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因果報應嗎？你相信小惡不除，終成大患嗎？你相信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正有一位死神在凝視著你嗎？……1“喵——嗷——”“喵——嗷——”凌晨一點十七分。
一陣尖銳的叫聲，似嬰兒啼哭，又似女人啜泣，撕裂了寂靜的夜幕。樓上林家側臥內(nèi)，
沉睡的林國棟猛地被這叫聲驚醒。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住腦袋，想接著睡。
可窗外的貓嚎卻愈發(fā)凄厲，一聲高過一聲，在狹窄的巷弄間回蕩。這樣僵持了約莫三分鐘。
“操！”林國棟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咒罵出聲，布滿皺紋的臉上怒意翻涌。他氣沖沖跳下床，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沖到窗邊猛地推開。他渾濁的目光在樓下逡巡，
終于在昏暗路燈映照的垃圾桶旁，鎖定了聲音來源——三只正在糾纏的野貓。
其中一只純黑的野貓正騎在一只花貓身上，花貓被騎得趴伏在地，痛苦地扭動身軀，
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剩下一只灰貓在它們一旁虎視眈眈，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閃爍?？辞迓曇魜碓?，林國棟咬牙切齒大罵：“發(fā)情的畜生！
”廉價的窗戶把手在他緊攥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猛地轉身在屋內(nèi)搜尋，
隨后目光鎖定桌上的玻璃杯。林國棟想也不想，抓起玻璃杯就狠狠朝窗外砸去！“嘩啦——！
”玻璃碎裂聲在深夜格外刺耳。三只糾纏的野貓瞬間驚散逃竄?？匆娺@一幕，
林國棟蒼老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但這得意轉瞬即逝。因為他剛躺回床上，
遠處又傳來了新的嚎叫。接著另外一處又有其他野貓呼應，兩邊叫聲此起彼伏，
匯成一場永無休止的地獄交響樂。林國棟氣得臉都快要裂開了。
但他這回已經(jīng)找不到那些貓的蹤影，只能用枕頭死死捂住耳朵，以尋找片刻寧靜。
他的動作太大，沒多久便驚醒了身旁的老伴周美玲。周美玲立刻惡聲惡氣地嘟囔，
“大半夜的瞎折騰啥！我明早還要送孫子去學校！再吵著老娘睡覺，看我回來不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林國棟含混應著，再不敢動彈。次日清晨，好不容易睡著的林國棟，
再次被周美玲那穿透力極強的嗓門驚醒。這次罵聲是從大門外傳來的。瞥了眼床頭的鬧鐘，
他憋著火，不得不爬起來洗漱。門外，周美玲滔滔不絕的尖銳嗓音仍在持續(xù)。
等林國棟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周美玲已換上一副和藹面孔，跟在孫子林小寶身后，
笑瞇瞇地收起剛才用來擋電梯門的折疊凳。“哎！等等我！”林國棟三步并作兩步追過去。
“要死啊你！磨磨蹭蹭的！沒看見小寶上學都快遲到了嗎！”周美玲的大嗓門瞬間復活，
“而且你今天不是轉上夜班嗎？這一大早出門做啥子？”“沒做啥子，就下樓轉轉，
順便買包煙抽抽。”林國棟訕笑著擠進電梯。電梯門在“滴滴滴”的警報聲中緩緩合攏。
周美玲一邊嘟囔著林國棟的不是，一邊殷勤地搶過林小寶那沉重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
雖然林小寶小小年紀，卻一身肥膘，周美玲還是擔心這“沉重”的書包把她寶貝孫子壓壞。
林小寶全程都啃著自己手上的大肉包子，對上了年紀還要替自己背書包的奶奶毫不在意，
仿佛那本該就是周美玲該做的。電梯在這詭異的和諧氛圍中緩緩下行。中途停了幾次，
進來了六七個其他樓層的住戶。這些人一進來，電梯本就狹小的空間瞬間擁擠起來。
林小寶的體型本就又肥又壯，被這么一擠，瞬間對手里沒吃完的包子失去了胃口。
他不由噘著嘴向周美玲抱怨，“奶奶！明早你別給我煮那么多早餐了！擠得我都快吐出來了！
”“這怎么行呢！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yǎng)可馬虎不得！”周美玲立刻反駁，
“再說了，這電梯擠哪能怪你吃得多？要怪就怪那些后來上來的人沒素質(zhì)！
”“這一個兩個的，連基本尊老愛幼的道理都不懂！明知這電梯小，沒地方站，
還非要硬往里擠！可真是晦氣！小寶，你以后可別學他們！
咱們得當個有素質(zhì)的好同志知道不？”林小寶不耐煩應和她，“知道了知道了。
