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興總堂的密室中,空氣凝固得幾乎能劃出痕跡。蔣天生坐在紅木太師椅上,面色陰沉如鐵。我和韓賓站在一側,方婷被綁在角落的椅子上,肩膀的槍傷簡單包扎過,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倔強。
蔣天生面前的桌子上攤開著我在澳門拍到的證據(jù)——蔣天坤與山口組的秘密協(xié)議、資金往來記錄,以及方婷提供的補充材料。
"你確定這些是真的?"蔣天生第三次問道,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地底傳來。
"蔣先生,我親自在蔣天坤的檔案室找到的。"我謹慎回答,"方婷也提供了相應的銀行流水和錄音作為佐證。"
蔣天生拿起一張照片,上面是蔣天坤與山口組代表握手的畫面。他的手微微發(fā)抖,不是出于恐懼,而是壓抑的憤怒。
"我待他不薄..."蔣天生喃喃自語,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二十年前從街頭把他帶回來,給他地位、財富...他就這樣回報我?"
沒有人敢接話。家族背叛比普通幫眾叛變更具殺傷力,它動搖的是權力根基本身。
蔣天生突然抓起茶杯狠狠砸向墻壁,瓷片四濺。"畜生!"他怒吼一聲,隨即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蔣先生!"韓賓快步上前,卻被揮手制止。
"沒事..."蔣天生用手帕擦掉血跡,深吸幾口氣平復下來,"阿賓,召集十二堂主,今晚緊急會議。阿浩,你負責看守方婷,別讓她死了,還有用。"
"蔣先生,"我猶豫了一下,"方婷提出愿意當面對質,條件是..."
"條件?"蔣天生冷笑,"她有什么資格談條件?"
方婷虛弱但清晰地開口:"蔣先生,我手上有蔣天坤與泰國昆沙將軍的毒品交易證據(jù)。洪興一直不碰毒品,但如果這批貨進入香港,警方會算在洪興頭上。"
房間一片死寂。毒品是洪興的底線,蔣天生明令禁止幫派涉足。蔣天坤不僅勾結山口組,還打破這條鐵律,罪加一等。
"你想要什么?"蔣天生終于問道。
"自由和新身份。"方婷直視蔣天生,"給我五百萬和干凈護照,我永遠消失,所有證據(jù)都交給你們。"
蔣天生沒有立即回答,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香港璀璨的夜景,車水馬龍,仿佛另一個世界。
"阿浩,"他突然說,"你怎么看?"
我沒想到會被點名,斟酌片刻:"從實用角度,答應她更劃算。我們需要那些證據(jù)對付蔣天坤,而殺了她并無益處。"
"江湖規(guī)矩呢?"蔣天生追問,"她參與了大佬B的陰謀,差點害死韓小姐。"
這個問題是個陷阱。若我太講功利,顯得無情無義;若太講道義,又顯得軟弱。
"江湖規(guī)矩講究恩怨分明。"我謹慎回答,"她確實有罪,但也提供了關鍵情報。不如折中:交出證據(jù)并永遠消失,可免一死;但五百萬太多,一百萬足夠她在東南亞重新開始。"
蔣天生嘴角微微上揚:"韓賓,你覺得呢?"
"我贊成阿浩的意見。"韓賓毫不猶豫,"但必須確保她永遠不會回香港,也不會泄露任何幫派秘密。"
"好。"蔣天生做出決定,"方婷,你有一小時考慮。答應條件,明天送你出境;拒絕..."他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方婷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我答應。"
蔣天生點點頭,示意韓賓跟他出去。密室中只剩下我和方婷,以及門口兩名守衛(wèi)。
"你為什么要幫我?"方婷壓低聲音問,"因為我說知道刀仔浩的死因?"
這正是我心中的疑問。從被俘到現(xiàn)在,方婷多次暗示她知道"刀仔浩"死亡的真相,而這與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直接相關。
"告訴我你知道的。"我同樣低聲回應。
她虛弱地笑了笑:"1993年6月15日,刀仔浩在九龍城寨后巷被人用鐵棍擊中后腦,當場死亡。"
我心頭一震。這正是我"醒來"成為刀仔浩的那天!但根據(jù)原主記憶,他只是被打暈,傷勢并不致命...
"法醫(yī)記錄顯示死亡時間晚上11點20分。"方婷繼續(xù)道,"但奇怪的是,11點40分,'你'又出現(xiàn)在葵青的**,完全沒事。"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這不可能!除非...真正的刀仔浩確實死了,而我的靈魂在那一刻占據(jù)了他的身體?
