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電腦屏幕泛著冷光，栗子咬著炸雞啃得滿嘴流油，指尖在平板上劃到 “末世生存指南第 37 章” 的標題。穿越到末世世界的女主，正把曾經的男主借他人之手大卸八塊，這么重要情節(jié)，這么精彩的情節(jié)，她怎么能錯過。油星濺在空格鍵上，她隨手抓起紙巾擦了擦，拿起了一遍的可樂，目光掠過右下角的時間 —— 距離鬧鐘響起還有四小時，但這又有什么關系？
只要在晨光爬上窗簾前默念三遍 “重來”，炸雞的熱量就不會變成腰上的贅肉，熬夜的黑眼圈也會從眼下消失。她甚至發(fā)現(xiàn)，輪回的時間點可以精確到分鐘，比如現(xiàn)在，她能清晰地想起昨天此時，自己正對著同事王浩的分析報告咬牙切齒。
那份關于 5G 用戶流失的分析模型，王浩用了三個晚上才算出最優(yōu)解。但現(xiàn)在的栗子只需要在他提交前半小時按下 “重啟鍵”，就能拿著抄來的公式闖進總監(jiān)辦公室，看著王浩推門而入時錯愕的表情，心里涌起種奇異的快感。
“小栗最近進步很快啊。” 總監(jiān)在晨會上表揚她時，栗子正嚼著口香糖，目光掃過王浩緊繃的側臉。她知道，只要今晚睡前選擇重來，就能把剛才不小心沾在白襯衫上的口香糖印抹掉，順便還能搶在林溪之前，說出那個關于用戶畫像的創(chuàng)意 —— 反正林溪的筆記本就放在桌角，偷看幾眼再倒回昨天下午，簡直易如反掌。
冰箱漸漸被速凍炸雞和漢堡填滿，母親清理時總會嘆氣：“年輕人要少吃這些。” 栗子笑著應承，轉身就把包裝袋塞進垃圾桶 —— 反正明天早上，這些垃圾會連同母親的嘮叨一起消失。她開始在深夜點雙人份外賣，一邊看末世小說里的喪尸圍城，一邊用手機計算輪回的最優(yōu)時間點，比如在體重秤顯示數字超標時立刻重啟，在吃撐的脹痛感襲來前倒吃炸雞的兩小時前。
她越來越習慣于這個可以讀檔重來的人生游戲，就像小時候經常玩的電腦游戲，一玩就是一個下午，卻可以在挑戰(zhàn)來臨之前保存進度，然后等自己失敗了再重新讀檔。曾經的煩惱在現(xiàn)在的栗子看來不值得一提，反正，她可以重來，擁有權利的感覺讓她飄飄然。
工作成了場心照不宣的作弊游戲。張姐讓她整理三個月的報銷單據，她直接倒回上周三，看著王浩把分類好的表格存在共享盤里，等他離開后復制粘貼，再重啟到交任務的當天，裝作熬夜完成的樣子遞上去。有次林溪興奮地說想出了個新的調研方法，栗子當天就把這個點子寫進報告，看著林溪紅著眼圈說 “這是我準備了一周的方案” 時，她甚至懶得掩飾嘴角的笑意。
“你最近好像不太對勁。” 林溪在奶茶店戳著吸管，冰珠碰撞的聲音像串破碎的風鈴，“上次那個用戶留存方案，我明明跟你說過思路……”
栗子吸了口珍珠奶茶，甜膩的液體滑過喉嚨：“巧合吧，可能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不敢看林溪的眼睛，因為自己像個小偷，不對，她就是小偷。所以她心里已經算好了重啟的時間點 —— 就在林溪說出下句話前，這樣就能讓這場對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里躺在床上，她摸著肚子上尚未顯現(xiàn)的贅肉，忽然想起濟州島的果凍海。那時的陽光是暖的，海風吹在臉上帶著咸濕的溫柔，可現(xiàn)在，她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臉，眼下雖沒有黑眼圈，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動，是求職博主更新的視頻，標題赫然寫著 “職場捷徑走多了，會失去走路的能力”。栗子嗤笑一聲劃過去，點開一本末世小說的更新提醒。
窗外的月光滲進窗簾，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極了被她偷來的那些創(chuàng)意的輪廓。她打了個哈欠，決定再看一章就睡覺 —— 反正明天早上，一切又會重新開始。
年會現(xiàn)場的水晶燈晃得人睜不開眼，栗子穿著租來的香檳色禮服，裙擺掃過鋪著紅地毯的臺階時，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偙O(jiān)正舉著話筒念年度優(yōu)秀新人名單，她的名字被念到的瞬間，聚光燈 “啪” 地打在身上，把禮服上的亮片照得像撒了把碎星。
“栗子入職僅八個月，就主導完成了五個核心項目。” 總監(jiān)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整個宴會廳，“尤其是 5G 用戶流失分析模型，為公司挽回了近千萬損失?！?/p>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栗子看見王浩坐在角落，手里的酒杯晃出細碎的漣漪，杯壁上的指紋亂得像團麻。林溪站在不遠處，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可栗子記得上周在茶水間，她聽見林溪對張姐說 “那個模型的核心公式，明明王浩也算出來了，但是...”。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當總監(jiān)把裝著年終獎的信封塞進她手里時，栗子捏了捏厚度，心里清楚這里面的數字，是王浩三個月加班費的五倍，是林溪被搶走的三個創(chuàng)意換來的獎勵。她對著話筒笑得燦爛：“感謝公司給我這個機會，未來我會更加努力?！?/p>
