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朝堂議·封親王(力排眾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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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金輝刺破洛京上空的薄霧,將恢弘的太極殿金頂染得一片輝煌。九重丹陛之下,身著各色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秩肅然鵠立,如同沉默的森林??諝饽氐脦缀跄軘Q出水來,每一個細微的呼吸都顯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早朝,非同尋常。
高亢尖銳的“陛下駕到——”聲劃破寂靜。明黃色的身影在御座前落定,鄭世民端坐如磐石,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動,遮蔽了他深邃的眼眸,只留下棱角分明的下頜線,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般的朝賀聲在殿宇內(nèi)回蕩。
“眾卿平身?!编嵤烂竦穆曇舨桓?,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zhì)感,再無往日朝會前的半分溫和。
沒有任何寒暄,沒有任何鋪墊。高德勝高公公手持明黃卷軸,上前一步,展開圣旨,那尖細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所有臣子的心防: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承祖宗之丕基……咨爾皇弟世安,孝友性成,溫恭夙著……今冊封為安親王,錫之金冊金寶,食邑洛州三郡,歲祿萬石……賜開府儀同三司,建牙洛京安王府,設(shè)親王護衛(wèi)三千……望爾恪守藩輔,永綏福祿……欽此!”
圣旨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朝堂之上!
冊封親王!開府儀同三司!食邑洛州三郡!歲祿萬石!親王護衛(wèi)三千!
尤其是“開府儀同三司”這六個字,如同驚雷在百官頭頂炸響!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年僅十八歲、尚未有任何功勛的二皇子鄭世安,瞬間擁有了獨立于皇宮之外、近乎國中之國的權(quán)力體系!擁有自己的屬官、自己的護衛(wèi)軍隊、自己的行政司法權(quán)柄!這是何等破格的恩典?!鄭國自立國以來,從未有皇子在如此年紀(jì)、以如此規(guī)格受封開府親王!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緊接著,便是壓抑不住的騷動和倒吸冷氣的聲音。無數(shù)道目光交匯,充滿了震驚、不解、難以置信,還有深深的忌憚與……不滿。
“陛下!” 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寂。禮部尚書趙文正,須發(fā)皆白,一身紫色仙鶴補服,排眾而出,手持玉笏,深深一躬,聲音帶著激憤的顫抖:“老臣斗膽!二皇子殿下雖天資聰穎,然年未及冠,未建尺寸之功于社稷!且……且聞殿下落水后,龍體欠安,心性……心性亦需靜養(yǎng)!此時驟封親王,更賜以開府之權(quán),護衛(wèi)三千!此例一開,與祖制不合!恐……恐動搖國本!請陛下三思!”
趙文正的話,如同一顆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點燃了某些人的情緒。
戶部尚書錢通,一個身材微胖、面容精明的老者,也緊跟著出列,聲音帶著“憂國憂民”的沉痛:“陛下!洛州三郡,乃京畿膏腴之地,歲入占國庫十之一二!歲祿萬石,親王護衛(wèi)三千,其歲俸、糧餉、甲胄、馬匹,所耗之巨,恐非小可!如今北境趙、晉兩國虎視眈眈,邊軍糧餉尚需精打細算,國庫……國庫恐難支撐如此重負?。”菹?!請為江山社稷計,收回成命,或……或暫緩冊封,待二殿下立下功勛,再行封賞,方為妥當(dāng)!” 他句句不離錢糧國本,看似忠耿,實則將矛頭直指封賞過厚。
“陛下!” 又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柔。三皇子鄭世昌,面容俊秀,眼神卻略顯閃爍,他走出班列,姿態(tài)恭謹,語氣卻暗藏機鋒:“臣弟亦為二哥獲封親王而欣喜。然則,二哥此番受驚過度,性情……似有變化,恐難當(dāng)開府理政之重任。且我鄭國皇子封王開府,皆以功勛或年長德劭為先。二哥甫成年便得此殊榮,恐……恐惹非議,令其他兄弟心寒,亦使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謂陛下……偏私過甚。臣弟斗膽,懇請陛下稍抑愛弟之心,以國法祖制為重!” 他字字句句扣著“祖制”、“公平”、“非議”,看似大義凜然,實則字字誅心,將鄭世安落水后的“性情大變”作為攻訐的武器。
“臣附議!”
