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夫人的會客廳里,煙氣繚繞,但這次的主角并非她本人。
一個如鐵塔般的壯漢坐在主位上,他穿著磨損嚴重的皮甲,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結(jié),布滿猙獰的傷疤。
他就是狼牙傭兵團的團長,‘黑刃’吳莽。一個在黑沙集,連蝎夫人都要禮讓三分的男人。
在黑沙集,蝎夫人是掌控著一條街區(qū)、坐擁礦脈的“地頭蛇”,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之一;而吳莽,則是這片法外之地最強大的“武裝中立者”,手下傭兵是人人忌憚的力量。
自身更是筑基初期的恐怖修為,僅次于蝎夫人。
蝎夫人靠的是手腕和地盤,吳莽憑的是刀鋒和信譽。二人之間并非從屬,而是一種基于實力與長久以來對彼此為人敬佩的戰(zhàn)略合作。
今日,蝎夫人竟肯讓出主位,足見她對吳莽的重視,以及對陸垣此番謀劃的好奇。
蝎夫人慵懶地靠在軟榻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陸垣與吳莽交談,她也很好奇,自己這個新收的賬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陸垣將林徹的計劃,用自己的語言和盤托出。他沒有說得天花亂墜,而是像分析賬目一樣,冷靜地陳述著計劃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風(fēng)險與收益。
吳莽起初只是漠然地聽著,銅鈴般的眼睛里毫無波瀾。但當陸垣說到“以礦脈未來產(chǎn)出為憑,聯(lián)合所有被壓榨者”時,他的眼神終于變了。
“有意思?!眳敲н珠_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笑容比惡狼更兇悍,“小子,你不是個賬房,你是個賭徒。你在賭黑沙集所有人的貪心和怒火。”
“吳團長,這不是賭?!标懺麎浩刃缘哪抗猓槐安豢?,“這是順勢而為。風(fēng)泉商盟積怨已久,民憤就是最大的勢。”
吳莽沉默了,粗壯的手指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發(fā)出“叩、叩”的悶響,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蝎夫人輕笑一聲,打破了沉寂:“吳老大,覺得這筆買賣如何?”
“計劃很大膽,也很誘人?!眳敲Э聪蜿懺暗懵┝俗铌P(guān)鍵的一環(huán)。在黑沙集,口頭承諾一文不值。想讓那些刀口舔血的家伙掏出棺材本,你需要一個他們無法違背的契約?!?/p>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血誓?!?/p>
“血誓?”陸垣心中一凜。
“沒錯?!眳敲а壑虚W過一絲凝重,“以自身精血立下誓言,由黑沙集地脈之靈見證。一旦契約達成,任何一方違背誓言,都將遭受反噬,輕則修為倒退,重則心魔纏身,暴斃當場。我若幫你推行此事,沙蝎堂必須以礦脈為抵押,與所有出資者立下血誓。你,敢嗎?”
整個會客廳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陸垣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這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賬房的權(quán)限,是賭上整個沙蝎堂命運的決斷。
就在陸垣嘴唇微動,不知該如何作答的瞬間——
“咯咯,吳老大,你這是在問我的賬房,還是在將我的軍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蝎夫人突然輕笑出聲,那慵懶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緩緩坐直身體,鳳眸半開,目光直視吳莽,那股令人心悸的梟雄氣魄瞬間籠罩全場。
“這等大事,自然是我說了算。”她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輕輕在桌上一點,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這血誓,我沙蝎堂立了!”
吳莽發(fā)出一陣大笑,笑聲震得屋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看向陸垣:“好!我敬佩蝎夫人的為人,才與她合作多年。今天,我佩服你的膽魄!這件事,她沙蝎堂敢擔(dān),我狼牙傭兵團又有何不敢接!”
他之所以答應(yīng),不僅僅是因為利益。更是因為,他從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一種能攪動黑沙集這潭死水的力量。
……
三天后。
黑沙集變了。
一股無形的暗流開始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酒館、每一個傭兵營地里涌動。
起初,只是幾個關(guān)于“赤砂礦脈”的流言。
“聽說了嗎?沙蝎堂的赤砂礦脈,靈髓純度極高!”
“可惜啊,聽說蝎夫人沒錢開采,那礦要砸手里了。”
緊接著,流言變了味道。
“狼牙傭兵團的‘黑刃’出面了!他要聯(lián)合咱們這些苦哈哈,一起去買赤砂礦脈!”
“什么?買?就我們這點錢?”
“聽說叫什么‘礦脈債券’,一份只要十塊下品靈石!未來產(chǎn)出,十倍返還!有血誓為證,蝎夫人要是敢賴賬,天打雷劈!”
“真的假的?這是要跟風(fēng)泉商盟對著干??!”
“守護黑沙集本土利益,奪回被風(fēng)泉商盟搶走的血汗!”
這個口號,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點燃了所有被壓抑已久的怒火。它精準地刺中了每一個散修和中小勢力的痛點。
資金,開始從各個角落,如涓涓細流般,秘密匯向狼牙傭兵團設(shè)立的數(shù)個隱秘據(jù)點。十塊、一百塊、一千塊……積少成多,匯流成河。
整個黑沙集,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口。
而這劇烈的地殼變動,終于驚動了所有蟄伏在暗影中的“狩獵者”。
……
風(fēng)泉商盟頂樓。
燕驚鴻憑窗而立,俯瞰著下方暗流涌動的城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點意思。居然有人想用這種方法,來撼動我的根基?!?/p>
他身后,一名黑衣人單膝跪地,恭敬道:“大人,是否需要立刻掐滅這股風(fēng)潮?”
“不必?!毖囿@鴻緩緩轉(zhuǎn)身,白衣勝雪,眼神卻比寒冬更冷,“讓火再燒旺一點。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血先流干,還是我的耐心先耗盡?!?/p>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腰間的佩劍,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屋脊,落在了蝎尾巷的某個院落。
“也正好看看,那個能讓風(fēng)十七的命牌碎得如此徹底的‘劍’,究竟能在這黑沙集掀起多大的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