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開學(xué)那天，紅榜前擠滿了人。張廷碩的名字牢牢釘在榜首，總分670分的數(shù)字刺得人眼暈；蘭夢綰在中間區(qū)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480分，剛好夠上錄取線。
“厲害啊張廷碩!”蘭夢綰拍他胳膊，大大咧咧的樣子和小時候沒差，身后跟著扎高馬尾的邱婉瑩，“這分能直接沖清北了吧?”
張廷碩沒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書包帶。昨晚他只因模擬考掉了5分，媽媽就坐在沙發(fā)上哭了半宿，說自己起早貪黑供他讀書，他卻不知道爭氣。
“還行?！彼吐晳?yīng)著，從書包里摸出一盒酸奶遞給她，是她喜歡的原味，“放學(xué)等你?”
“必須的!”蘭夢綰接過來，拉著邱婉瑩往教學(xué)樓走，“我跟婉瑩一個班，就在你樓下!”張廷碩望著她的背影，捏了捏口袋里剛發(fā)的成績單，喉結(jié)輕輕滾了一下。陽光穿過香樟樹葉，在他腳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像他此刻說不出的心事。
高中教學(xué)樓的走廊比初中時寬了不少，瓷磚地面光可鑒人，映著兩側(cè)墻上“天道酬勤”之類的紅色標(biāo)語。蘭夢綰跟著邱婉瑩找到高一(7)班的門牌時，里面已經(jīng)坐了大半學(xué)生喧鬧聲像剛開閘的水流，涌得人耳朵發(fā)漲。“這邊有空位!”邱婉瑩眼尖，拉著她往靠窗的第三排走。
兩人剛放下書包，后桌就湊過來搭話，是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自稱是從隔壁三中考來的。蘭夢綰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指尖無意識敲著桌面。
書包側(cè)袋里的原味酸奶還沒拆，涼意透過薄薄的塑料殼滲出來，像張廷碩剛才說話時低低的語調(diào)。
她其實看出來了，他不對勁。
以前在初中，張廷碩考第一是家常便飯，每小8次領(lǐng)完獎狀，都會被一群人圍著夸，他嘴上說著“運氣好”，眼角眉梢卻藏不住那點少年人的得意，會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給她一顆
大白兔奶糖，仿佛那榮譽里也有她一半功勞市年見——畢竟她總在他做題累了時，硬拉著他去操場轉(zhuǎn)兩圈。
可剛才在紅榜前，他連笑都沒笑。
“想什么呢?”邱婉瑩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班主任進(jìn)來了?！?/p>
蘭夢綰猛地回神，就見一個穿著米色西裝的中年女人走上講臺，黑板右上角的電子鐘剛好跳成“8：00”。簡單的自我介紹后，班主任開始點名，念到“蘭夢綰”時，她條件反射地站起來答“到”，聲音脆生生的，引得前排幾個男生回頭看了一眼。
她坐下時，臉頰有點熱，下意識往窗外瞥。
教學(xué)樓是回字形的，高一(7)班在二樓東側(cè)，正對著三樓的高二(1)班——張廷碩的班級。
三樓走廊空空蕩蕩的，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上午的課過得像場混沌的夢。初中時還算（小時候）輕松的科目，到了高中突然變得晦澀起來，數(shù)學(xué)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函數(shù)圖像像盤繞的蛇，英語課文里的長句讀得她舌頭打結(jié)。課間十分鐘，邱婉瑩被幾個女生拉去討論新出的偶像劇，蘭夢綰趴在桌上，盯著酸奶盒上年見，印的卡通奶牛發(fā)呆。
放學(xué)鈴響時，她幾乎是彈起來的。邱婉瑩還要去學(xué)生會領(lǐng)表，讓她先走，蘭夢綰抓起書包就往三樓跑，跑到(1)班門口時，正撞見張廷碩背著書包出來。
他身邊跟著兩個男生，正唾沫橫飛地討論剛才的物理測驗，張廷碩聽著，偶爾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
“張廷碩!”蘭夢綰喊了一聲。
他立刻轉(zhuǎn)頭，那兩個男生識趣地說“先走了”，快步下樓。走廊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遠(yuǎn)處傳來的喧鬧聲。
“等很久了?”張廷碩走到她面前，聲音比早上明朗了些。
“沒有，剛下課?！碧m夢綰晃了晃手里的酸奶盒，“這個，還沒喝呢?！?/p>
他目光落在盒子上，頓了頓，伸手接過，幫她撕開了吸管包裝：“上課聽不懂?”
“......有一點?！碧m夢綰有點不好意思，“數(shù)學(xué)好難?！?/p>
“正常，”他把插好吸管的酸奶遞回來，“下周開始，每天晚自習(xí)后，我給你補半小時?”
蘭夢綰眼睛一亮：“真的?”
“嗯?！彼麘?yīng)著，視線掠過她額前的碎發(fā)，忽然伸手，替她把一縷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指尖的溫度很輕，像羽毛擦過皮膚，蘭夢綰猛地僵住，連呼吸都忘了。
張廷碩也像是被自己的動作驚到，手頓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插進(jìn)口袋里，耳根卻悄悄泛起一點紅。
“走了，”他率先轉(zhuǎn)身往樓梯口走，聲音有點年見悶，“晚了食堂沒飯了。”
蘭夢綰愣了兩秒，趕緊跟上。夕陽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斜照進(jìn)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一起。
她低頭喝著酸奶，甜絲絲的味道漫到心里，剛才數(shù)學(xué)課的煩惱，好像一下子就不見了。
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張廷碩，他的肩膀比初中時寬了些，校服穿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挺拔。
原來，他們真的在慢慢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