“臣亦附議!”
“陛下,二殿下尚需靜養(yǎng),開府操勞,恐于玉體不利啊!”
“親王護衛(wèi)三千,駐蹕京畿,恐生肘腋之患……”
有了趙文正、錢通、鄭世昌三人帶頭,一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宗室成員、或是依附于其他皇子、或是對皇帝如此“偏寵”二皇子心懷不滿的官員,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出列附議。一時之間,太極殿內(nèi)反對之聲漸起,雖不敢太過激烈,但匯聚起來,也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壓力浪潮。
龍椅之上,鄭世民的面色沉靜如水,冕旒的玉藻遮擋了他眼中的寒光,但那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條,卻透露出帝王心中翻騰的怒意。他冷眼看著下方群臣的表演,尤其是三弟鄭世昌那看似恭謹實則字字機鋒的嘴臉,心中殺機一閃而逝。
“祖制?”鄭世民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鐵交鳴般的冰冷質(zhì)感,瞬間壓下了殿內(nèi)所有的嘈雜。他緩緩站起身,冕旒玉藻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踏在丹陛之上,都仿佛踏在眾臣的心頭。
“朕問你們,”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個出言反對的人,最后定格在趙文正身上,“太祖皇帝冊封靖江王時,靖江王年方幾何?可有開疆拓土之功?”
趙文正臉色一白,嘴唇囁嚅了一下,卻無法回答。太祖皇帝幼弟靖江王,受封開府時年僅十六,亦無顯赫軍功。
鄭世民的目光又轉(zhuǎn)向錢通:“錢尚書,朕再問你。洛州三郡歲入幾何?朕之內(nèi)帑,每年撥付給宗室勛貴、后宮用度、皇莊修繕之費,又是幾何?你戶部賬冊上,朕記得清清楚楚!朕以私庫補足世安封邑歲入差額,不動國庫分毫!親王護衛(wèi)三千,其俸祿甲胄,亦由朕之內(nèi)帑支應(yīng)!你戶部,只需按制撥付親王歲祿!何來重負可言?!”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威,“錢通!你身為戶部之首,不思開源節(jié)流,為國理財,反而在此危言聳聽,阻撓朕封賞皇弟!你是老糊涂了,還是覺得朕的內(nèi)帑,也需你戶部來指手畫腳?!”
“臣……臣不敢!”錢通嚇得渾身一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瞬間浸透了朝服后背。他沒想到皇帝對內(nèi)帑賬目竟如此清楚,更沒想到皇帝會如此直接地堵住他“國庫重負”的借口,甚至扣上“指手畫腳”的大帽子!
鄭世民的目光最后落在鄭世昌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三弟,你為世安獲封而‘欣喜’?朕怎么聽著,句句都是‘非議’、‘心寒’?祖制?公平?”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朕倒要問問,去年你母舅在河西道侵吞軍屯田畝,致使戍邊將士缺糧嘩變,若非世安偶然查知,及時稟報于朕,彈壓處置,你母舅一族如今安在?這,算不算功勛?朕念在兄弟情分,未深究于你,只處置了首惡。你今日倒來跟朕談‘功勛’、‘公平’?!”
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炸得鄭世昌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河西道之事,是他母舅一系最大的污點,也是他最大的把柄!他一直以為做得隱秘,更以為皇帝大哥看在兄弟情分上會遮掩過去,卻沒想到竟在今日、在這滿朝文武面前被如此赤裸裸地揭穿!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滿眼的驚恐和怨毒。
“至于世安身體有恙,心性需養(yǎng)……”鄭世民的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朕之皇弟,乃天潢貴胄!他落水受驚,乃宵小作祟!朕為其開府,正是要給他一個清凈安全之所,遠離是非,安心靜養(yǎng)!何來操勞之說?難道留在宮中,日日提心吊膽,便是對他好?!” 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得整個太極殿嗡嗡作響,“朕意已決!安親王冊封開府之事,乃朕之家事,亦是國事!朕為天子,為兄長為國君,護佑幼弟平安,賜其尊榮富貴,使其遠離禍患,天經(jīng)地義!”
