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落地的姿勢很輕巧。
滑翔翼在她背后迅速收攏,變成一個金屬背包。她站直身體,手里多了一把沖鋒槍。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她就是玨。
凌矢看著她。她的眼神很冷,像西伯利亞的冰。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和申那種非人的冷不一樣,玨的冷,是活著的、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之后沉淀下來的冷。
“你就是客戶?”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好聽。
凌矢點了點頭,還在咳嗽。
“看起來很弱?!鲍k評價道,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皢⒄f你能‘測碼’,最好是真的。否則,你付不起我的價錢?!?/p>
另一邊,申看著自己的手腕。那里出現(xiàn)了一道淺淺的凹痕。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那個凹痕,然后抬起頭,看向玨。
“傭兵?”
“拿錢辦事?!鲍k回答得很簡潔,同時舉起了手里的槍,對準申。
“我的目標是他?!鄙曛噶酥噶枋??!澳阕岄_,我可以當沒看見你?!?/p>
“我的任務(wù)是保他?!鲍k的回答同樣簡單。“所以,不行?!?/p>
申不再說話。
她身上的白色作戰(zhàn)服表面,開始浮現(xiàn)出淡藍色的流光。那是能量核心超頻運轉(zhuǎn)的跡象。
“她要動手了?!绷枋傅吐曁嵝训?。他的右眼能清晰地看到,申體內(nèi)的能量讀數(shù)正在幾何級數(shù)地飆升。
“看到了?!鲍k說。
下一秒,兩個女人同時動了。
速度快得讓凌矢的眼睛幾乎跟不上。他只能看到一黑一白兩個影子在廣場上高速碰撞,每一次碰撞都帶起一連串的火花和巨響。槍聲,金屬撞擊聲,能量護盾被擊破的嗡鳴聲,混成一團。
這不是戰(zhàn)斗。這是兩臺殺戮機器在互相拆解。
玨的風格,是大開大合,充滿了野性的力量感。她的每一槍,每一次近身格斗,都精準而致命,充滿了戰(zhàn)場上磨練出的實用技巧。
而申,則像一個最精密的幽靈。她的動作沒有任何預(yù)兆,角度刁鉆詭異,完全違反人體力學。她似乎沒有痛覺,好幾次硬扛著玨的攻擊,也要在玨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凌矢站在戰(zhàn)場的邊緣,感覺自己完全插不上手。他就像一只誤入巨獸斗獸場的螞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優(yōu)勢,不在于戰(zhàn)斗。在于他的眼睛。
他再次催動“代碼之眼”,忍著大腦被撕裂的劇痛,開始分析。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申的動作上。
快,太快了。
但是,再快的動作,也是由代碼驅(qū)動的。只要是代碼,就有邏輯,有規(guī)律。
他看到了。
申的每一次攻擊,每一次閃避,她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里都會提前0.03秒生成相應(yīng)的指令代碼。而這些代碼,都源自于她體內(nèi)那個光晶處理器陣列的統(tǒng)一運算。
就像一個棋手,在落子之前,就已經(jīng)想好了后面十幾步的棋路。
而他,凌矢,能看到的,就是她的棋路。
“左邊!她要攻擊你的腿!”凌矢突然大喊。
玨正在和一個申的殘影交鋒,聽到喊聲,她幾乎是本能地側(cè)身,同時回旋一腳踢出。
“砰!”
她凌厲的軍靴,正中憑空出現(xiàn)的申的手肘。申的攻擊被打斷,身體向后滑出好幾米。
玨有些驚訝地看了凌矢一眼。
申也停了下來,看向凌矢。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右肩的武器模塊!能量正在聚集!”凌矢再次喊道。
申的右肩裝甲應(yīng)聲打開,一束高熱射線射出,但因為玨提前閃避,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熔化的溝壑。
“你……”申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你真的能看到?”
凌矢沒有回答。他的鼻子開始流血。右眼看到的景象已經(jīng)開始扭曲、撕裂。這是超負荷運算的代價。
“繼續(xù)!”玨低喝一聲,再次沖了上去。
有了凌矢的“預(yù)判”,戰(zhàn)局瞬間逆轉(zhuǎn)。申那套精密、高效的攻擊邏輯,在凌矢的“代碼之眼”面前,被剝得干干凈凈。她就像一個脫光了衣服的戰(zhàn)士,每一個意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玨抓住了機會。
她像一頭矯健的獵豹,貼近申的身體。放棄了槍械,用貼身格斗,匕首,拳,肘,膝,用最原始、最有效的方式,攻擊著申的義體接縫和傳感器。
“咔嚓!”
申的一條手臂被玨用一個利落的關(guān)節(jié)技反向折斷。
但申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她斷掉的手臂像蛇一樣扭轉(zhuǎn),五指張開,抓向玨的臉。
玨偏頭躲開,一拳砸在申的臉上。
陶瓷般的臉頰裂開了,露出下面的金屬骨骼和線路。
就在這時,整個廣場的燈光,所有的全息投影,突然全部熄滅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操!是城市衛(wèi)隊的斷電攻擊!他們要無差別清場了!”啟的吼聲在通訊頻道里響起?!翱斐?!從東邊的排污管道走!我給你們開了門!”
黑暗中,申那只破損的眼睛里,亮起了紅光。
“任務(wù)失敗。啟動……自毀程序?!彼媚呛翢o感情的聲音說道。
“媽的!”玨罵了一句,一把抓住凌矢的胳膊,“走!”
她拖著凌矢,像拖一個麻袋,向啟所說的方向沖去。
身后,傳來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能量波動。
凌矢回頭看了一眼。
在黑暗中,申的身體像一個小太陽,亮得刺眼。
然后,是白光。
吞噬一切的白光。
巨大的爆炸聲幾乎震聾了他的耳朵。沖擊波把他和玨狠狠地掀飛出去。
凌矢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他掙扎著抬起頭,看到玨趴在不遠處,背上的金屬背包已經(jīng)變得焦黑,扭曲變形。
但她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還能走嗎?”她問。
凌矢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排污管道的黑暗入口里。
身后,是沖天的火光和越來越近的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