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漾克服著心里的恐懼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于悅揮起手中的藤條，池漾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啪！”
鞭子抽在茶幾上的響聲讓池漾渾身一顫。
但等了許久，卻沒等到藤條落在自己身上
池漾緩緩睜開眼睛，卻看到于悅眼中的隱忍。
她明白了，于悅不是舍不得打她，而是怕到時候傷痕在裴家的晚宴上會被人看到。
“跪下！”于悅呵斥了一聲。
“咚”的一聲，池漾毫不猶豫跪了下來。
她始終低著頭，于悅越看越不爽。
“你以為我舍不得打你？”于悅突然揪住她的頭發(fā)，強迫她仰起臉，“看看你這副喪氣樣！裴之川能看上你才怪！”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池漾卻不敢掙扎。
“我讓你討好裴之川，不是讓你去丟人現(xiàn)眼！”于悅甩開她，藤條狠狠戳在她鎖骨上，“今天書顏都告訴我了，你最近很懈怠?！?/p>
“媽……”池漾抬頭，“馬上高三了，我想先……”
“高三？”于悅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藤條“啪”地抽在她腳邊，“等你成了裴家少奶奶，要什么沒有？”
她突然俯身，質問她，“還是說……"
于悅用鞭子抬起她的臉。
“你喜歡那個黎津陽？”
“不……”池漾瞪著眼睛，于書顏居然還跟她說了這個。
“我不喜歡他?！背匮裾J。
藤條尖端抵在池漾下巴處，迫使她抬起頭。
“不喜歡？”于悅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冷笑，藤條順著池漾的脖頸緩緩下移，“那你解釋解釋，為什么放學跟他拉拉扯扯？”
“他……他只是問我題目……”池漾小聲解釋。
“啪！”
藤條突然又抽在她身旁的茶幾上。
“我最后說一次，”于悅俯身，“你的價值就是攀上裴家，讓你爸對你刮目相看?！?/p>
她掐住池漾的臉頰，“否則我為什么要從福利院撿回你這個賠錢貨？”
池漾的視線模糊。
她看著于悅身后墻上那幅全家福，覺得諷刺。
“我知道了……”池漾低著頭。
池漾緩緩走回房間，她坐在門后無聲哭泣，手機上是她和黎津陽約好見面消息。
第二天
池漾起個了大早，她騙于悅說要去圖書館。
這種時候于悅一般不會拒絕，她雖然說成績沒什么用，但是她還是想要一個又能拿下裴之川又成績好的女兒。
只是拿下裴之川比學習的事更重要。
畢竟裴家也不想要一個低學歷的兒媳婦。
池漾走上公交車，右邊的角落里，黎津陽已經坐在那兒等她了。
池漾知道黎津陽出身于書香世家，也許可以利用一下他的憐憫心幫自己逃離那個牢籠。
所以，她決定告訴黎津陽真相。
她快步上車，在他身旁坐下。
黎津陽看著她走過來，“早上好。”
“早。”池漾輕聲回應。
“所以，你要帶我去哪兒？”黎津陽問。
池漾嘴角微微上揚，“保密?！?/p>
公交車緩緩行駛，窗外的景色從繁華的市區(qū)逐漸變得安靜。
十分鐘后，他們在城郊的一站下車，又步行穿過幾條小巷，最終停在一棟略顯陳舊的建筑前。
“福利院？”黎津陽微微蹙眉。
池漾沒有回答，只是推開了鐵柵欄門。
院子里，幾個正在玩耍的孩子一看到她，立刻歡呼著撲了過來。
“小七姐姐！”
“小七姐姐！你終于來了?！?/p>
小七姐姐已經好幾個周沒回來過了。
池漾蹲下身，揉了揉一個小女孩的頭發(fā)，笑容溫暖，“姐姐好想你們。”
“好了，別纏著姐姐了，快來吃飯！”一道溫和的女聲從屋里傳來。
池漾抬頭，看見院長媽媽端著一鍋熱騰騰的湯走出來，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
她才四十多，但已經滿頭白發(fā)了。
黎津陽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池漾身上。
此刻的她，和學校里那個判若兩人，她是真的開心。
張眉院長將圍裙摘下，仔細擦了擦手才走到黎津陽面前，“你就是小七說要帶回來的同學？”
