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大皇子——慕容淵。
兩名看守女官如同泥塑木雕般立在門邊,頭顱低垂,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他的到來是理所當(dāng)然。
慕容淵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簡陋到近乎寒酸的囚室,最后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靜,像結(jié)了薄冰的深湖,沒有慕容錚的熱切,也沒有慕容梟的審視,只有一種純粹的、近乎無情的觀察。
“汪姑娘。”他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種玉石般溫潤清冷的質(zhì)地,在這寂靜的室內(nèi)異常清晰,“三弟年少輕狂,行事魯莽,昨日殿前失儀,驚擾圣駕,亦令姑娘困擾了。”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小事。
我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禮,心中警鈴大作。大皇子慕容淵!這位在朝野中素有“溫潤如玉,深不可測”之評的皇長子,他此刻出現(xiàn)在這囚籠之中,絕不僅僅是替弟弟道歉這么簡單!
“大殿下言重了?!蔽掖鬼曇羝届o無波,“三殿下赤子之心,詩涵惶恐。”
慕容淵唇角似乎極細(xì)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轉(zhuǎn)瞬即逝,那絕非笑容,更像是一種微妙的嘲諷。他緩步向前,走到室內(nèi)唯一一張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放著我剛剛翻閱過的一本泛黃的前朝《地輿志》,旁邊還有半碗未飲盡的清水。
他的目光并未在書卷上停留,反而落在了那碗清水上。修長的手指伸出,指尖輕輕拂過粗瓷碗的邊緣,動作優(yōu)雅而帶著一種掌控者的從容。
“困擾與否,姑娘心中自有計較。”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三弟的莽撞,非但救不了姑娘,反而可能……將姑娘推向更險的境地?!?/p>
他的話語如同帶著冰棱,精準(zhǔn)地刺中了我心中最深的憂慮。
“父皇之意,向來難測?!蹦饺轀Y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姑娘身懷奇能,智計卓絕,是福是禍,皆在一念之間?!?/p>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yīng)。室內(nèi)靜得可怕,只有窗外竹葉沙沙作響。
“聽濤閣雖偏,卻也并非絕路?!彼掍h一轉(zhuǎn),語氣依舊平淡,卻透出截然不同的意味,“三弟能許你宮外的自由,那自由……不過鏡花水月,空中樓閣。而本王,”他微微前傾身體,溫潤的氣息帶著一種冰冷的壓迫感,“可許你一條……真正能在這深宮、在這朝堂之上立足的通途。”
通途?
我的心猛地一跳。慕容淵的意圖,已然昭然若揭!他并非來安撫或道歉,他是來……招攬!或者說,是來提出一場交易!用他的“庇護(hù)”和“通途”,換取我的“智計”和“奇能”!
“姑娘是聰明人?!蹦饺轀Y直視著我的眼睛,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純粹的、冰冷的利益權(quán)衡,“與其將性命前程,系于父皇莫測之心,系于三弟一時沖動,不如……尋一處真正穩(wěn)固的倚靠。本王,可做姑娘的倚靠。”
他微微一頓,聲音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跟著本王。本王可助姑娘擺脫眼前困局,亦可讓姑娘一身所學(xué),盡展所長。這深宮之內(nèi),朝堂之上,必有姑娘一席之地。此路雖險,卻……步步可登天。”
步步可登天?
多么誘人的許諾!多么精準(zhǔn)的拿捏!他洞悉了我對慕容梟的恐懼,對慕容錚的不信任,更洞悉了我內(nèi)心深處那份不甘于被囚禁、被當(dāng)作“物品”的不甘!
空氣凝固了。慕容淵靜靜地等待著,姿態(tài)從容,仿佛篤定我會做出他想要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