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高育良的肯定,祁同偉也長舒一口氣。
“多謝老師肯定!學生才疏學淺,信筆涂鴉,難免有失偏頗之處,不知老師能否撥冗,為學生稍作潤色?”
高育良揚了揚眉,溫和的笑了笑,“這有何難?你既有此心,又有此力,我這個做老師的當然要扶你一把。
不過你這篇文章立意高遠,文氣貫通,實屬難得。
我也只能在你搭好的骨架上添幾筆血肉,讓它更加豐滿有力罷了,小事一樁,你寫這篇文章是想……”
祁同偉心中的一塊巨石轟然落地,面對高育良的詢問,祁同偉沒有隱瞞,“我想寄到人民日報出版社登刊發(fā)表。”
“借勢?”
高育良何其聰明,一下子就看出了祁同偉的想法了,這是想借帝都那邊的力量,幫自己掙脫梁群峰的束縛啊。
祁同偉沒有否認,“沒錯,學生覺得老師您先前有句話說的很對,這漢東的天還不會被誰給一手遮了!
學生請老師斧正這篇文章,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學生想把老師您的名字也寫上,不知老師意下如何?”
高育良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窗外,漢東大學校園的綠意蔥蘢盡收眼底,高育良背對著祁同偉,聲音變得深沉而悠遠。
“同偉啊,你希望我?guī)湍銤櫳?,一同署名,這是好事,是你的心意,也是對老師我的信任,我答應了?!?/p>
文人風骨,可以不在乎那些黃白之物,也可以抗拒紅粉的溫柔鄉(xiāng),可這身后之名,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有幾個人能勘破?
高育良相信,就這篇文章寄過去,必然引起轟動,這份文章說是指路的明燈也不為過啊。
要是自己的名字也出現(xiàn)在上面,今朝也好,后人也罷,提起改革開放就能想起他高育良的名字,千古留名,哪個文人能拒絕?
“多謝老師,學生麻煩老師了。”祁同偉趕忙道謝。
高育良轉(zhuǎn)過身來,擺擺手,示意祁同偉坐下。
“同偉,我們這代人,趕上了一個大時代,改革開放!這是真正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啊,更是大機遇!
中國的改革開放可以說是浩浩蕩蕩,我們每個人都身處洪流之中,期間肯定會有人憑借自己的努力或者說是幸運,站在那潮頭之上。
同偉,你這篇文章發(fā)表出去,你可能就能成為那站在潮頭之上那群人之中的一個。
可是同偉啊,你要記住,潮頭之上雖然是風光無限,可也同樣誘惑無限,更是風險無限!
看未來遠不如看過去要來得清楚,激昂和困惑交織在每個人的心頭。
你這篇文章,是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用好了能剖開迷霧,可握刀的人更要時刻警醒,莫要被這刀鋒所傷,更莫要被那浪潮拍暈了頭!
這條路走上去,那就是如履薄冰啊,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對岸?!?/p>
聽到這話,祁同偉肅然挺直脊背,“學生受教,多謝老師教誨?!?/p>
高育良微微頷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高育良走到位置上坐下,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一張薄薄的,印著漢東大學紅色抬頭的文件。
高育良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艱澀,“同偉,有件事……老師得告訴你,畢業(yè)分配的名單,下來了?!?/p>
祁同偉目光微變,詢問道,“是不是司法所助理?”
高育良有些疑惑,“你知道了?”
“梁璐之前來找過我?!逼钔瑐]有隱瞞,深呼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
“看來……你沒有低頭?!备哂伎粗@份名單,自己的得意門生,竟然只去了個司法所當什么助理。
科員都不算!
按照祁同偉這學歷,不說正科了,起碼也得是個副科吧。
祁同偉沒有向梁璐低頭,高育良既高興也嘆息。
“我就是回農(nóng)村種紅薯,我也絕不會向梁璐低這個頭!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高育良嘆息一聲,“前兩天,這份名單下來時,我去找過校長,但是校長說有人打了招呼了,其他人的分配還可以活動活動,唯獨你的分配不行,上面指名道姓,要讓你去這個山溝溝當這什么司法助理,同偉,對不起,老師盡力了?!?/p>
說著,高育良還向祁同偉道了聲歉。
祁同偉趕忙道,“老師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您幫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您說這話讓學生情何以堪?老師能在百忙之中幫學生斧正好這篇文章,學生已經(jīng)知足了。”
高育良看著祁同偉,目光有些復雜,有惋惜,有無奈,更有一絲欣慰。
“你放心,你的這篇文章我會盡快幫你弄好,老師我也不信這世上沒個說理的地兒了!再不濟,老師自費陪你去帝都!去天子腳下告梁群峰!老師就不信了,他梁群峰一個政法委書記就能把漢東的天給遮了!”
祁同偉只覺一陣感動,向高育良鞠了一躬,“多謝老師,我就不打擾老師您了。”
高育良站起身,走到祁同偉身邊,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晚上來家里吃飯,老師為你洗塵?!?/p>
“好?!?/p>
祁同偉應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高育良的辦公室。
門口站著的鐘小艾趕忙跑開,祁同偉也沒注意到鐘小艾,而是直接朝著宿舍走去。
鐘小艾來找祁同偉的,知道祁同偉在高育良這兒,一來就聽到了他們在談什么改革開放。
鐘小艾就沒敲門打擾。
當聽到祁同偉的畢業(yè)分配時,鐘小艾直接震驚了,梁璐還有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得不到祁同偉,就要毀掉祁同偉?
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明珠蒙塵,這是國家的損失。
漢東不容他,帝都容!
自己老爸那兒可缺人了,等祁同偉進了中紀委,回頭找機會來查梁群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就是權(quán)力的任性嘛,誰不會似的。
要是祁同偉真去了那什么司法所,估計得在那待一輩子了,一位省政法委書記點名道姓安排的。
有誰會去為了一個農(nóng)民的孩子去得罪一位副部級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