黎津陽似懂非懂點頭，“嗯。”
“來來來，正好趕上早飯。”張眉熱情地拉著他往餐廳走，略帶歉意地說，“我們這兒條件有限，你別嫌棄?！?/p>
木質圓桌上擺著清炒時蔬、蒸雞蛋和一大盆紫菜湯。
六個年紀不一的孩子已經乖乖坐好，眼巴巴地盯著飯菜，卻沒人敢先動筷子。
“已經很豐盛了?！彼芍缘卣f。
張眉微笑了起來。
飯桌上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說著童言童語，而三個大人卻各懷心事般沉默著。
吃完飯后，池漾被張眉叫到了房間里，留下黎津陽在外面。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拽了拽黎津陽的衣角，“哥哥，你是小七姐姐的同學嗎？”
黎津陽蹲下身，“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十。”
小七、小十。
黎津陽問道，“是因為你排行第十嗎？”
“嗯?！迸⑸斐雠K兮兮的小手比劃著，“我們這里還有小九、十一、十二……”
她突然有些沮喪，“十三和十四上周被帶走了?！?/p>
她又指向對面正在打鬧的三個孩子，“那個是十五、那個是十六、那個是十七?！?/p>
黎津陽似懂非懂點頭，“那其他哥哥姐姐都去哪兒啦？”
小十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都走啦?！?/p>
她仰起臉，“院長媽媽說他們都有新家了?！?/p>
黎津陽突然明白了，池漾被叫做“小七”，是因為她曾經也是這里的孩子。
她不是池家真正的千金，只是個被領養(yǎng)的替代品。
難怪。
難怪池家父母會那樣對她。
房間里，張眉在給池漾的后背上藥，她突然輕輕嘆了口氣。
“院長媽媽……”池漾感覺到滴落在背上的溫熱液體，慌忙轉身握住她的手，“你別哭啊，我不疼的。”
張眉的眼淚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想起十七年前那個雪夜，襁褓中的小七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鼻子被凍得通紅。
“怎么會不疼……”張眉用袖口抹著眼睛，“上次來燙傷還沒好全，這次又……”
她說不下去了，別過頭。
池漾低頭笑了笑，“我沒事的。”
“當初要是沒簽那份領養(yǎng)協(xié)議……”張眉的聲音哽咽。
十一年前，那對衣著光鮮的夫婦拿著真池漾的照片，說想找個“差不多大”的女孩。
當時小七眼睛亮晶晶地拽著她的衣角，小聲說，“院長媽媽，我想有個家”。
誰能想到那兩人是禽獸啊。
“不怪您?！背匮阉幐嗌w子擰好，“是我自己選的?！?/p>
張眉也不是沒想過把小七搶回來，但是小七每次都攔著她。
因為于悅每知道她回福利院一次，她就要被打一次。
警也報了，但是沒用。
“媽媽，別哭。”池漾擦拭著她眼角的淚。
張眉努力忍著想大哭的沖動。
許久之后，兩人終于走了出來。
前院里，黎津陽和孩子們已經打成一片了，正在玩老鷹抓小雞。
“小七姐姐！”看到池漾，孩子們撲過去，七手八腳地抱住池漾，“你要走了嗎？”
“嗯?！彼紫律恚敖憬阆麓蝸淼臅r候，給你們帶草莓蛋糕好不好？”
六個小腦袋齊刷刷點頭，但十五突然拽住她的衣角，“下次……下次是什么時候？”
池漾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于悅以后可能會看得更嚴。
“嗯……”池漾摸了摸十五的頭，跟他保證，“姐姐一定會回來的?！?/p>
“好吧?！焙⒆觽兊拖骂^。
雖然不舍，但還是讓她們走了。
張眉把她送到了公交車站，臨走前她說，“小五來電話了，說下個月要回國了?！?/p>
池漾眼睛一亮，“小五哥哥要回來了。”
小五跟她大兩歲，他先池漾一步被人領養(yǎng)走，出國前還經?；馗＠嚎矗瑢λ苷疹?。
他出國之后池漾就很少收到他的消息了。
“嗯?！睆埫键c點頭，“到時候記得回來看看。”
“我會回來的?！彼趶埫级呡p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