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家。
開門的是張?zhí)m?？吹轿?，她先是一愣，隨即臉上堆起了責(zé)備的神情：「你還知道回來？在外面野夠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質(zhì)問，徑直走進客廳。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樣，只是空氣中多了一絲令人不安的凝滯。
「我回來，是想問你一件事?！刮肄D(zhuǎn)過身，平靜地看著她。
我的冷靜似乎讓她有些意外，她皺了皺眉：「什么事？」
「媽，」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上一世……不，是在你們的計劃里，為什么要燒死我？你說我占了不屬于我的東西，那到底是什么？」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張?zhí)m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躲閃，聲音也拔高了八度，「什么燒死你？小默，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了？」
她開始裝傻，和顧偉一樣，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精神不正常？」我冷笑一聲，從包里拿出那張登山隊的合影，拍在茶幾上，「那您看看，這個正常嗎？」
張?zhí)m低頭看了一眼照片，瞳孔猛地一縮。她顯然也認出了顧偉。
「這……這只是阿偉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有什么問題？」她還在嘴硬。
「朋友？」我逼近一步，聲音冷得像冰，「這個『朋友』，不久前剛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了。而動手腳的，是另一個『朋友』。指使他的人，就是你的好女婿，顧偉。媽，你覺得，這正常嗎？」
我的話像一把錐子，狠狠地刺進了她偽裝出來的平靜。
張?zhí)m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你……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她驚恐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我自有我的渠道。」我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xù)追問，「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隱瞞了什么嗎？為什么你們要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深藍計劃』，又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能讓你們不惜背上人命？」
當(dāng)我提到「深藍計劃」時，張?zhí)m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么最可怕的咒語。
她癱坐在沙發(fā)上，眼神渙散，嘴里喃喃自語：「不……不可能……你怎么會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刮依_一張椅子，坐在她的對面，目光如炬，「李婉、王鵬，還有這個登山的男孩。顧偉的債，已經(jīng)夠多了。媽，你確定還要繼續(xù)替他隱瞞，把自己也拖下水嗎？」
我的步步緊逼，終于擊潰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突然崩潰大哭起來，雙手捂著臉，身體縮成一團，「我也不想的……是顧偉逼我的！都是他！」
「他怎么逼你？」
張?zhí)m抬起頭，淚水和妝容混在一起，狼狽不堪。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悔恨。
「他……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一個關(guān)于你的秘密……」她哽咽著說，「小默……你……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的大腦，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一片空白。
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怎么可能？我所有的記憶，我的人生，都建立在這個基礎(chǔ)上。
「你胡說！」我下意識地反駁，聲音都在顫抖。
「我沒有胡說！」張?zhí)m的情緒激動起來，「二十多年前，我的女兒，我真正的女兒，生下來就有嚴重的心臟病，醫(yī)生說活不過一歲。我不甘心，我找了好多偏方，甚至去求神拜佛……后來，有一個『大師』告訴我，有一個換命的法子，找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健康孩子，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養(yǎng)，就能把病氣轉(zhuǎn)嫁過去……」
她的話，像一個個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所以……我就是那個被找來『換命』的孩子？」我的聲音干澀得幾乎發(fā)不出來。
張?zhí)m痛苦地點了點頭：「我把你從你親生父母那里『買』了過來。他們家里窮，孩子多，根本養(yǎng)不起。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的親生女兒……她最后還是沒撐過去。你來了之后，我看著你，就像看到了她，可你越是健康，我就越是心痛！我覺得是你，是你奪走了她的命！」
原來如此。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是一件工具，一個用來「轉(zhuǎn)嫁病氣」的替代品。
我所謂的「母愛」，不過是建立在另一個孩子死亡的痛苦之上。她對我好，是因為愧疚；她對我冷漠，是因為怨恨。
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媽媽」。
「那顧偉呢？他怎么會知道？」我強忍著心頭的劇痛，追問道。
「他……他無意中翻到了我藏起來的舊東西，有你小時候的領(lǐng)養(yǎng)證明，還有我女兒的死亡證明……」張?zhí)m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拿這個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幫他，他就把這件事捅出去，讓你知道你只是個沒人要的野種，讓你身敗名裂！」
「他還說，『深藍計劃』是他唯一的翻身機會，只要成功了，他就能給我一大筆錢，讓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徹底忘掉過去。他說你……你總是礙手礙腳，發(fā)現(xiàn)了太多他的秘密，留著你，是個禍害。所以……所以……」
所以，你們就聯(lián)手，策劃了那場大火。
一個為了掩蓋罪行，一個為了擺脫「累贅」，順便換取后半生的富貴。
多么完美的交易。
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我不是為她哭，也不是為我自己哭。我只是覺得，這一切，太荒謬，太可笑了。
我的人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所以，這就是你燒死我的理由？」我擦掉眼淚，看著她，眼神里再也沒有一絲溫度，「因為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因為我是一個『累贅』？」
張?zhí)m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對不起……小默……對不起……」
「收起你廉價的道歉吧?！刮艺酒鹕恚痈吲R下地看著她，「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那個被你當(dāng)成籌碼，至死都沒能得到安寧的親生女兒。」
說完，我不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就在我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了起來。
「林默？」電話那頭，是一個低沉而警惕的男聲。
「你是誰？」
「我是市局刑偵隊的，陳陽。」
陳陽？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想起來了，是我之前查資料時，看到負責(zé)李婉「自殺」案和登山男孩「意外」案的那個警察。
他怎么會找到我？
「你最近，是不是在調(diào)查一些陳年舊案？」陳陽的聲音非常直接，「李婉，王鵬，還有登山隊的張遠。我們發(fā)現(xiàn)，這幾個案子的卷宗，都有被你查詢過的痕???。而且，你似乎總能出現(xiàn)在一些……關(guān)鍵的地方。」
我的心一緊。警察，終于還是注意到了我。
「陳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刮依潇o地回答。
「是嗎？」陳陽輕笑一聲，「我們剛剛截獲了一份加密文件，是從一個境外服務(wù)器發(fā)給你的。里面的內(nèi)容，很有意思。林小姐，我想，我們有必要見一面。聊一聊，關(guān)于顧偉，關(guān)于『深藍計劃』，也關(guān)于……你。」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是那個黑客！他被警方監(jiān)控了？還是他主動把資料給了警方？
不，不對。陳陽的語氣，不像是在審問犯人，更像是在尋求合作。
他肯定也早就懷疑顧偉了，只是一直沒有證據(jù)。而我手里的東西，正是他需要的。
我沉默了片刻，做出了決定。
「好?！刮艺f，「時間、地點，你定?！?/p>
掛了電話，我回頭看了一眼還癱在沙發(fā)上的張?zhí)m。她的人生，已經(jīng)毀了。
而顧偉，他的末日，也即將來臨。
我手里握著亡者的悲鳴，背后站著警方的力量。這張復(fù)仇的大網(wǎng)，終于到了收網(wǎng)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