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級調(diào)香師,被丈夫和閨蜜聯(lián)手害死。他們不知道,
我的靈魂附身在了目睹一切的黑貓身上。他們更不知道,他們偷走的「杰作」,
不是什么曠世奇香,而是我為他們精心調(diào)制的——催命符。【1】意識回籠的瞬間,
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我親手調(diào)制的「深海龍涎」,沉穩(wěn)、溫暖,
帶著一絲海洋的咸腥和風的氣息。這是我丈夫顧言最愛的味道,
被我用作我們臥室的安眠熏香。可現(xiàn)在,這味道里摻雜了一絲令人作嘔的血腥,
以及蘇蔓身上那股廉價的、甜膩的梔子花香水味。我猛地睜開眼,視線卻低得離譜。
映入眼簾的不是我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冰冷光滑的木地板,以及……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爪子。
我的爪子?大腦一片混亂,尖叫卡在喉嚨里,出口卻變成了一聲微弱的「喵嗚」。「小東西,
醒了?」顧言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慵懶和愜意。
一只大手撫上我的頭頂,輕輕撓著我的下巴。我僵住了。這只手,幾個小時前,
還死死地捂住我的口鼻,將浸滿乙醚的手帕按在我的臉上,直到我徹底失去掙扎的力氣。
我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了我此生最不想看到的畫面。我的丈夫顧言,赤裸著上身,
正愜意地靠在床頭。而我的閨蜜,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徒弟蘇蔓,像一條蛇一樣纏在他身上,
她身上穿著的,是我最喜歡的那件真絲睡袍。他們在我親手設計的床上,
蓋著我精心挑選的被子,呼吸著我為他調(diào)制的熏香,慶祝著我的死亡?!赣憛挘瑒e鬧,」
蘇蔓嬌嗔著推開顧言的手,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嫌惡,「這只黑貓真晦氣,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趕緊扔出去?!诡櫻孕α诵Γ曇魷厝岬媚艿纬鏊畞恚骸竸e啊,
小蔓。你不是說,黑貓通靈嗎?說不定,我們家清歡的魂兒,就附在這小東西身上,
正看著我們呢?!顾f著,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粗暴地揉搓著我的腦袋,
仿佛在揉搓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蘇蔓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豐滿的胸脯緊緊貼著他的手臂:「那敢情好?。【妥屗H眼看看,
她最愛的男人和最信任的閨蜜,是怎么快活的。讓她看看,她那個寶貝實驗室,
她那些價值連城的香方,現(xiàn)在都是誰的了!」我的血液,不,我這具貓身體里的血液,
瞬間凝固了。實驗室……香方……「對了,阿言,」蘇蔓像是想起了什么,
興奮地坐直了身體,「『記憶之吻』的最終配方,你拿到了嗎?那可是林清歡的畢生心血,
只要我們把它推出去,整個香水界都得為我們顫抖!」顧言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他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加密的 U 盤,得意地晃了晃:「當然。
她以為把密碼設成我們結婚紀念日就萬無一失了?真是天真得可笑。她到死都不知道,
我連她保險柜里藏著幾根頭發(fā)都一清二楚?!埂柑昧?!」蘇蔓一把搶過 U 盤,
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緊緊抱在懷里,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林清歡那個蠢貨,
守著金山卻只知道搞什么虛無縹緲的藝術!這香水,能喚醒人最深層的記憶,
能讓人重溫最美的美夢,也能……讓人墜入最可怕的噩夢。這是神才能擁有的力量!
