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川也發(fā)現(xiàn)了,這幾天池漾一直不理他。
他很困惑,自己不是道過歉了嗎,怎么還生氣?
體育課跑了兩圈后,體育老師宣布解散后又自由活動了。
池漾沒什么運動能力,跑了兩圈后有點暈,只能偷偷回教室吹風(fēng)扇去了。
“川哥,打球去啊!”楊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卻被裴之川不耐煩地甩開。
“不去?!彼哪抗庾冯S著操場另一端那個搖搖晃晃走向教學(xué)樓的身影。
楊帆撓撓頭,“奇了怪了,平時不是最積極……”
話沒說完,裴之川已經(jīng)大步流星往教學(xué)樓方向走去。
池漾回到教室猛喝了幾口水,她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燒,整個人熱得一直出汗。
她已經(jīng)提不起任何力氣了,直接趴在桌上休息著。
沒幾分鐘后,她聽到教室里隱隱約約傳來腳步聲,有些吵到她了。
池漾還來不及抬頭,一個冰涼的東西就貼上了她發(fā)燙的臉頰。
她冷得抖了一下,抬眼正對上裴之川微微蹙眉的表情。
“中暑了?”少年把冰鎮(zhèn)礦泉水塞進她手里。
池漾愣愣地看著手里的水,又抬頭看看站在逆光中的裴之川。
“……謝謝?!八龁≈曇舻?。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裴之川已經(jīng)拉開鄰座的椅子坐下,又問,“真中暑了?”
“沒有?!背匮寻l(fā)燙的臉埋進臂彎,悶聲回答。
她現(xiàn)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睡一會兒。
“那怎么了?”裴之川不依不饒,手指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手肘,“要不要去醫(yī)務(wù)室?”
“……”
“你臉色很差。”
“……”
“喂,說話。”
“……”
“池漾?”
裴之川像一只聒噪蟬一樣不停追問。
池漾頭都要炸了。
她猛地直起身,直視著近在咫尺的裴之川,但動作太大讓她眼前一陣發(fā)黑。
少年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往后仰了仰,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池漾瞇起眼睛,蒼白的唇瓣輕啟,吐出兩個字:
“好吵。”
裴之川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在看到池漾泛紅的眼尾時啞了火。
教室陷入詭異的安靜,只剩下吊扇轉(zhuǎn)動的嗡嗡聲。
裴之川突然伸手,用冰涼的礦泉水瓶輕輕碰了碰她發(fā)燙的臉頰,“……喝水?!?/p>
池漾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擰開瓶蓋,小小喝了一口。
她舔了舔濕潤的唇角,抬眼看向裴之川,“你能別吵我嗎?”
裴之川簡直要被氣笑了。
以前她天天跟在他身后“之川哥哥”長“之川哥哥”短的時候,他都沒嫌她煩人。
現(xiàn)在倒好,他才說了幾句話,就被嫌棄太吵?
“池漾,你——”他正要反駁,卻見女孩已經(jīng)重新趴回桌上,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均勻。
裴之川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面對著她的腦后,她的頭發(fā)有些濕漉漉的。
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吊扇轉(zhuǎn)動的聲音。
裴之川隨手拿起桌上一本練習(xí)冊,輕輕為她扇起風(fēng)來。
池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朦朧中,她感覺到一陣陣輕柔的涼風(fēng)拂過臉頰,像春日里最溫柔的那縷微風(fēng)。
裴之川的手腕已經(jīng)酸得發(fā)麻,卻仍給她扇風(fēng)。
就在他準(zhǔn)備放下練習(xí)冊活動下手指時,教室門口突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說笑聲。
“她真的很厚臉皮,別人……”
聲音戛然而止。
兩個女生剛邁進教室,就對上裴之川冷冽的目光。
兩個女孩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交換著眼色。
她們是不是講池漾壞話被太子爺聽到了?為什么太子爺?shù)难凵襁@么可怕?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裴之川忽然抬起食指,輕輕抵在唇前。
噓——
兩個女生瞬間瞪大眼睛。
她們這才注意到趴在桌上熟睡的池漾。
兩人震驚地對視一眼,用眼神瘋狂交流:
[我沒看錯吧?太子爺在給池漾扇風(fēng)?]
[還讓我們別吵醒她?!]
[他們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不是說裴之川最討厭她了嗎?]
兩人輕手輕腳地回到座位,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她們憋著一肚子疑問,卻只敢用夸張的眉目來表達內(nèi)心的震撼。
下課鈴聲突兀地響起,池漾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視線聚焦的瞬間,一張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
裴之川單手撐著下巴,正側(cè)著頭看她。
“!”池漾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直起身子。
她強裝鎮(zhèn)定地從書包里摸出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臉頰,冰涼的觸感終于驅(qū)散了最后一絲睡意。
余光里,裴之川懶洋洋地支起身子。
“我錯題沒改完,”他忽然開口,“等會兒教教我?”
池漾把用過的濕巾折好,頭也不抬,“我已經(jīng)教過了?!?/p>
“其他科的也不會,”裴之川不死心,“都需要你教?!?/p>
“太多了,”她終于抬眼,平靜地回視,“不想教?!?/p>
裴之川被噎得一怔,咬了咬后槽牙,“……那教我物理?!?/p>
他每節(jié)物理課都睡了基本都在睡覺,一點都學(xué)不懂。
“不教?!?/p>
“我去告訴李光頭,”裴之川搬出班主任威脅,“說你不肯幫助同學(xué)?!?/p>
池漾淡定點頭,“嗯,去吧。”
說完還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裴之川徹底沒轍了。
“池漾,”他笑道,“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嗎?”
池漾擦臉的動作頓了頓。
“裴之川,”她輕聲說,“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諒嗎?”
其實她早就不生氣了。
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不追著他跑的時光,可以這么輕松自在。
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揣測他的心情,不用在深夜里反復(fù)練習(xí)第二天要說的臺詞,更不用在于悅的監(jiān)視下強顏歡笑。
“那你……”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澀,“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池漾想了想,說道,“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吧?!?/p>
說完,她起身準(zhǔn)備去扔垃圾。裴之川卻突然抓住她的手。
“我媽說讓你教我?!彼ы此?,語氣里帶著幾分理直氣壯。
他這時候想起搬出余婉晴了。
池漾腳步一頓。
她差點忘了,余婉晴確實叮囑過她幫忙輔導(dǎo)裴之川的功課。
“你不幫我,”裴之川見她遲疑,慢悠悠地補充,“我就去告訴我媽,讓她跟于阿姨告狀?!?/p>
這時,池漾突然攥緊手心。
如果被于悅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陣毒打。
池漾深吸一口氣,緩緩轉(zhuǎn)過身。
她的臉上重新掛起那副裴之川熟悉的、沒心沒肺的笑容,可眼底卻一片冰涼,“裴少爺什么時候這么愛打小報告了?”
裴之川盯著她突然轉(zhuǎn)變的表情,眉頭微蹙。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物理是吧?”池漾坐回座位,利落地抽出課本,“我只講一遍,聽不懂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