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辭的“誠意”比凌硯預想的來得更快。
第二天下午，野棠就收到了一個加密U盤，說是蘇硯辭托律師轉遞的“部分證據”。工作室的技術人員破解后，里面赫然是當年那場爆破戲的原始參數(shù)記錄——清晰標注著原定安全范圍與沈硯之暗中修改后的數(shù)值差異，甚至附帶著一份被壓下去的醫(yī)療鑒定，證明那名群演的重傷絕非“意外”。
“夠狠的，連原始文件都能弄到手?！币疤姆粗募?，咋舌，“看來沈硯之當年為了堵口，沒少給蘇硯辭好處，不然他哪能拿到這么核心的東西?！?/p>
凌硯指尖劃過屏幕上的參數(shù)數(shù)字，眼神發(fā)冷。沈硯之這步棋走得夠毒，為了給情人搶角色，竟能拿人命當籌碼。前世她只覺得那場意外可惜，如今看來，滿是淬了毒的算計。
“按說好的，給蘇硯辭點‘甜頭’?！绷璩庩P掉文件，“讓監(jiān)獄那邊‘關照’一下，別讓他真被欺負死，但也別太舒坦——得讓他知道，籌碼沒交完，就別想談條件?！?/p>
野棠比了個“收到”的手勢，轉身去安排。辦公室里只剩凌硯一人，她拿起手機，點開裴燼昨晚發(fā)來的沈硯之仇家資料。
那位前老總姓周，曾是地產圈的風云人物，當年因一筆違規(guī)操作的資金鏈問題被沈硯之匿名舉報，不僅公司破產，還連累了不少親友。資料里附著周總的入獄照片，鬢角斑白，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透著一股子不甘的狠勁。
“倒是個合適的人選?！绷璩幹讣廨p點屏幕，眼底閃過算計的光。
正思忖著怎么讓這把“刀”出鞘，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裴燼發(fā)來的消息：【晚上有空嗎？給你帶了樣東西?！?/p>
凌硯看著信息，指尖微頓。昨晚那句“好”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至今還在心里漾著圈圈漣漪。她猶豫了幾秒，回了個“地址發(fā)你”。
傍晚時分，裴燼的車停在了工作室樓下。凌硯下去時，他正站在車邊打電話，側臉在夕陽下鍍著一層暖金，語氣聽著有些嚴肅：“……戚家剩下的那點產業(yè)，處理干凈，別留隱患?！?/p>
掛了電話，他轉頭看到凌硯，臉上的冷意瞬間褪去，眉眼柔和下來：“忙完了？”
“嗯。”凌硯點頭，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牛皮紙袋上，“帶了什么？”
“你上次說喜歡的那家老字號糕點，路過就買了點?！迸釥a把紙袋遞給她，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
凌硯接過紙袋，指尖有些發(fā)燙：“謝了?！?/p>
“上去坐坐？”裴燼抬眸看了眼工作室的方向，語氣帶著試探。
凌硯心里咯噔一下。單獨相處的場合，總讓她忍不住想起昨晚巷口的雨和他懇切的眼神，心跳會不受控制地亂。她正想找借口拒絕，卻聽裴燼補充道：“順便聊聊沈硯之的事，周總的兒子正好在我公司旗下的律所實習，或許能幫上忙?！?/p>
理由足夠正當，凌硯找不到拒絕的借口，只能點頭：“好。”
工作室里，野棠識趣地帶著員工提前下班，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他們兩人。凌硯泡了茶，遞給他一杯，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刻意拉開了些距離。
裴燼倒也沒強求靠近，只是拿出平板，調出周總兒子的資料：“小周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一直想給父親翻案，只是沒找到證據。沈硯之當年舉報的材料里，有幾處關鍵信息涉嫌偽造，或許能從這里入手?！?/p>
凌硯看著資料，眉頭微蹙：“就算能證明舉報材料有問題，周總當年的違規(guī)操作也是事實，翻案很難?！?/p>
“不一定非要翻案?！迸釥a指尖在屏幕上劃過，“只要能證明沈硯之當年是靠偽造證據構陷，就能讓他在牢里‘出名’。你覺得，那些被他踩過的人，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凌硯恍然大悟。沈硯之在牢里靠著鉆營站穩(wěn)腳跟，靠的就是“大義滅親”的舉報者人設，一旦這層皮被扒掉，露出構陷同黨的真面目，那些被他欺壓過的人，只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
“倒是個釜底抽薪的辦法?！绷璩幪ы此?，眼底帶著點贊許，“你早就想到了？”
“昨晚你說要對付沈硯之，就查了查?！迸釥a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笑意，“畢竟，我的‘投資’，得保駕護航?！?/p>
又是“投資”。凌硯心里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既松了口氣，又有點莫名的失落。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飾情緒：“那小周那邊，需要我出面嗎？”