憑什么屬于她?」我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赣洃浿恰?,
Mnemosyne'sKiss。那不是香水,那是我窮盡半生所學,
觸碰到調(diào)香禁忌領域的「作品」。它確實能通過特定的嗅覺分子組合,
刺激人類大腦的海馬體和杏仁核,精準地喚醒某一段被塵封的記憶。
但那只是理論的初步成功,最終的成品,還缺少最關鍵的一味「穩(wěn)定劑」。
沒有穩(wěn)定劑的「記憶之吻」,根本不是什么美夢制造機,它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一個會無限放大使用者內(nèi)心最深處「愧疚感」的嗅覺炸彈!它會像跗骨之蛆,
將你記憶中最悔恨、最恐懼、最骯臟的瞬間,一遍又一遍地在你腦中重演,直到你精神崩潰,
徹底瘋狂。我設計它的初衷,是為了幫助那些阿爾茲海默癥的患者,
找回與親人共度的珍貴時光??涩F(xiàn)在,這兩個無知的竊賊,卻想把它變成斂財?shù)墓ぞ摺?/p>
他們不知道自己偷走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怪物。「喵——!」
一聲凄厲的貓叫劃破了房間的溫存。我用盡全身力氣,從顧言的手中掙脫,
用我新生的、尖利的爪子,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抓下三道深深的血痕。顧言吃痛地「嘶」
了一聲,反手一巴掌將我扇飛出去。我小小的身體撞在墻上,又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冈撍赖男笊?!」他看著手背上的傷口,眼神陰鷙得可怕,
「看來不清歡的魂兒,是真附在它身上了,脾氣都一模一樣?!固K蔓膩了上來,
心疼地捧起他的手,柔聲說:「跟一個畜生計較什么。把它關進籠子,餓它幾天就老實了。
等我們開完發(fā)布會,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再把它剝皮抽筋,給你做個手套,好不好?」
顧言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他捏了捏蘇蔓的臉,笑了:「還是我的小蔓貼心?!?/p>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嚨里涌上一股鐵銹味。視線漸漸模糊,
只能看到他們交纏在一起的身影,那么刺眼,那么骯臟。
憤怒、屈辱、不甘……所有的情緒像巖漿一樣在我的胸腔里翻滾,
卻只能化作一聲聲絕望而微弱的嗚咽。我看著他們,在心里一字一句地發(fā)誓。顧言,蘇蔓。
你們等著。我會親眼看著你們,
是如何被自己親手釋放出的「記憶之…【2】我被關進了一個冰冷的鐵籠里,
扔在陽臺的角落。這里曾經(jīng)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種滿了各種珍奇的香料植物,
午后陽光溫暖,可以躺在搖椅上看書,看顧言在下面修剪草坪。那時的他,會抬起頭,
對我露出溫柔的笑。現(xiàn)在,搖椅上堆滿了雜物,名貴的香草枯萎腐爛,
散發(fā)著一股敗落的氣息。而我,從這個家的女主人,變成了一只被囚禁的階下囚。
他們每天只扔給我一點殘羹冷飯,有時候甚至會忘記。
饑餓和寒冷不斷侵蝕著我這具弱小的身體,但我求生的意志卻愈發(fā)強烈。我不能死。
我必須活著,看那兩個竊賊走向毀滅。透過籠子的縫隙,我能看到客廳里發(fā)生的一切。
蘇蔓徹底取代了我。她穿著我的衣服,用著我的化妝品,甚至模仿我說話的語氣和姿態(tài),
試圖抹去我存在過的一切痕跡。而顧言,對外宣布我因為積勞成疾,出國療養(yǎng),
無限期退出香水界。他順理成章地接管了我的公司和實驗室,以「亡夫」的姿態(tài),
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信任。他們像一對恩愛的夫妻,籌備著「記憶之吻」的上市發(fā)布會,
接受著媒體的采訪,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每一次看到他們的嘴臉,
我的心就像被毒蛇啃噬。我開始瘋狂地鍛煉這具身體。在狹小的籠子里奔跑、跳躍,
磨礪我的爪子和牙齒。我是一只貓,一只來自地獄的復仇黑貓。我的弱小是我的偽裝,
我的沉默是我的武器。蘇蔓偶爾會想起我。她會走到籠子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施虐的快感。「林清歡,你看到了嗎?」她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了。你的男人,你的事業(yè),你的名聲……很快,
