…壓制…
林默猛地抬起頭,望向眼前這片吞噬一切的、更加濃稠的黑暗深處。那微弱的嗡鳴,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又如同深淵的呼喚,正從腳下傳來。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