“我已經讓助理聯(lián)系了，他很樂意合作?！迸釥a放下平板，身體微微前傾，“不過，他有個條件——事成之后，想請你幫他母親的小公司牽個線，接點合作?！?/p>
“舉手之勞。”凌硯答應得干脆。對她來說，這點資源不過是順水人情。
事情談完，辦公室里陷入沉默。暖黃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糕點的甜香，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裴燼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硯”字項鏈上，忽然開口：“這條項鏈，你好像一直戴著。”
凌硯下意識摸了摸項鏈，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定了定神：“挺好看的?！?/p>
“那枚黑蝶胸針呢？”他又問，“不喜歡？”
“沒機會戴?！绷璩幗忉尩?，“最近拍的戲風格都偏素凈，不適合那么張揚的配飾?！?/p>
裴燼笑了：“那等你下次走紅毯，我再送你一套更配的首飾?！?/p>
“不用了，太貴重?！绷璩幜⒖叹芙^。她不想欠他太多，尤其是這種帶著明顯私人意味的禮物。
“對我來說，不貴重。”裴燼的語氣很認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凌硯，你就不能……偶爾接受我的好意，不帶任何算計嗎？”
凌硯的心猛地一跳。他總能這樣，一語戳破她的偽裝，讓她無所遁形。
她別開臉，看向窗外的夜色：“裴燼，我們這樣挺好的，合作伙伴，各取所需，不會有負擔。”
“可我覺得有負擔?！迸釥a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不想只做你的合作伙伴?！?/p>
凌硯的呼吸滯了滯。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側臉上，帶著滾燙的溫度，幾乎要將她融化。前世筑起的高墻，在這一刻搖搖欲墜。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頭看他，眼神帶著最后的掙扎：“裴燼，你到底圖什么？我這樣的人，心里全是算計和仇恨，根本給不了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要，”裴燼打斷她，伸手輕輕握住她放在沙發(fā)上的手，他的掌心溫熱干燥，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只要你。不管是算計的你，還是狠戾的你，或是……偶爾會動搖的你，我都要?！?/p>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溫柔得不像話：“凌硯，試著相信我一次，嗯？”
凌硯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雙眼睛里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沒有絲毫算計，只有純粹的……認真。
心防，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她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兩人交握的手，傳遞著彼此的溫度。窗外的夜色漸濃，而室內的情愫，卻在悄然升溫，像即將破土而出的種子，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
就在這時，凌硯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起，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是監(jiān)獄那邊打來的，野棠特意打過招呼，有任何關于蘇硯辭的動靜都要第一時間通知。
凌硯猛地抽回手，接起電話，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冷意，“蘇硯辭在監(jiān)獄里‘意外’摔傷了？現(xiàn)在在搶救？”
電話那頭的人還在說著什么，凌硯的眼神越來越冷，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掛了電話，她看向裴燼，語氣凝重：“蘇硯辭出事了?！?/p>
裴燼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鋒芒：“是沈硯之的手筆？”
“大概率是?！绷璩幷酒鹕?，拿起外套，“看來，我們得提前收網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所有節(jié)奏，也讓剛剛萌芽的情愫，瞬間被濃重的硝煙味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