所有人都會忘記你,只會記得我,蘇蔓?!顾龝酶吒男?,狠狠地敲擊鐵籠,
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看著我因驚嚇而瑟瑟發(fā)抖的樣子,發(fā)出一連串暢快的笑聲。
「你不是很清高嗎?不是說調(diào)香是藝術,不能被金錢玷污嗎?你看,
現(xiàn)在全世界都將為你的『藝術』而瘋狂,而這份榮耀,屬于我!」我只是縮在角落里,
用一雙幽綠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粗驗榧刀屎妥员岸で哪?,
看著她沉浸在不屬于自己的榮光里,一步步走向深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記憶之吻」
的威力。它誘發(fā)的「愧疚感幻覺」,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基于使用者自身最真實的記憶。
你做過的虧心事越多,背負的罪孽越重,幻覺就越真實,越恐怖。
對于顧言和蘇蔓這兩個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的人來說,「記憶之吻」
將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審判臺。發(fā)布會定在一個星期后。
他們包下了全城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邀請了各界名流和所有主流媒體。
他們要在這場盛大的典禮上,向全世界展示他們的「杰作」。而我,必須在那之前逃出去。
我仔細觀察著籠子的結構。鎖是老式的彈簧鎖,只要有合適的工具,并不難打開。
機會在第三天夜里來了。那天,顧言和蘇蔓大概是出去應酬,喝得酩酊大醉才回來。
蘇蔓經(jīng)過陽臺時,高跟鞋一歪,手里的包甩了出去,正好撞在我的籠子上。
包里的東西散落一地??诩t、粉餅,還有……一根金屬的發(fā)卡。發(fā)卡掉落的位置,
離籠子只有不到十厘米。我的心跳瞬間加速。他們跌跌撞撞地回了臥室,很快就沒了動靜。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剩下我的心跳聲,和窗外風的呼嘯。我用爪子,一點一點地,
小心翼翼地,將那根發(fā)卡撥到籠子邊。這個簡單的動作,耗費了我?guī)缀跛械牧?。然后?/p>
我用嘴叼住發(fā)卡,將它彎曲的一頭,慢慢伸進鎖孔。我曾為了研究一款復古香水,
專門學習過十八世紀歐洲貴婦們的各種生活細節(jié),
其中就包括如何用發(fā)卡打開束胸和日記本的鎖。沒想到,這項看似無用的知識,
竟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咔噠?!挂宦曃⒉豢陕劦妮p響,在死寂的夜里,如同驚雷。
鎖開了。我沒有立刻沖出去。我靜靜地等待著,直到確認臥室里的人沒有被驚醒。然后,
我推開籠門,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悄無聲息地躍下陽臺。
二樓的高度對我這具輕盈的貓身體來說,不算什么。我穩(wěn)穩(wěn)地落在柔軟的草坪上,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仡^望去,那棟我親手設計的房子,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在夜色中矗立。
那里曾是我的家,我的愛巢,我的一切?,F(xiàn)在,它只是一個囚禁過我的牢籠,
一個埋葬了我過去的墳墓。我沒有絲毫留戀,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濃稠的夜色里。
復仇的第一步,開始了?!?】城市的夜晚,對一只流浪貓來說,充滿了危險。
饑餓的野狗、飛馳的汽車,還有人類厭惡的目光。我拖著虛弱的身體,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在冰冷的橋洞下躲避寒風。曾經(jīng)的我,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調(diào)香女王,出入皆是名流,
衣食住行無不精致。如今,卻為了半塊發(fā)霉的面包,要和老鼠搶地盤。
巨大的落差沒有擊垮我,反而讓我的目標愈發(fā)清晰。我要活下去,不僅是為了復仇,
更是為了奪回屬于我的一切。我一邊躲避危險,一邊尋找機會。我要找一個能幫助我的人,
一個能理解我「語言」的人。我是一只貓,我無法說話,無法寫字。我唯一的武器,
就是我作為調(diào)香師林清歡時,所擁有的全部知識和記憶。尤其是對氣味的超凡感知力。