"你怎么知道這些?"我厲聲問。
"我當時在東星負責監(jiān)視洪興新人。"方婷咳嗽了幾聲,"刀仔浩被列為重點觀察對象,因為他與韓賓走得很近。那晚我親眼看到他被打死,尸體被扔進海里。但兩小時后,我又在**看到了'你'..."
"誰殺了他?"
"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方婷神秘地說,"放我走,我會把名字和證據(jù)寄到你在香港的郵箱。"
我盯著她的眼睛,判斷真假。方婷是個職業(yè)騙子,但她提到的細節(jié)太具體,不像是臨時編造的。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她的聲音幾不可聞,"我們都不屬于這里,但你比我幸運,找到了在乎你的人。"
守衛(wèi)走過來打斷我們:"浩哥,賓哥叫您過去。"
我起身離開,方婷最后的話飄進耳朵:"小心蔣天養(yǎng)...他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總堂會議室里,十二堂主已經(jīng)到齊。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知道即將宣布的消息會震動整個洪興。
蔣天生坐在首位,面容恢復了往日的冷靜,但眼中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各位兄弟,"他開門見山,"蔣天坤背叛洪興,勾結山口組和泰國毒梟,證據(jù)確鑿。"
會議室一片嘩然。恐龍拍案而起:"這個吃里扒外的雜種!蔣生,讓我?guī)巳グ拈T清理門戶!"
其他堂主也紛紛表態(tài)支持。蔣天生抬手示意安靜:"我已經(jīng)派人控制了他。問題是,澳門不能沒有人主持大局。"
他環(huán)視眾人:"我決定召回我弟弟蔣天養(yǎng),接管澳門事務。"
這個名字讓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我注意到韓賓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蔣天養(yǎng)?他不是在泰國..."一個堂主小心翼翼地問。
"明天回來。"蔣天生簡短地說,"散會。阿賓、阿浩留下。"
等其他人都離開后,蔣天生才繼續(xù):"阿養(yǎng)性格...直接。阿浩,你是新人,他可能會試探你。別往心里去。"
這委婉的警告讓我心生警惕。蔣天養(yǎng)是什么樣的人,能讓蔣天生提前打預防針?
"明白,蔣先生。"
"阿賓,"蔣天生轉向韓賓,"小惠準備好了嗎?"
"明天上午的飛機。"韓賓回答,看了我一眼,"她不知道具體原因,只說是臨時學術交流。"
我心頭一緊。韓小惠要被送走了,而我甚至沒機會好好道別。
蔣天生點點頭:"安全第一。阿養(yǎng)回來前,把方婷的事處理干凈。"
回到臨時關押方婷的安全屋,她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交出的證據(jù):錄音帶、銀行轉賬記錄、幾張照片和一個U盤。
"都在這里了。"她虛弱地說,"足夠釘死蔣天坤。"
我檢查了材料,確實如她所說。其中一段錄音尤其致命——蔣天坤親口承認要取代蔣天生,并與山口組平分洪興在港澳的地盤。
"刀仔浩的事..."我低聲問。
"一個月后,如果你沒收到我的信,就去九龍城寨舊址的'福記茶餐廳',找老板娘要17號儲物柜。"她遞給我一把小鑰匙,"密碼是你'醒來'的日期。"
我接過鑰匙,心情復雜。方婷既是威脅,又是唯一能解開我穿越之謎的人。
"為什么要幫我?"
她沉默片刻:"因為看到你和韓小惠,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天真地以為能在這個世界找到真愛。"她苦笑,"別走我的老路。"
第二天清晨,我目送方婷乘坐的漁船離開香港仔碼頭。她將經(jīng)澳門轉機去菲律賓,從此消失。同一天上午,韓小惠乘坐國泰航空飛往倫敦。我和韓賓在機場送行,卻無法告訴她真實原因。
"一個月就回來。"韓小惠笑著對我說,眼睛卻閃著淚光,"別太想我。"
"我會等你。"我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送你的臨別禮物。"
盒子里是一塊百達翡麗女士手表,用我第一個月的堂主收入買的。表盤背面刻著"To H, Across Time — C"(致小惠,穿越時光——陳浩)。
她驚喜地接過,然后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細細的銀鏈子遞給我:"我的護身符,現(xiàn)在給你。答應我,平安等我回來。"
鏈子上掛著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帶著她的體溫。我鄭重地戴在脖子上,感受金屬貼緊皮膚的微涼。
登機廣播響起,韓小惠突然踮起腳尖,在我唇上輕輕一吻,然后紅著臉快步走向安檢。韓賓假裝沒看見,但我注意到他嘴角微微上揚。
回程的車上,韓賓打破沉默:"蔣天養(yǎng)下午三點到??偺靡?。"
這個名字讓車內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