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呂州快中午了，肚子咕咕叫。
找了家街邊面館，“老板，大碗牛肉面！”熱騰騰的面端上來，湯頭濃郁，面條筋道，牛肉燉得酥爛。呼嚕呼嚕吃完，湯都喝干了。這是幾天來，吃得最踏實的一頓。
開車到老街口，青石板路，車進不去。停好車，背上那個沉甸甸的雙肩包，往里走。街兩邊是灰撲撲的老房子，掛著“某某齋”“某某閣”的匾，門臉不大。
李元慶沒進那些看著氣派的，專挑門口擺著舊壇壇罐罐的小店進。
第一家，老板是個打盹的老太太。“收老金條嗎？”他問。她眼皮都沒抬，擺擺手。
第二家倒是收。老板捏著他遞過去的小黃魚，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最后伸出三根手指：“三萬八一根?！北攘殖悄抢项^還狠。李元慶拿回來就走。
連著走了四五家，不是壓價太低，就是老板眼神里那種探究的光，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走到街尾，一家“聚寶閣”。老板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盤扣的對襟褂子，正低頭擦拭一個生滿綠銹的銅香爐。
“老板，收民國小黃魚嗎？”李元慶站在門口問。他抬起頭，眼神很平靜：“看看?！崩钤獞c遞過去一根。他沒拿放大鏡，只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邊角的印記，又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四萬。有多少？”
比林城低了兩千，但比前面幾家強多了。
“十五根?！崩钤獞c說。他點點頭，沒廢話，彎腰從柜臺底下拖出個保險箱，打開。里面是一摞摞嶄新的百元大鈔。他數錢的手又快又穩(wěn)，嘩啦啦的紙鈔聲聽著很踏實。
十五根，六十萬，塞進李元慶的背包，肩膀猛地一沉。李元慶轉身要走，他在后面補了一句：“銀元也收。袁大頭一千一，龍洋兩千五?！毙睦镆粍?。從包里又掏出十塊袁大頭，都是民國三年的。
他挨個看了看，數了一萬一千塊現金給李元慶。走出聚寶閣，掂了掂背包的分量，加上之前的，剛過八十萬。
眉頭擰緊了。這點錢，離他想的還差得遠。當初從那邊帶回來的，兩百多根大小黃魚，近千塊銀元，這才處理了零頭。得加快。順著老街往回走，石板路被太陽曬得有點晃眼。
路過一個小賣部，門口居然有部老式座機，紅色的。
“老板，買瓶水?！崩钤獞c扔了張十塊在柜臺舊報紙上，從冰柜拿了瓶冰紅茶，“不用找了，打個電話?！崩咸燮ざ紱]抬，迅速把錢抽走：“打吧。”
翻出手機備忘錄，找到一個號碼。前幾年跑業(yè)務認識的，姓趙，專門搗騰大件古玩，路子野，嘴巴嚴。
撥號。
響了三聲才接，那邊聲音沙?。骸澳奈?？”
“趙哥，我李元慶，還記得嗎？”
“哦，李老板啊，”他頓了一下，“有事？”
“手上有批硬貨，民國黃貨，量不小，想找個能一口吃下的?！崩钤獞c壓低聲音，眼睛警惕地掃著四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多少？成色？”
“一百五十根，足金九八，民國老貨?！崩钤獞c再次強調，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座機的機身。
“這么多？”趙哥的聲音里透著一絲驚訝，“你在哪？我讓人過去找你?！?/p>
李元慶報了呂州老街的位置，約定在街口的茶館見面，半小時后。
掛了電話，他把冰紅茶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壓下了心里的燥熱。在茶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綠茶，慢慢喝著。窗外人來人往，老街的節(jié)奏慢悠悠的，與他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到半小時，一個穿著黑色夾克、身材魁梧的男人推門進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徑直朝他走來。
“李老板？”男人問道，聲音低沉。李元慶點點頭：“趙哥讓你來的？”
“嗯，跟我走。”男人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李元慶付了茶錢，跟在他身后。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來到一座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四合院前。男人推開虛掩的大門，院子里種著幾棵石榴樹，一個五十多歲、面色黝黑的男人正坐在石桌旁喝茶。
“孫老板，人帶來了?！蹦腥苏f道。孫老板抬起頭，打量了李元慶一番，指了指對面的石凳：“坐。東西帶來了嗎？”
李元慶從背包里掏出一根金條遞過去，順勢把包也遞了過去。孫老板接過，用手指捻了捻，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點了下數量交給黑夾克，黑夾克帶著包轉身進了屋。
孫老板點點頭：“不錯，是好東西。開個價吧?！?/p>
“四萬二一根，一百五十根，總共六百三十萬。”李元慶報出價格。
孫老板皺了皺眉：“有點高了，四萬一根，我全要了?！?/p>
“孫老板，這成色的黃魚，四萬二真不高。”李元慶堅持道，“你要是誠心要，我可以讓一步，六百二十五萬，一分不能少了?！?/p>
孫老板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利弊，看到黑夾克出來沖他點了下頭，最后點了點頭道：“行，就按你說的價?，F金還是轉賬？”
“轉賬吧，我給你個卡號，額度足夠?！崩钤獞c說道。
孫老板讓黑夾克拿來一個 POS機，李元慶報了卡號，看著他操作。
不一會兒，手機收到了到賬短信，六百二十五萬。
他心里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加上之前的錢，已經超過七百萬了。
“合作愉快。”孫老板笑了笑，把金條收了起來。
“合作愉快。”李元慶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了?！彪x開四合院，李元慶感覺渾身都輕松了不少。
離開那老宅子，直奔最近的銀行。
因為綁定了自己公司賬戶的法人卡，所以額度開到最高，但是還是把錢分散轉到幾張不同的新卡里踏實。
他給每張卡轉了五十萬，因為都是他自己的卡，銀行也沒有過問。
辦完出來，天都暗了。
開車離開呂州，沒上高速，沿著國道慢慢開。
車里的現金，加上幾張卡里的數字，穩(wěn)穩(wěn)當當過了八百萬。
搖下車窗，晚風吹進來，帶著點涼意，吹散了車里的悶氣。剩下的幾十根金條和幾百塊銀元，不急了。慢慢來。摸了摸胸口的懷表，涼冰冰的，安安靜靜。
把車停在路邊，看著遠處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心里頭說不上什么滋味。以前被錢逼得想跳樓，現在錢堆在這兒，反而沒了那股子狂喜，就是覺得……踏實了，空了。
重新發(fā)動車子，沒回家，也沒聯系誰。導航設到了鄰市一家溫泉酒店。我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