這具貓的身體,嗅覺比人類靈敏百倍,這讓我能夠分辨出城市空氣中,數(shù)以萬計的復雜氣味。
汽車尾氣、下水道的腐臭、食物的香氣,還有……人們身上,因情緒而產(chǎn)生的,
獨一無二的「味道」??謶质撬釢?,像變質(zhì)的牛奶。喜悅是甜美的,像初夏的漿果。
而謊言,則帶著一股類似臭氧的、尖銳的、不和諧的味道。這幾天,
顧言和蘇蔓的巨幅海報已經(jīng)鋪滿了城市的所有角落。海報上,他們手持一瓶設計精美的香水,
笑容燦爛,標題是——「記憶之吻,獻給你的第二次人生」。每當有路人駐足,
對這瓶即將上市的香水表示出好奇和期待時,我都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屬于「希望」
的、清新的青草味。而我的心里,卻只有冰冷的悲哀。他們不知道,
他們所期待的「第二次人生」將會是怎樣一場災難。我必須阻止他們。
我的腦中有一個模糊的計劃。我需要找到一種極其罕見的香料——「幽冥鬼蘭」。
這是我研究「記憶之吻」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一種奇特植物。它本身沒有味道,
但卻像一個「氣味黑洞」,能瞬間吸附并放大周圍最強烈的氣味分子。如果我能找到它,
將它放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再配合「記憶之吻」本身揮發(fā)出的誘導愧疚感的「罪孽之味」,
就能形成一個巨大的「情緒放大場」。到那時,所有噴灑了「記憶之吻」的人,
尤其是心中有鬼的顧言和蘇蔓,他們內(nèi)心的罪惡感將被放大百倍千倍,
足以讓他們當場精神崩潰,丑態(tài)百出。但這只是第一步。在他們的談話中,
我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一個「第三方」,一個幫他們處理我「后事」的「清潔工」。
這個人是誰?他知道多少內(nèi)幕?他會不會是顧言和蘇蔓唯一的破綻?我循著記憶中,
顧言和蘇蔓身上那股混雜著貪婪、心虛和背叛的復雜氣味,開始在城市里追蹤。貓的視角,
讓我能去到很多常人無法企及的地方。我穿梭在狹窄的后巷,攀爬上高聳的樓頂,
像一個幽靈,監(jiān)視著這座城市。終于,在一個深夜,我找到了線索。
在一家偏僻的地下酒吧后門,我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屬于顧言的味道。
他顯然是來這里見什么人。我悄無聲息地潛伏在黑暗中,看到顧言將一個厚厚的信封,
遞給了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事情都處理干凈了?」
顧言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充滿了不耐煩。刀疤男掂了掂信封,冷笑一聲:「放心,顧總。
那天晚上,除了你、蘇小姐和我,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那女人的車,連同一個螺絲釘,
都已經(jīng)沉到江底了。保證神仙也找不到?!诡櫻运坪跛闪丝跉猓骸改蔷秃谩0l(fā)布會之前,
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意外?」刀疤男的語氣變得有些玩味,「意外隨時都可能發(fā)生。
比如,我不小心喝多了,把那天晚上的事,跟哪個記者朋友聊一聊……」
顧言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敢威脅我?」「不是威脅,是提醒?!沟栋棠袦惤?,
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顧總,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你的『記憶之吻』要是上市了,
日進斗金,我這個幫你『掃清障礙』的人,總不能還喝西北風吧?」
顧言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從懷里又掏出一張卡,
扔給刀疤男:「這里面有五十萬。發(fā)布會成功之后,再給你一百萬。從此以后,我們兩清,
你從我眼前消失。」刀疤男接過卡,滿意地笑了:「顧總爽快。合作愉快?!拐f完,
他轉(zhuǎn)身走進了酒吧。顧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最后也驅(qū)車離開。
我從黑暗中走出,心臟狂跳。原來,我的死,并非簡單的激情殺人,
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這個刀疤男,就是他們雇傭的幫兇!更重要的是,我「被失蹤」
的真相,也被他一語道破。他們偽造了我駕車墜江的假象,毀尸滅跡!
