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老側(cè)目
江寒月下練劍的日子，如潺潺溪流般悄然持續(xù)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白晝時分，他如往日一般，在雜役的崗位上默默勞作，忍受著王彪的百般刁難，以及其他雜役投來的輕蔑白眼。那些或明或暗的惡意，如同冰冷的刺，扎在他身上，卻無法動搖他心中的信念。而當夜幕降臨，萬籟俱寂之時，他便如同鬼魅一般，偷偷溜到后山的山谷。借著那清冷的月光，他緊緊握著那把名為“殘狼”的斷劍，開始了屬于他的修行。
他的進步，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筍，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攀升著。
或許是因為“噬靈”功法那詭異的特性，在悄然間改變著他的身體與靈力運行軌跡；或許是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輸?shù)暮輨牛沃谄D難的修行道路上不斷前行；又或許是“殘狼”斷劍與他之間產(chǎn)生的奇妙共鳴，讓他對劍招的領(lǐng)悟遠超常人。那些從帛書上學來的、原本不成章法的劍招，在他的日夜演練下，漸漸融會貫通，最終形成了一套獨屬于他自己的劍法。這套劍法狠辣而詭異，沒有固定的招式名稱，沒有華麗的技巧點綴，只有最直接的攻擊和最刁鉆的角度。每一劍揮出，都如同餓狼撲食，直沖著敵人的要害而去，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瘋狂與決絕。
與此同時，他的靈力也在穩(wěn)步增長。雖然依舊停留在煉氣一層的門檻，未能突破，但其純度和韌性，卻遠超同階修士，甚至隱隱能與煉氣二層的修士相抗衡。
然而，這一切的努力與進步，都被一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默默地看在眼里。
三長老江玄，乃是江家資格最老的族老之一。他修為高深莫測，早已達到煉氣九層，距離那筑基之境僅有一步之遙。平日里，他深居簡出，極少過問族中的瑣事，只喜歡在后山的竹林里靜心打坐修行，又或是在夜里巡視家族屬地的陣法，守護著家族的安寧。
這夜，月色如水，三長老像往常一樣，在后山緩緩巡視著。他須發(fā)皆白，身著一件樸素至極的灰袍，手里拄著一根看似普通的竹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平凡無奇的山野老人，毫無強者的威壓。但他的眼神，卻如同深邃的古井，能洞察世間的一切虛妄。
當他巡視到江寒練劍的山谷附近時，腳步突然停住了。他眉頭微微一蹙，目光望向山谷深處。那里隱隱傳來兵器破風的聲音，還夾雜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詭異的靈力波動。
“嗯？”三長老輕咦一聲，心中涌起一絲詫異。這后山雖然偏僻，但畢竟是江家的地界，尋常子弟不會在這里練劍。而且，那股靈力波動……十分奇怪。它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又異常凝練，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吞噬的意味？
三長老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他沒有驚動里面的人，只是輕輕施展了一個簡單的隱匿術(shù)，便悄無聲息地朝著山谷靠近。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看到了那個讓他驚訝不已的身影。月光下，一個穿著破舊雜役服的少年，正揮舞著一把殘破的斷劍，在山谷中如靈動的猿猴般穿梭跳躍。他的動作生澀而瘋狂，劍招狠辣刁鉆，完全不符合江家的正統(tǒng)武學風格。
更讓三長老感到震驚的，是少年身上的靈力波動。那靈力極其微弱，最多只有煉氣一層的水準。但運轉(zhuǎn)之間，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能引動周圍的天地靈氣，甚至……有吞噬它們的跡象！尤其是少年手中的那截斷劍，每一次揮舞，都帶著一股噬人的兇煞之氣，與少年身上的靈力交相輝映，形成了一種詭異而和諧的畫面。
“這是……江家的子弟？”三長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江家的子弟，他大多都認識。就算是旁系子弟，也不會有如此詭異的靈力波動，更不會練這種毫無章法、卻異常狠厲的劍法。
他仔細打量著少年的面容，很快便認了出來?！笆悄莻€靈根殘缺的雜役，江寒？”三長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記得這個孩子。三年前的靈根檢測，他也在場。當時，測靈石上那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灰光，讓他印象深刻。族長江天雄說他“非我族類，血脈不純”，將他貶為雜役，他也沒有反對。畢竟，一個靈根殘缺到這種地步的人，幾乎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
可眼前的景象，卻徹底打敗了他的認知。這個本該無法修行的雜役少年，不僅修煉出了靈力，還掌握了如此詭異的功法和劍法！
三長老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站在暗處，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觀察著江寒練劍。他越看，心中越是驚訝。
江寒的劍招，看似雜亂無章，毫無技巧可言。但細細品味，卻能發(fā)現(xiàn)其中蘊含著一種返璞歸真的韻味。每一劍，都直指本質(zhì)，忽略了所有花哨的表象，只追求最直接的殺傷效果。這是一種……“破妄”之意！以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破除一切虛妄，直擊要害！這種劍意，就算是族里的天才子弟江楓，也未必能領(lǐng)悟！
一個靈根殘缺的雜役，怎么會領(lǐng)悟出如此高深的劍意？三長老捻著自己花白的胡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能感覺到，江寒身上的靈力波動雖然詭異，但并不邪惡，反而帶著一種頑強的生命力，就像石縫中頑強生長的野草。那股吞噬的意味，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求生欲，為了汲取力量而做出的本能反應(yīng)。這孩子，不簡單。
三長老看著江寒在月光下?lián)]灑汗水，看著他身上不斷滲出血跡卻依舊不肯停下的倔強，看著他眼中那股不屈的火焰，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欣賞。修真之路，天賦固然重要，但毅力和心性，同樣不可或缺。這個叫江寒的少年，雖然靈根殘缺，卻有著遠超常人的毅力和狠勁，還有著一顆不甘平凡的心。這樣的人，未必不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而此時的江寒，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三長老盯上了。他練完最后一劍，拄著斷劍，大口喘著氣，感受著體內(nèi)增長的靈力，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雖不耀眼，卻充滿了希望。
他收拾好東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緩緩離開了山谷。
直到江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三長老才從暗處緩緩走出來，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有趣，真是有趣?！比L老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沒有打算立刻干預(yù)。在他看來，一個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過早地暴露在陽光下，未必是好事。讓他自己先闖一闖，看看他到底能走多遠，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三長老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居所走去。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步，對身后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去，給我留意一下那個叫江寒的雜役?？纯此罱谧鍪裁?，尤其是……他準備參加啟靈宴比武的事?！?/p>
“是，長老?！币坏兰毼⒌脦缀趼牪灰姷穆曇粼诳諝庵许懫?，隨即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三長老微微一笑，拄著竹杖，慢悠悠地消失在夜色中。
山谷恢復(fù)了寂靜，只有月光依舊灑在地上，照亮了江寒練劍時留下的斑駁痕跡，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少年，不甘平凡的掙扎與奮斗。那痕跡，如同歲月的刻痕，記錄著他成長的點點滴滴，也預(yù)示著他未來那充滿未知與可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