”面對周美玲這番毫不客氣的嘲諷，電梯里那些被她指責的人卻毫無反應。
他們臉上不見半點波瀾，如同聽著電梯里無關緊要的廣告詞。等電梯抵達一樓，門一開，
那些人便快速離開。輪到周美玲祖孫三人出來時，周美玲嘴里還罵罵咧咧，
罵先前離開的那些人不懂謙讓，沒讓她和林小寶先出電梯。被這么一耽擱，
等林小寶去到學校大門口，已經(jīng)遲到有半小時。周美玲想趁學校還沒關門，
把林小寶送進學校，校門口的守衛(wèi)卻攔著不讓他們進。于是，
周美玲又在校門口和守衛(wèi)大吵一架。最終由于爭吵聲太大，
周美玲如愿以償?shù)陌蚜中毸瓦M了學校。告別孫子前，周美玲還扭頭朝守衛(wèi)狠狠啐了口唾沫。
并罵道：“臭看門狗！活該你一輩子看門的！”2從學校離開，周美玲直奔菜市場。
回小區(qū)路上，她眼尖的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一袋沒怎么開封的香腸，拿起來聞了一下，
發(fā)現(xiàn)并沒異味，聞起來還非常新鮮，頓時又驚又喜，立刻把香腸塞進袋子里拿回家。
等她拎著菜回到小區(qū)樓下，發(fā)現(xiàn)林國棟正哼著歌在樓下四處溜達，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周美玲喊了他幾句都沒聽到，只能自己先行回家。她剛走到自己住的樓下，
又在樓下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這回她沒再像看見林國棟那樣直接大喊對方名字，
而是立刻堆滿笑容，等走到跟前，再高興和對方打招呼，“兒子！”林耀正打著電話，
聞聲只回頭淡淡看了周美玲一眼，接著繼續(xù)說著自己的事。被忽略周美玲也沒生氣，
安靜候在一邊，直到林耀皺著眉頭掛斷電話，才開口詢問，“怎么了這是？
瞧著好像有些不高興？”“還不是那幫業(yè)主！”林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整天投訴電梯有問題！有本事掏錢換個新的??！光想用新的，又不想出錢，想得可真美！
”林耀是這個小區(qū)的物業(yè)經(jīng)理，平時就負責管理整個小區(qū)的各項瑣事?！鞍ィ】烧媸?！
這些人怎么這么不要臉？”“可不是么！”林耀擰著眉頭對著手機屏幕一頓劃動，
“害得我現(xiàn)在還得聯(lián)系維保單位，麻煩死了！”他這個樣子，周美玲看著可心疼壞了，
頓時瞎給主意，“那你別理他們！反正這電梯也不是頭一回壞了，哪回有修?。?/p>
還不是等一陣子自個兒就能好，費那勁兒修啥！”聽她這話，
林耀臉上可算是有了點輕松的表情。他瞥了眼周美玲手里的菜袋子，
佯裝好奇問道：“今天買了什么好菜??？怎么看著拎了這么多？”“買了肉！
”周美玲立刻獻寶似的打開袋子：“今天的五花肉可漂亮了！一會兒媽給你做紅燒肉吃！
”林耀給了她一個笑容，“行，那我先忙去了。”說完又拿起手機，邊打電話邊離開。
周美玲站在原地，目送林耀走遠，直到看不見，才拎著菜往樓里走。她剛靠近電梯門，
便看見一群人罵罵咧咧從樓梯間魚貫而下。全都是在抱怨電梯無法正常使用的。
周美玲對這些人毫無好感，心里暗罵著他們“活該”！誰讓他們投訴她兒子來著。
但那些人愿意爬樓梯，她可沒打算也跟著爬樓梯。她走到電梯面前，
對著控制面板上的按鈕開始猛連按十幾下。這是她對這電梯的修理“偏方”。以前電梯故障，
她這么操作，十次里有六七次都能奏效。今天運氣不錯，周美玲剛這樣按完一輪，
電梯門便“?！币宦暣蜷_了。接著在鄰居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周美玲得意洋洋地踏了進去。
周美玲到家沒多久，林國棟也從樓下溜達回來了。
路過廚房門口時還被周美玲劈頭蓋臉噴了一頓。晚上還得去上夜班，林國棟沒跟周美玲計較，
而是回房間補覺。下午四點半，周美玲準時騎著電動車到學校接林小寶放學。站在校門口，
她老遠就看見林小寶“鶴立雞群”的身影，
其他學生見到來接自己的父母都會蹦蹦跳跳跑過來，林小寶卻走得慢悠悠，
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周美玲看見林小寶的時候，
林小寶正低頭看著攥在手里的亮閃閃小盒子研究?？匆妼O子的身影，
周美玲趕緊上前搶過林小寶身上的書包，自己背上。她順著林小寶的視線看去，
順嘴詢問一句，“你這手里拿著看的是什么玩意呢？看這么入迷，
連奶奶來接你了都不找一下?！绷中毎押凶幽玫街苊懒嵫矍耙换危?/p>
一臉得意洋洋說道：“這是我剛從其他人手里搶的，好像叫什么圖……”后面那個字太深奧，
他不認識。周美玲瞇起老花眼一瞧，頓時心里一咯噔，這敢情是一盒圖釘！
“哎喲我的小祖宗！”她一把抓住林小寶的手腕，“這玩意兒多危險啊！扎著手怎么辦？
快給奶奶！”林小寶撇撇嘴，把手一縮：“我才不會那么蠢扎著手呢！