我死死地記住了那個刀疤男的味道。那是一種混雜著血腥、酒精和廉價煙草的,
充滿了暴戾和貪婪的味道。他將是我復仇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枚棋子。而現(xiàn)在,
我必須先去找到「幽冥鬼蘭」,以及那個唯一可能幫助我的人。我記得,全城只有一個地方,
可能會有這種傳說中的植物。那是一家隱藏在老城區(qū)深處,名叫「聞香榭」的古董店。
店主是個怪人,癡迷于收集各種天下奇香,我曾經(jīng)為了尋找一種罕見的沉香,去過那里一次。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向老城區(qū)的方向奔去。希望,就在前方。
【4】老城區(qū),青石板路,斑駁的木門。「聞香榭」就隱藏在這樣一條幽深的小巷里,
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我趕到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店鋪還沒開門,我蜷縮在屋檐下,
舔舐著流浪幾天來爪子上磨出的傷口,靜靜地等待。這具身體太虛弱了,再找不到庇護,
我可能撐不到發(fā)布會那天。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緩慢而沉穩(wěn)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穿著中式對襟衫,身形清瘦的男人,提著一籠畫眉,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面容清俊,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和疏離。
他就是「聞香榭」的店主,沈遲。我記得他。上次我來,是為了尋找一塊絕跡的「棋楠香」。
滿屋的客人,只有他,沒有被我的名氣和地位所影響,只是淡淡地說:「香有香緣,
不遇知音,千金不賣。」他是一個真正懂香,也真正孤高的人。也正因為如此,
他或許是唯一能「聽」懂我的人。沈遲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忽然停住了腳步。他低下頭,
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緊張地繃緊了身體,喉嚨里發(fā)出警惕的嗚咽。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驅(qū)趕我,也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眉頭微微蹙起,
仿佛在辨認什么。他的鼻子,輕輕地翕動了一下。然后,他說出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
「你身上……有『空谷幽蘭』的清冷,有『深海龍涎』的沉靜,
還有……『血腥瑪麗』的絕望。三種頂級的香,
卻混雜著死亡的腐朽和不甘的怨氣……小東西,你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他竟然能聞到!他不僅能聞到我身上殘留的,屬于林清歡的氣息,
還能分辨出那氣息里蘊含的情緒!「空谷幽蘭」是我最常用的工作香,能讓我心神寧靜。
「深海龍涎」是顧言臥室的熏香?!秆痊旣悺箘t是我在研究「記憶之吻」時,
調(diào)配出的一款失敗品,它會引發(fā)人強烈的悲傷情緒,我死前,實驗室里就彌漫著這種味道。
這些味道,早已深入我的靈魂,即使換了一具身體,也依然烙印在我的核心。而沈遲,
這個擁有著超越常人嗅覺的男人,他聞到了我的「靈魂」!我找到了!我找到那個人了!
激動和委屈瞬間淹沒了我,我再也控制不住,沖他發(fā)出了一聲聲凄厲而悲傷的「喵嗚」。
那是我無聲的吶喊,是我沉冤的控訴!沈遲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和憐憫。他蹲下身,
向我伸出手。他的動作很慢,很輕,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竸e怕,我不會傷害你?!?/p>
他的聲音溫潤,像上好的檀木,「你看起來,像是被人從家里趕出來的。進來吧,外面冷?!?/p>
他打開店門,一股混雜著百千種香料的、復雜而寧靜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毫不猶豫地,
一瘸一拐地跟了進去。店鋪里和我記憶中一樣,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古樸的香爐,
以及風干的植物??諝庵辛魈手环N讓人心安的味道。沈遲給我倒了一碟溫熱的牛奶,
又找來醫(yī)藥箱,小心翼翼地幫我處理爪子上的傷口。他的動作很溫柔,眼神專注而悲憫。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別?!顾贿吔o我上藥,一邊輕聲說,「我見過很多名貴的寵物,
它們身上只有主人的香水味。但你不一樣,這些味道,像是從你骨子里透出來的?!?/p>
他頓了頓,抬起頭,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尤其是那股怨氣……濃得化不開。
就像一個枉死之人的魂魄,在無聲地哭泣?!刮业男呐K,被他的話狠狠地攥住了。他懂!
