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今天訓練你也說有事沒來?!?/p>
葉風清風塵仆仆地趕來了,擔憂地望著我。
我一臉復雜地看向葉風清。
私心里我不想說,害怕這件事情又讓他遭受重創(chuàng)。
可我明白這事瞞不住,還有可能讓事態(tài)更糟。
所以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看到他的臉瞬間沉下來,我岔開話題吸引他的注意:「別生氣了。這事情比較緊迫,我叫人去處理。就是本來還說運動會陪你一起跑的,現在我只能在場下當拉拉隊了?!?/p>
「那你呢,你不生氣嗎?」
感覺我說完這話葉風清心情更不好了。
「當然生氣啊。他真的是沒有下限,想出這種陰招。」
「我說的是,你,對于他讓你受傷,你不生氣嗎?」
葉風清格外較真。
「還……好吧。我都消化完了,而且生氣也沒什么用啊,反正我不會讓他逃脫責任就是了。」
「不,你應該生氣。江翼燃,你總是這樣,你受到傷害的時候都沒有情緒嗎?」
是嗎?
「沒有吧。主要是我知道李力人品低劣,所以沒什么感覺?!?/p>
沒想到葉風清在意這一點,我安撫著他的情緒。
「上次在操場,那個交換生以為你搶了他女朋友,沖過來打你一拳。后來解釋清楚了,都沒道歉就走了。你呢,都沒給他一拳,說誤會解除了就好?!?/p>
「以暴制暴不好,別影響國際關系。」
「那次走在路上,一個女生為了吸引你注意故意潑你一身咖啡,沒要到就跑了。你說不就一件衣服的事?!?/p>
「我也不好扯著人家女生要賠償啊?!?/p>
「還有,有次夜跑,你救下被騷擾的女生,差點被倒打一耙。那你又是怎么說的?!?/p>
「這我哪記得。做好事不圖回報,人沒事就好。」
感覺我這一個多月有點多災多難啊。
「所以是我太小心眼?江翼燃,我怎么沒發(fā)現你這么博愛呢?!?/p>
平時溫和的葉風清氣勢陡升,壓得我一時啞口無言。
不說我還沒意識到,確實自從那次摔下樓后,對于遇到不好的事情,我心里起不了什么波瀾。
要不是遇上葉風清,我都快忘記憤怒和難過是什么感覺了。
可是,生氣、悲傷、無力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表現出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手腕的永久性損傷,落在我身上是永遠沒法參加比賽的絕望,卻是父母看到我終于能如他們所愿走正常高考、進一個好大學的希望。
所以即使是因為他們而導致的意外,卻看不見他們臉上一絲的愧疚,只有隱藏在皮下的慶幸。
我也反抗了,像以前一樣。雖然不知道還能贏得什么,但仍然用盡了一切手段,絕食、封閉、甚至自殘,可換來的卻是他們冷漠地看著我狼狽地掙扎,任由我消化,希望我能順從地走上他們安排的道路。
長達三個月的以傷害自己為代價的反抗被他們四兩撥千斤地打回,我明白了,我不再是這場戰(zhàn)役的常勝將軍,沒有用的我的情緒和想法不過是個笑話。
所以我明白了,情緒沒有用,重要的是解決問題。
「這不重要,我們還是把重點放在怎么把李力他們解決掉吧。」
「當然重要。你不發(fā)泄出來,并不代表它就消失了,而是一點一點地積累,直到沖破心理的防線,總有一天精神會承受不住。你告訴我,我來和你分擔,也可以幫你出氣。你幫了我這么多,也給我個機會幫幫你,好嗎?」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用畫筆反復打磨的眉眼,前所未有的認真。
從小違背父母的意志,選擇了拳擊。我就被迫和父母以及所有不認同我的人成了敵人。
戰(zhàn)斗勝利讓我只能看見眼前的敵人,直到一招被敵擊倒,才發(fā)現我的身后連一塊可以依靠的地方都沒有。
疲憊與孤獨席卷全身,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我自認為能夠自洽,直到有人張開臂膀。
內心震顫,鼻頭和眼睛發(fā)酸,眼淚往下流,長期筑起的屏障被劃開一道口子,情緒噴涌而出,一發(fā)不可收拾。
雖然嘴上一直說好朋友,彼此是平等的。
但我也不可避免地把自己放在了拯救者的位置,一味地輸出,從沒有想過依賴他。
「不然你先打我一拳出出氣吧?!?/p>
我盯著葉風清,試圖尋找開玩笑的痕跡。
「你確定?我這一拳可是十幾年的鍛煉成果?!?/p>
「不要小看我?!谷~風清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胳膊,「多打幾拳都行,把你之前的怒氣都撒出來?!?/p>
攥起拳頭,一拳下去,白皙的皮膚迅速泛起青紫。
葉風清痛得臉都抽搐起來。
「傻子,我留些氣出給那些真正該打的人吧?!?/p>
看著一臉隱忍的葉風清,我忍不住笑出聲。
「痛。」
葉風清看我破涕為笑,心情也輕快起來。
其實葉風清與親近的人在一起時的時候,情緒還是很豐富的。
「不準賴我頭上,我叫護士給你上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