我們班同學都在玩這個！”“那也不行！”周美玲急得直拍大腿，“你說這萬一沒拿穩(wěn)，
掉地上再扎到你腳呢！”“哎呀煩死了！”林小寶不耐煩地扭過肥胖的身體，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么管東管西的！你這樣我看見你都煩！
我們班張明的奶奶就從來不管他！”周美玲被噎得一口氣堵在胸口，
可看著林小寶鼓著腮幫子生悶氣的樣子，又舍不得再兇他?！啊行行?，你拿著吧。
”她最終妥協(xié)了，只是不放心地又叮囑一句，“可千萬別往嘴里放??！拿的時候也要小心點，
知道不？”林小寶翻了個白眼，根本沒聽。兩人隨后坐上電動車，電動車緩緩啟動。
周美玲還是不放心，一邊騎車，一邊從后視鏡里偷瞄孫子。見林小寶只是低頭擺弄圖釘，
稍稍松了口氣，可心里還是懸著?！靶毎?，晚上想吃什么？
奶奶今天做了很多紅燒……”“別吵！我在數(shù)數(shù)呢！”林小寶頭也不抬地打斷她。
周美玲訕訕地閉上嘴，只能專心看路。之后沒多久，林小寶正偷偷捏起一枚圖釘，
對著旁邊的大馬路手指一彈?！岸！眻D釘輕巧地落在馬路中央，
金屬尖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林小寶頓時咧嘴一笑，又捏起第二枚、第三枚……3晚上九點，
林國棟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那叫一個精神舒暢。他精神抖擻著穿好衣服，
又難得臭美了一次，穿上了新買的一雙襪子才往房外走。昨晚他被野貓氣得一夜沒睡，
早上又因為別的事情忘記了吃早餐，現(xiàn)在肚子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這個點數(shù)，
家里其他人早就吃完晚飯。不是已經(jīng)進了房間休息，就是坐在客廳里看著電視。
林國棟掃了一眼飯桌，發(fā)現(xiàn)沒有留飯菜，就到廚房里面尋找。廚房里靜悄悄的，
林國棟走進去掀開鍋蓋，發(fā)現(xiàn)里面是空的。他嘖了聲，又拉開電飯煲，結果里面干干凈凈，
一粒米都沒剩?！斑@……”林國棟愣了下，轉身去翻冰箱，
卻只找到半碗咸菜和幾根蔫巴的小蔥?！袄掀抛?！”他忍不住提高嗓門，“我飯呢？！
”客廳里，周美玲正坐在沙發(fā)上陪林小寶看動畫片，手里正在給林小寶削著蘋果，
聽見聲音頭也沒抬?！巴砩闲氄f餓了，全給他吃完了，沒有剩?！绷謬鴹澋纱笱劬?，
“全吃完了？！那我吃啥？！”林小寶滿不在乎地接了一句，“爺爺，
你自己不會到外面吃嗎？”“我——”林國棟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我外面上班累死累活，
回家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你這小兔崽子就不知道給我留點嗎？！
”周美玲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手里的水果刀往茶幾上一拍，“你吼什么吼？
小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怎么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少吃一頓能餓死你??？
”“我餓死？！”林國棟指著自己，“我最近夜班，回來睡不了幾個小時又得去，你們倒好，
連口飯都不給我留，你看看這樣像話嗎？”“不愿意上夜班你不會換個白班繼續(xù)上??！
誰逼你了？”周美玲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你轉夜班要在家里吃飯自己不會提前說？
我哪知道你今晚轉夜班？”林國棟氣得直哆嗦，可他吵又吵不贏周美玲，嗓門也拼不過，
最后只能憋著一肚子火，悶聲道：“行，你們厲害，我活該餓著！”周美玲看他那副窩火樣，
哼了一聲，把手里的蘋果送到孫子嘴邊，才起身往廚房走：“行了行了，別擺張臭臉，
我給你下碗面總行了吧？”十分鐘后，一碗香腸煮面端上桌。面條煮得有點爛，
香腸也切得厚薄不均，但林國棟餓得慌，還是悶頭扒拉起來，吃得呼嚕呼嚕響。
周美玲站在旁邊，抱著胳膊數(shù)落：“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一把年紀了，
吃飯還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林國棟沒吭聲，只是加快了吞咽的速度。一碗面很快見底，
林國棟把最后一口湯咽下才放下碗，抹了抹嘴，拎起工作服就往外走。
臨出門前沒好臉色對周美玲說了一句，“我走了?！敝苊懒釠]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