他真的懂!我激動地站起來,用頭去蹭他的手心,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是我唯一能表達親近和信任的方式。沈遲似乎被我的反應逗笑了,
眉宇間的倦意消散了些許:「看來,我是說對了。你這小家伙,還真通人性?!?/p>
他沒有再追問。他只是給了我一個溫暖的角落,一塊柔軟的墊子,還有充足的食物和水。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聞香榭」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全感。我知道,我賭對了。
沈遲,這個擁有「超級嗅覺」的男人,將是我復仇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盟友。接下來的幾天,
我用盡一切辦法向他傳遞信息。當電視上播放「記憶之吻」的廣告時,
我會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發(fā)出憤怒的嘶吼。當他看報紙,
讀到「天才調(diào)香師林清歡因病隱退」的新聞時,我會用爪子去撕扯報紙上顧言和蘇蔓的照片。
他看書時,我會從書架上精準地將那些記載著「幽冥鬼蘭」的古籍推到他面前。沈遲的眼神,
從最初的疑惑,到驚訝,再到后來的凝重和沉思。他開始主動搜集所有關于「記憶之吻」
和林清歡的信息。終于,在發(fā)布會的前一天晚上。他關了店門,坐在我面前,
將一臺平板電腦推到我面前。屏幕上,是顧言和蘇蔓接受采訪的視頻?!浮河洃浿恰唬?/p>
號稱能喚醒最美好的記憶?!股蜻t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但我托人弄到了一點樣品。
它的味道很不對勁?!顾贸鲆粋€小小的試香瓶,打開瓶蓋。那股熟悉的、帶著「罪孽」
氣息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杆那罢{(diào),確實模擬了林清歡的風格,華麗而復雜。
但它的核心,卻帶著一股強烈的、刺激性的化學氣味,像是……一種精神誘導劑?!?/p>
沈遲的目光銳利如刀,「這種味道,不會喚醒美夢,只會勾起人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和愧疚。
長期聞到,足以讓人精神錯亂?!顾粗遥蛔忠痪涞貑枺骸高@,才是你想告訴我的,
對嗎?」我用盡全身力氣,重重地點了點頭。沈遲的眼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終于將所有的線索,都串聯(lián)了起來。一只身上帶著林清歡獨特氣息的黑貓,
對顧言和蘇蔓的極度仇視,以及對「記憶之吻」的異常反應……「林清歡……她不是隱退了。
」沈遲的聲音有些干澀,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她是……死了。而你……」
他沒有說下去,但我們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整個空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窗外,
風雨欲來。一場針對顧言和蘇蔓的復仇風暴,即將拉開序幕。而我,終于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
【5】沈遲接受這個荒誕事實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蛟S對于一個能「聞」
到情緒和靈魂的人來說,靈魂附體這種事,也并非完全無法理解?!肝倚枰愕膸椭??!?/p>
我用爪子,在地上沾著水,歪歪扭扭地劃出了這幾個字。貓的身體控制力很差,
但這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極限。沈遲的臉上沒有了震驚,
取而代 m?o 之的是一種冷靜到可怕的專注?!改阆朐趺醋??」他問。
我將他引到一排貼著古老標簽的藥柜前,用爪子拍了拍其中一個寫著「幽蘭」的抽屜。
沈遲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他拉開抽屜,
里面果然靜靜地躺著幾株干枯的、仿佛沒有生命的黑色植物?!赣内す硖m。」他拿起一株,
放在鼻尖輕嗅,「傳說中生長在古戰(zhàn)場,以亡魂怨氣為食的『地獄之花』。
它能吸附并放大周圍的『情緒氣味』。你想用它,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
放大『記憶之吻』的副作用?」我重重地點頭。「不夠。」沈遲搖了搖頭,
「『記憶之吻』的揮發(fā)范圍有限,現(xiàn)場那么大,賓客眾多,單靠幾株鬼蘭,效果會被稀釋,
無法精準地打擊到顧言和蘇蔓?!顾f的對,是我考慮不周。我只想著如何制造混亂,
卻忽略了精確性。沈遲在店里來回踱步,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一個復雜的棋局。
「除非……」他忽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我身上,「除非,
我們能創(chuàng)造一個更強大的『氣味源』,一個能瞬間覆蓋全場,
并且只對特定人群有效的『嗅覺炸彈』?!刮业难劬α亮恕_@正是我擅長的領域!
我立刻行動起來。我跳上那些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架子,用鼻子和爪子,
將一瓶瓶我需要的「原料」推到地上。佛手柑的清新,廣藿香的深邃,巖蘭草的泥土氣息,
還有……一瓶被沈遲珍藏的,帶著強烈動物腥臊味的「靈貓香」。這些,都是構成「愧疚感」
氣味的核心元素。沈遲震驚地看著我熟練地「指揮」著這一切,眼神從最初的不可思議,
變成了全然的信任。他不再把我當成一只普通的貓,而是當成一個真正的「調(diào)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