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席卷麥田,將散修的尸骸與罪惡一同焚盡。晏垣立于火中,黑發(fā)翻飛,衣袍獵獵作響。熾風(fēng)里,腰間白玉忽明忽暗,幽幽生光。
阿芷蜷縮在他身后,手指死死攥著他的衣角。她的目光掃過那些瑟縮的村民,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么。
(那些曾給她塞過甜瓜的老嫗,教她編草鞋的樵夫……此刻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
晏垣沉默地拉起阿芷的手,轉(zhuǎn)身踏入燃燒的麥浪?;鸸庥痴障拢冶勐懵兜慕饘俟枪?jié)泛著冷光,星屑流轉(zhuǎn),宛如星河傾瀉。
三日后·無名荒山
晏垣盤坐在巖洞深處,面前攤開從散修儲物袋中搜出的殘破地圖。
"玄玉骨墟……"他指尖劃過地圖上標(biāo)記的白骨集市,目光停留在那道七彩霞光標(biāo)注的裂縫處。
阿芷跪坐在一旁,正用沾濕的帕子擦拭幻音蛾簪。簪子的光芒比往日暗淡許多,仿佛也耗盡了力氣。
"晏哥。"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們真的要去那里嗎?"
晏垣沒有立即回答。他閉上眼,神識沉入識海——
三道劍修殘魂被鎖鏈禁錮,其中玉衡的虛影最為凝實。感應(yīng)到晏垣的神識,玉衡猛然抬頭,眼中劍意森然:
"九劫墮圣書乃轉(zhuǎn)世邪功!修者需歷經(jīng)九世劫難,每一世皆要親手斬殺至親至愛……你當(dāng)真要碰這等功法?"
"我不需要轉(zhuǎn)世。"晏垣的神識冷冷回應(yīng),"我只要這一世的力量。"
玉衡的殘魂劇烈震顫,劍意幾乎要沖破鎖鏈:"那你為何還要帶上她?!"
晏垣的神識驟然暴起,將玉衡的虛影壓得跪伏在地:"因為她是我的錨。"
(若連阿芷都失去,他與那些肆意屠戮的散修又有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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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前夕
晏垣從懷中取出那瓶從散修身上搜出的"焚煞丹",猩紅的丹丸在掌心滾動,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晏哥……"阿芷擔(dān)憂地望著他。
"無妨。"晏垣收起丹藥,"只是以備不時之需。"
他起身來到巖洞口,眺望遠方。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玄玉骨墟的機緣……或許能讓他真正擁有對抗懸鏡山,徹底擺脫竊命淵的力量。)
阿芷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脊上。她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讓晏垣想起了那個在飼獸殿相擁而眠的寒夜。
"走吧。"他輕聲說,"天亮就出發(fā)。"
夜風(fēng)拂過,巖洞外的草叢中,半塊刻著奇怪符號的月餅靜靜躺著,符號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形如∞,又似輪回。
玄玉骨墟入口處
腐臭的陰風(fēng)卷著骨粉撲面而來。玄玉骨墟入口,竟是以萬千巨獸肋骨拱成穹門,肋骨縫隙間塞滿風(fēng)干的頭顱,空洞眼窩里跳躍著幽綠磷火。叫賣聲在磷火間飄蕩,卻無半分暖意:
“新剝的蛟目!窺破幻陣必備!”
“焚煞丹三折!前線潰兵急出!”
晏垣將阿芷護在身后,斗篷下的手按著腰間千機骨劍。修士們裹著血漬斑斑的袍子穿行,眼神如禿鷲般掃視獵物,幾個體修故意撞向晏垣肩頭試探,被他臂骨暗藏的星屑反震得踉蹌后退。
(汲靈巔峰氣息還是太顯眼……)
他停在一處掛著人皮幡的攤位前。攤主是具套著錦袍的骷髏,頜骨開合:“客官挑點保命的?”
第一件:攤上懸浮著九枚銹跡斑斑的青銅錢,錢孔中滲出黑血。
“鎖魂厭勝錢,”骷髏指骨輕彈,一枚銅錢嗡鳴震顫,“汲靈境挨上一枚,三魂七魄都能釘穿!”
第二件: 半張焦黑的符紙,隱約可見雷紋。
“殘雷遁空符,”骷髏下頜咔嗒作響,“雖只剩半道,足夠你從熔爐修士手下逃一次!”
晏垣拋出一袋靈石。骷髏眼眶磷火暴漲,貪婪地吞下袋子,銅錢與符紙自動飛入晏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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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讓!擋著陣眼了!”
清亮女聲突兀響起。晏垣側(cè)身,見一名素衣女修正蹲在地上,用朱砂筆在青石板刻畫繁復(fù)的幾何陣圖——線條橫平豎直得詭異,陣角還標(biāo)著細小數(shù)字。
白燼遙抬頭時,晏垣看見她眼底未散的傲氣。她目光掃過晏垣臂骨凸起的星屑,又掠過阿芷發(fā)間幻音蛾簪,忽然嗤笑:“沉星鐵硬嵌臂骨?不如用硝酸……咳,不如用蝕骨水軟化再塑形。”
(硝酸?古修士秘語?)
晏垣沉默頷首,拉著阿芷退開。這女修周身靈力晦澀,陣圖更是聞所未聞……
(吳文賓的警告在腦中閃現(xiàn):“修真界的水渾得很,莫要多看,莫要多問?!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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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嗄c居
客棧以半截龍椎骨為梁,墻壁糊著風(fēng)干的妖胃囊。晏垣將阿芷按在鋪著獸皮的矮榻上,將三枚劍形玉佩塞進她手心:“玉衡前輩會護著你。”
“帶著這個。”他又將殘雷遁空符壓在她枕下
(骨墟的這些修士們太復(fù)雜了,阿芷這只‘小綿羊’若是沒有一些“底氣”傍身,怕是會被那些‘餓狼’吃的渣都不剩。)
“若生變故,撕了它就跑?!?/p>
阿芷忽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冰涼:“那本書……非要不可?”
她指的是九劫墮圣書。晏垣撫過她眼下淡青——這是連月噩夢熬出的痕跡。
“懸鏡山的澄心劍意專斬魂魄,”他低聲解釋,“吳師給的功法……唯有古修士傳承能補缺?!?/p>
(他沒說的是:墮圣書兇名赫赫,恐將噬主……)
阿芷松開手,將臉埋進他染著麥草灰的衣襟,悶聲道:“我腌了血骨花等你回來泡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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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向深淵
穿過骨墟集市盡頭時,腥風(fēng)驟然暴烈!
地裂如巨獸之口,九道玄鐵鎖鏈從深淵探出,末端沒入千丈骨碑。碑上猩紅篆文蠕動如活蛇,細看竟是億萬扭曲的太古咒言!幾個修士正試圖攀爬鎖鏈,卻被碑文散發(fā)的威壓碾成血霧。
“噗通!”
一具焦尸從高空墜落,砸在晏垣腳邊,腰牌刻著“懸鏡外門”。
(懸鏡山的人也來了……)
晏垣瞳孔收縮。他袖中鎖魂厭勝錢嗡鳴欲出,千機骨劍在鞘中燙如烙鐵。
碑文血光忽盛,映出他識海深處景象——玉衡殘魂所化小劍清鳴示警,另兩道劍修殘魂卻在碑文誘惑下瘋狂沖撞神識牢籠!
“你也……想要?”晏垣按住突跳的太陽穴,對深淵扯出冷笑。
他踏前一步,靴底碾碎懸鏡山弟子的焦骨。
(墮圣書是劫是緣?唯入深淵方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