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幼兒園接項果時,遠遠就看見她背著藍色艾莎書包,踮著腳在人群里找我。一看見我的車,她立刻揮著小手跑過來,懷里的邦尼兔沾著黏土,上車就嘰嘰喳喳:“媽媽!老師夸我畫畫最棒,還獎了小紅花!”
我從后視鏡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卻壓著塊石頭。這三年,我看著她從皺巴巴的嬰兒長到會跑會跳,夜里喂過無數次奶,曾以為是上天賜的寶貝??涩F在才知道,眼前這個黏著我喊“媽媽”的孩子,是項磊的私生女,我親生女兒還不知在何處受苦。
更讓我心寒的是項果的“省心”——從嬰兒到三歲,她連感冒都少得可憐,不用熬夜守醫(yī)院,不用換季喂藥。從前我還跟閨蜜說“這孩子體質好,有福氣”,現在才懂,這份“福氣”全是算計。哪有孩子三年不生???楚三香每天盯著她的奶粉、輔食、衣服,不是疼孩子,是怕她去醫(yī)院抽血檢查,暴露不是我親生的真相。
車子開在林蔭道上,項果還在說幼兒園的事,我忍不住輕聲問:“果果,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媽媽不是你媽媽,會怎么做?”
她手里的邦尼兔“啪嗒”掉在座椅上,眼眶瞬間紅了,“哇”地哭出來:“媽媽不要我了嗎?果果乖乖吃飯了,別不要我好不好……”
那哭聲像小錘子砸在我心上,我趕緊停車,轉身把她摟進懷里,聲音發(fā)顫:“媽媽沒不要你,永遠要你?!?/p>
項果抽搭著攥緊我衣角:“真的嗎?”我?guī)退裂蹨I,又問:“如果爸爸和媽媽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她歪頭想了想,抱住我脖子:“選媽媽!爸爸不陪我玩,還會兇我。”
孩子是無辜的,可她那雙像極了項磊的眼睛,又提醒著我這三年的騙局——以前我總安慰自己“女兒隨爸”,現在才知是自欺欺人。
很快到了常碩學校門口,項果看見常碩背著紅色書包過來,立刻跑過去喊“哥哥”。常碩笑著揉她頭發(fā),我走過去把兩個孩子摟進懷里,鼻尖蹭著他們的小腦袋,心里卻亂糟糟的。
上車后,我看著后座聊天的倆孩子,猶豫很久,還是問常碩:“如果爸爸和媽媽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項果搶著喊:“選媽媽!”
常碩卻捏著書包帶皺起眉,遲疑半天小聲說:“還有個阿姨……有一次,爸爸帶我見過她,她說她是果果的媽媽,以后也會是我媽媽?!?/p>
“唰”地一下,我血液都凝固了,猛地踩下剎車停在停車場,心臟快跳出胸腔。那個阿姨是項果生母?還是有別的隱情?我不敢想,強壓心慌笑著說:“媽媽帶你們吃兒童套餐,好不好?”
項果立刻歡呼,常碩眼睛也亮了。我打開手機,深吸一口氣:“咱們不回家吃,得告訴奶奶和爸爸?!?/p>
先打項磊電話,沒人接;再打楚三香的,很快通了。她問:“接到孩子了嗎?飯菜快好了?!?/p>
我盡量平靜:“老師說他倆表現好,我?guī)麄兂鋈コ元剟钜幌??!?/p>
“出去吃多浪費!”她聲音沉下來,“我燉了排骨湯,炒了他們愛吃的菜?!?/p>
“剩下的項磊在家吃就行,”我故意試探,“我給項磊打電話沒接,他還沒回家嗎?”
楚三香頓了一下,急忙說:“回來了!剛到家在廁所呢,我跟他說一聲,你們別太晚回?!?/p>
掛了電話,我盯著手機屏幕,眼神發(fā)冷——楚三香在撒謊,項磊根本沒回家,他們母子還藏著多少秘密?
到了快餐店,炸雞香氣裹著暖風撲面而來。常碩拉著項果直奔游樂區(qū),彩色軟墊上很快響起他們的笑鬧聲。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倆孩子在海洋球里瘋玩,項果把球推到常碩身上,笑得眼睛瞇成月牙,那股天真像春日陽光,暖得人心里發(fā)甜。
可暖意很快被哀愁壓下去。我攥緊桌布,指節(jié)泛白,腦海里全是親生女兒的模樣:她在哪?有沒有吃飽穿暖?會不會也像項果這樣笑?偵探盧叔下午說跟著項磊出城向北,三個小時了還沒消息,我越想越慌。
我想不通:項果生母是誰?他們換孩子為了什么?項磊怎么能這么狠心——項果是他私生女,我女兒也是他骨肉,他寧愿把私生女塞給我,也不照顧親生女兒?兩個孩子出生時間差不了幾天,真的是巧合嗎?
正亂著,一段記憶突然刺進來,讓我臉色慘白——
懷女兒八個月時,初春還涼。那天早上楚三香突然說老家有事要走,收拾行李時神色匆匆,我只囑咐她路上小心。項磊忙著工廠訂單早出晚歸,家里事全我扛,還要照看剛上幼兒園的常碩。
早上送完常碩去幼兒園,我回到家,家里靜悄悄的,楚三香果然走了。我累得渾身軟,想去衛(wèi)生間洗臉,剛進門就腳下一滑——地上滿是沒擦干的水漬,瓷磚滑得像涂了油。我“撲通”摔在地上,肚子傳來尖銳劇痛,像無數根針扎。
我疼得蜷縮在地上,冷汗浸濕衣領,緩了好久才摸到手機,手指抖得按不準號碼,好不容易撥通120。又打項磊和楚三香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被掛斷。我急得掉眼淚,只能發(fā)短信說自己摔了流血,叫了救護車。
發(fā)完短信,我咬著牙扶墻挪到門口,用盡最后力氣開門,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躺在醫(yī)院,鼻尖是消毒水味。護士急促地說“準備剖腹產,產婦情況不好”,我意識昏沉,被推進手術室。麻醉生效后,肚子不疼了,可心跳越來越快,滿腦子都是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約聽見醫(yī)生說:“女孩,四斤八兩,早產兒,氣息微弱,立刻施救!”我想睜眼看看孩子,眼皮卻重得像灌了鉛,又昏了過去。
兩天后再次清醒,項磊坐在病床邊眼眶通紅,說孩子脫離危險送進保溫箱。又過了一個月,他把白白嫩嫩的小家伙抱來,說“叫項果,我們愛情的果實”。
我當時滿心歡喜,沒多想——四斤八兩的早產兒,怎么剛出保溫箱就這么健康?怎么會不哭不鬧、皮膚紅潤?我只當是醫(yī)院和項磊照顧得好,滿心感激,現在才懂,那些全是破綻!
我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壓著巨石,看著游樂區(qū)里嬉笑的項果,眼眶瞬間紅了——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活在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