這句話在心里排練過十七次，每次輪回時調整的語氣和表情，都能精準地戳中領導的滿意點。就像現(xiàn)在，她看見總監(jiān)眼里的贊許，看見 HR 在臺下點頭，那些曾經把又麻煩又重復的雜活丟給她的同事，此刻正擠到前排舉杯，臉上的笑容比桌上的奶油蛋糕還甜。
“小栗真是年輕有為啊?！?張姐端著紅酒杯湊過來，手鏈上的水鉆蹭到栗子手臂，“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姐姐們?！?/p>
栗子笑著碰杯，酒液在杯口晃出小小的旋渦。她知道張姐昨晚還在朋友圈發(fā) “職場新人要懂得低調”，但現(xiàn)在，這些話連同那些被搶走的功勞，都被她鎖進了輪回的保險柜里。只要輕輕按下重啟鍵，所有的不滿和質疑都會消失，只留下她想要的榮光。
回到家時，母親正把年終獎信封里的現(xiàn)金一張張鋪平在餐桌上，父親舉著手機拍照，閃光燈在鈔票上打出刺眼的光。“還是我們家栗子就是厲害?！?母親數到第三遍時，聲音里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隔壁老王家的兒子，在國企干了五年，年終獎還沒你一半多?！?/p>
栗子坐在沙發(fā)上啃蘋果，果肉的清甜混著虛假的得意，在舌尖釀成種古怪的味道。她忽然想起濟州島的海，想起那些和阿卷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傍晚，那時的快樂來得那么簡單，不需要偷別人的創(chuàng)意，不需要算著時間重啟人生。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林溪發(fā)來的消息：“恭喜你呀，獎金打算怎么花？”
栗子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懸在輸入框上方，最終卻鎖了屏。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月光把小區(qū)的路燈照得像串昏黃的珠子，遠處的寫字樓還亮著幾盞燈，其中一盞屬于王浩的工位 —— 她在某次輪回里見過，凌晨兩點，他還在對著電腦改模型參數。
“明天去買個新相機吧?！?栗子對著空蕩的客廳說，聲音在寂靜里有點發(fā)飄。她知道自己明天不會去買相機，就像知道這些獎金帶不來真正的踏實。但沒關系，她可以一直輪回下去，直到找到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一角，帶著冬夜的寒意撲在臉上。栗子打了個寒顫，忽然很想念那個在爬山時撿垃圾的自己，想念那個為了面試熬夜準備的自己，想念那個還不知道輪回是什么的自己。
但這些念頭只持續(xù)了三秒，就被年終獎帶來的虛榮蓋了過去。她躺回床上，把裝著現(xiàn)金的信封壓在枕頭下，閉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明天要不要試試讓總監(jiān)在大會上再表揚自己一次？
反正，一切都可以重來。
但是如果去旅游的話，她就能將所有自己曾經期待去但是因為假期不夠而望而卻步的景點都逛一遍，去哪里好呢？看著那些被標注了密密麻麻便簽的景點，像一顆顆埋在心底的種子，早就盼著一場酣暢淋漓的旅行來澆灌。若是真能拋開瑣事踏上游程，那些曾因三天小長假太短、年假拆分著用又太零碎而不得不從行程單上劃掉的地方，終于能一一踩進腳下的路。
可去哪兒呢？這個問題在心里盤桓了好幾周。韓國倒是熟門熟路，留下過腳印，再去總少了點 “解鎖新地圖” 的雀躍；澳大利亞的大堡礁、新西蘭的冰川還有皇后小鎮(zhèn)，光是想想那片純凈的藍就心動，可一查簽證材料要準備一堆，假期也得湊夠十幾天才夠盡興，眼下實在沒這個閑工夫；美國的黃石公園、紐約的曼哈頓，吸引力絲毫不減，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想想就發(fā)怵，她那常年伏案留下的老腰，怕是撐不住在狹小座位上的煎熬。
排除來排除去，目光最終落在了日本。飛行時間不過三四個小時，簽證手續(xù)相對簡便，更重要的是，京都的紅葉、奈良的小鹿、沖繩的碧?！?那些曾在朋友圈里刷到就默默存圖的畫面，終于有機會變成親身走過的路。這個決定像一顆落定的石子，讓心里那些七上八下的猶豫，都化作了對旅程的滿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