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倩倩和鐘小艾都離開了,高育良也在這兒陪了祁同偉一上午。
看著高育良關心著自己,祁同偉的內(nèi)心很感動,老師還是那個老師啊,很慶幸命運給了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
祁同偉記得自己當年飲彈自盡之后,看到眾人的未來,更是打心眼里尊敬自己這個老師了。
雖然高育良在人前說過,必要時可以果斷擊斃祁同偉。
但是玩政治的人都清楚,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你明面上態(tài)度要表出來,政治,表面上都是一團和氣,有問題在桌子底下踢。
祁同偉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很多人,也斷了沙家?guī)偷恼吻巴?,祁同偉的死是不可避免的,但他那一槍勝天半子,到死他都是緝毒英雄?/p>
任何人,未經(jīng)法律審判,不得定罪。
祁同偉最想保住的就是高育良,可高育良的文人風骨,怎么可能接受用學生的死保住自己的仕途?
學生到死也沒出賣老師啊,高育良作為老師,為了體面,還能低頭嗎,死后拿什么見自己的學生?
高育良:吾徒已死,是非對錯我已無心再論,既使拼上我在漢東三十余年的積累,也一定要讓你沙瑞金付出代價!
師徒不相負,來世復師徒!真好。
高育良離開后,陳巖石夫婦來探望自己的兒子陳海。
也順便……探望一下祁同偉。
就簡單的探望,拎著一份果籃來了,簡單關心了幾句就離開了,祁同偉也沒有挽留,雙方現(xiàn)在并沒有太多好說的。
中午的時候,祁同偉讓高育良也回去休息。
病房里就只剩祁同偉和陳海兩個人。
下午時分,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祁同偉還以為是護士又來換藥了。
目光看過去,撲面而來的不是消毒水兒味兒,而是一股濃烈得有些發(fā)膩的香水兒味。
來人穿著一身裁剪極其考究的淺米色套裙,襯得皮膚愈發(fā)白皙,手里提著一個果籃。
是梁璐。
祁同偉見到她,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同偉。”梁璐的目光中帶著一種刻意的關切,目光在祁同偉纏著繃帶的胸口和胳膊上流連。
那眼神不太像是在看一個傷者,倒像是在審視一件即將到手卻略有瑕疵的藏品。
“梁老師,您有什么事嗎?”陳海站了起來,擋在了床前,毫不掩飾的戒備著。
梁璐的目光掃過陳海,臉上那點刻意營造的溫柔,瞬間淡了些,換上了一副理所當然且不容置疑的神情。
梁璐下巴微揚,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陳海同學,我想單獨和同偉說會兒話,麻煩你……出去一下?!?/p>
陳海沒動,嘴唇抿成一條剛硬的直線,看向祁同偉,似乎在詢問祁同偉的意見,祁同偉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陳海這才走了出去,反手帶上了門。
門一關上,病房里的氣氛驟然繃緊,梁璐走到床邊,將果籃放在床頭柜上那動作帶著一種施舍般的隨意。
梁璐沒有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微微俯下身,“疼么?那些人下手真是沒輕沒重……不過你放心,我爸一句話,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出來?!?/p>
“謝謝梁老師的好意了,我受不起?!?/p>
祁同偉語氣平淡,不悲不喜,梁璐的目的性祁同偉很清楚。
而祁同偉不可能答應梁璐的。
農(nóng)村出來的祁同偉,把傳宗接代看得很重,梁璐不僅僅大了祁同偉十歲,而且還不能生育了。
梁璐不能懷孕的原因主要是因為當年她在大學時期懷上了老師的孩子,之后被拋棄,在父親梁群峰的逼迫下,她去小診所打了胎。
由于診所條件差,導致她落下了疾病,造成了習慣性流產(chǎn),最終失去了生育能力。
就這一點,祁同偉就不可能答應她。
只可惜,哪怕身中三槍,成了一個緝毒英雄,可是英雄也拗不過權力!
祁同偉不想跪,可是在權力的壓迫下,不得不跪。
梁璐輕笑一聲,話鋒一轉,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傲慢和篤定,“同偉,我一直很欣賞你,你看,馬上就要畢業(yè)分配了,只要你點個頭,省廳、省檢、省院,漢東政法系統(tǒng)最好的地方你隨便挑,只要你想去,就沒有你去不了的地方,怎么樣?”
梁璐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的刺向祁同偉內(nèi)心最深、最痛的地方。
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這八個字是祁同偉這個農(nóng)民的孩子拼盡一切寒窗苦讀的唯一動力。
梁璐太清楚了,他太清楚省廳、省檢、省院這些地方對一個毫無背景,掙扎在底層,渴望翻身的窮學生意味著什么。
這是最直白的七寸,也是梁璐自以為最無可抵擋的籌碼。
然而,祁同偉的回答出乎梁璐的預料,祁同偉的聲音冰冷而堅硬,清晰的吐出了六個字。
“梁老師,請自重!”
自重,這兩個字刺激到了梁璐,她當年若是自重,現(xiàn)在怎么會是這樣的,連懷孕都做不到了。
梁璐的聲音陡然拔高,臉上精心描畫的五官因驟然涌上的羞怒和難以置信而扭曲。
“祁同偉!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你知不知道拒絕我意味著什么!
我爸!梁群峰!漢東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全省公檢法司,所有穿制服,戴徽章的,全歸他管!
你祁同偉一個政法系的學生,畢業(yè)分配,生死前程,就在我爸一句話!
你不是骨頭硬嗎?好啊,那你畢業(yè)以后,就去那鳥不拉屎的窮山溝里,抱著發(fā)霉的卷宗,數(shù)一輩子吧!
我會讓你知道,你那既可笑又一文不值的硬骨頭,在現(xiàn)實面前有多沒用!”
祁同偉閉上了眼睛,“梁老師,我累了,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就自便吧?!?/p>
看著祁同偉這副模樣,梁璐更是火冒三丈,梁璐咬牙切齒,聲音冷得像冰窖里凍過的刀子。
“祁同偉!你會后悔的!我會讓你跪著爬過來求我!我會讓你知道,在整個的漢東,沒有我梁璐做不到的事!更沒有我梁璐毀不掉的人!”
放完狠話,梁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門也被重重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