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的門是緊鎖的。顧言在我死后,就將這里徹底封存了起來,仿佛一個不愿觸碰的禁地。
這反而讓我更加確定,他害怕里面的東西。
「鎖是電子密碼鎖,密碼是你的生日,我記得?!龟惏⒁逃^察著門鎖,低聲說道。顧言曾不止一次在鄰居面前表演過他對我的「深情」,我的生日,幾乎人盡皆知。
她試著輸入了我的生日。
「嘀嘀嘀——密碼錯誤?!?/p>
冰冷的電子音傳來,我和陳阿姨的心都沉了下去。
顧言換了密碼。他心思縝密,滴水不漏,絕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
「怎么辦?」我焦急地在門口打轉。
「別急。」陳阿姨拍了拍我的頭,示意我冷靜。她繞著畫室的墻壁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扇小小的通風窗前。那扇窗很高,離地至少有三米,而且非常狹窄,成年人根本不可能通過。
但對于一只貓來說,卻剛剛好。
「沁沁,看你的了?!龟惏⒁讨噶酥竿L窗,「從那里進去,想辦法從里面把門打開。」
我抬頭看了看那扇窗,深吸一口氣。這對我來說是個挑戰(zhàn),但我必須做到。
我退后幾步,猛地助跑,身體像一支出弦的箭。我先是跳上了旁邊一個高大的書柜,然后以此為跳板,用盡全力向著通風窗的方向躍去!
我的爪子在墻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驚險的弧線。就在力竭下墜的瞬間,我的前爪成功地扒住了窗沿!
我用后腿奮力一蹬,整個身體靈巧地翻進了通風窗,成功進入了畫室。
畫室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松節(jié)油和顏料的混合氣味,這是我曾經最熟悉的味道。
我環(huán)顧四周,一切都和我記憶中的一樣。畫架上還立著我未完成的最后一幅畫,那是一個模糊的人影,背景是深不見底的漩渦。現(xiàn)在看來,那畫的,不就是顧言的內心嗎?
我迅速跑到門邊,畫室的門從里面是可以用旋鈕反鎖的。我跳上門把手,用盡全身的重量去壓那個旋鈕。對于一只貓來說,這很困難。我試了好幾次,爪子都在光滑的金屬上打滑。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外面?zhèn)鱽龛€匙開門的聲音。
顧言回來了!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陳阿姨怎么辦?她還在外面!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更加瘋狂地去擰那個旋鈕。
「咔噠?!?/p>
一聲輕響,門鎖開了。
我立刻從門把手上跳下來,沖到保險箱前,對著它拼命地叫,試圖提醒陳阿姨我的目標在這里。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陳阿姨。她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迅速閃身進來,關上了門。
「他還沒到家門口,我聽到電梯聲了。」她語速極快,「保險箱密碼是什么?」
我愣住了。保險箱的密碼,我怎么告訴她?
我急得團團轉,突然,我看到了墻角我用過的一堆炭筆和一張廢棄的畫紙。
我叼起一根炭筆,跑到畫紙上,用爪子笨拙地、歪歪扭扭地劃下了一串數(shù)字。
那是顧言的生日。
我了解他。這個自負到極點的男人,會把最重要的地方,設置上他認為最重要的密碼——他自己。他換掉了門鎖的密碼,是因為那代表著我。但他不會換掉保險箱的密碼,因為里面的東西,是他掌控我的「罪證」,那代表著他的「成就」。
陳阿姨眼神一亮,立刻跑到保險箱前,輸入了那串數(shù)字。
「嘀——驗證通過?!?/p>
保險箱開了!
里面靜靜地躺著幾本畫稿,和一本深藍色的硬殼日記本。
陳阿姨迅速將日記本揣進懷里。
就在她關上保險箱的瞬間,畫室的門把手從外面被轉動了。
顧言回來了!他發(fā)現(xiàn)門被反鎖,起了疑心!
「誰在里面?」他冰冷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警惕。
我和陳阿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間畫室沒有別的出口,我們被堵在了里面!
陳阿姨的反應極快。她環(huán)顧四周,立刻指向了那個巨大的、蓋著防塵布的落地雕塑。那是我為了練習人體結構,買來的一個仿大衛(wèi)的石膏像。
她迅速地躲到了雕塑后面。而我,則鉆進了旁邊一個堆滿廢舊畫布的畫框堆里。
門鎖傳來「咔噠」一聲,顧言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他走了進來,犀利的目光掃視著整個房間。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灰塵在光線中飛舞。
他的目光在被我弄亂的炭筆和畫紙上停留了一秒,眉頭微蹙。然后,他走到了保險箱前。
他看著緊閉的保險箱,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畫室里踱步,像一頭巡視領地的野獸。他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和陳阿姨的心上。
突然,他停住了。
他停在了那個雕塑前。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了。他發(fā)現(xiàn)了嗎?
他伸出手,緩緩地、緩緩地,揭開了蓋在雕塑上的防塵布。
灰塵揚起,嗆得我?guī)缀跻人猿鰜?。我死死地用爪子捂住鼻子?/p>
雕塑后面,空無一物。
陳阿姨不見了!
我愣住了。她去哪了?這么短的時間,她能躲到哪里去?
顧言的目光在雕塑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確認什么。然后,他轉身,似乎準備離開。
我剛要松一口氣,他卻突然回過頭,視線精準地射向我藏身的畫框堆!
「出來?!顾淅涞卣f。
我渾身一僵。被發(fā)現(xiàn)了!
我從畫框堆里走出來,弓起背,喉嚨里發(fā)出低吼。
他看著我,又看了看地上那張被我劃過的畫紙,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真是有意思。一只貓,竟然還想給我傳遞消息?」他緩緩向我走來,「看來,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他彎下腰,向我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的時候,他身后的那個巨大的石膏雕塑,突然毫無征兆地、直挺挺地向他倒了下來!
「小心!」
一個女人的聲音,憑空在畫室里響起!
那不是陳阿姨的聲音!
那是……我的聲音!蘇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