“陛下!”趙文正老臉漲紅,猶自不甘,梗著脖子還想再諫,“祖制……”
“趙文正!”鄭世民厲聲打斷,目光如刀,“你口口聲聲祖制!太祖遺訓(xùn)第一條是什么?是兄友弟恭!是家和萬事興!朕今日冊封皇弟,使其富貴平安,正是遵循太祖‘家國一體’之訓(xùn)!你身為禮部尚書,不念君臣之義,不顧兄弟之情,只知抱殘守缺,以僵死之制阻撓朕愛護手足之心!你眼中,可還有朕這個皇帝?!”
“臣……臣……”趙文正被這頂大帽子扣得頭暈?zāi)垦?,冷汗涔涔而下?/p>
“夠了!”鄭世民猛地一拂袖,龍袍帶起一股勁風(fēng),“朕今日不是來聽你們議可否!朕是來告知爾等!安親王之封,勢在必行!禮部、宗人府、內(nèi)務(wù)府,即刻按最高親王規(guī)制籌備!十日之內(nèi),朕要看到安王府邸整飭完畢,一應(yīng)屬官、護衛(wèi)名冊呈報御前!若有延誤懈怠者,休怪朕不講情面!”
他頓了頓,森冷的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群臣,尤其是那些剛才出言反對的人,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盤:“至于那些心懷叵測、意圖離間朕兄弟之情、阻撓朕冊封皇弟之人……”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帶著無邊的殺伐之氣,“影老!”
隨著這一聲輕喚,一直如同幽靈般侍立在丹陛一側(cè)陰影中的青衣內(nèi)侍影老,緩緩向前踏出一步。他沒有刻意釋放任何氣息,僅僅是站在那里,但整個太極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股源自生命層次的無形威壓,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那是超越凡俗武夫、達到此界武道頂峰——大宗師境界的絕對威勢!
殿內(nèi)所有習(xí)武之人,無論是武將還是身懷修為的文臣,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仿佛被無形的山岳當(dāng)頭壓下,呼吸凝滯,氣血翻騰,連體內(nèi)的內(nèi)息都幾乎要停滯運轉(zhuǎn)!那些毫無修為的純文臣,更是感覺如同赤身裸體墜入冰窟,連思維都變得遲緩僵硬!
“陛下……”影老的聲音平淡無波,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漠然。
鄭世民沒有看他,目光依舊冷冽地掃視著下方,聲音如同九幽寒風(fēng):“給朕盯緊了。朝堂內(nèi)外,洛京上下,但有敢非議安親王冊封、敢傳播流言蜚語、敢對安親王有半分不敬者……”他停頓了一瞬,那瞬間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懼,“無論皇親國戚,無論公卿勛貴,無論出身何門何派……一律視為謀逆!殺無赦!誅九族!”
“老奴遵旨?!庇袄衔⑽⒐?,聲音依舊平淡。但那句“殺無赦!誅九族!”和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冰冷殺意,讓整個太極殿的溫度驟降至冰點!所有人都感覺脖頸一涼,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利刃懸于頭頂!
絕對的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反對的聲音,所有不甘的念頭,所有隱藏的怨毒,在這位神秘莫測的大宗師威壓和皇帝冷酷無情的“誅九族”旨意面前,都被碾得粉碎!趙文正頹然垂首,錢通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鄭世昌臉色慘白如死人,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剛才還鼓噪附議的那些官員,此刻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磚里。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天子之威,不容忤逆!
鄭世民看著下方一片死寂、噤若寒蟬的群臣,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他重新坐回龍椅,聲音恢復(fù)了帝王的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事,就此定論。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之聲再次響起,卻比第一次多了無數(shù)倍的顫抖和敬畏。
明黃色的身影起身,在影老如同影子般的隨侍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太極殿,留下滿殿心有余悸、心思各異的臣子。一場風(fēng)暴似乎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安親王鄭世安的名字,從此刻起,將如同烙印般深深鐫刻在鄭國的權(quán)力版圖之上。而那位性情“驟變”的二皇子,也將正式離開皇宮,踏入屬于他自己的、由皇帝陛下親手打造的、看似尊榮無限卻也必然風(fēng)波暗涌的親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