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個7扔在車上，很少用，你打小號?！标愖u章完全忽略掉，當初就是用這個號碼添加關(guān)寧的。
難怪他永遠不回消息。
其實，今晚關(guān)寧玩得很開心，她不再是陪伴者，而是被陪伴。
只是快樂是剎那芳華，關(guān)寧的心底漏出一個洞，陰風陣陣刮進來，再回味他的“邀請”，那種勾欄瓦舍的味道呼之欲出。
“女士，該您看牌。”荷官在催牌。
同時，關(guān)寧的手機“?！币宦?，她低頭看見梁哲的消息：“第一次，平安夜沒有你?！?/p>
她神色淡漠，鎖掉屏幕。
學著陳譽章的模樣，把牌一飛。
身后傳來余卿安不甘寂寞的聲音：“妹妹，看牌是有講究的，你不能學引鶴哥啊?！?/p>
荷官搖鈴：“莊家8點，贏。”
關(guān)寧心不在焉地回頭：“可是我贏了。”
余卿安咽下口水，哀怨道：“引鶴哥，小嫂子欺負我?！?/p>
手機躺在桌面上。
陳譽章扯過她的手腕，抬起來攏籌碼，輕飄飄的腔調(diào)：“人家有男朋友，亂叫毀人清白?！?/p>
在場眾人都是一怔。
“你什么意思，”關(guān)寧不懂他的話。
如果他這么認為，在車上為何親她！
陳譽章側(cè)過臉睨著關(guān)寧，耐人尋味地笑：“平安夜沒人給你送祝福嗎。”
關(guān)寧垂眸，看見坦然躺著的手機。
是他瞥見信息！
可是，關(guān)寧根本不想解釋，因為他用一個根本不重要的號碼，添加她！
“我該回去了?！?/p>
陳譽章眼睛微微瞇起來，側(cè)身與旁邊的侍應生低語幾句。
余卿安意猶未盡：“才幾點，妹妹別走呀！”
“要走，”關(guān)寧搖頭。
余卿安納悶，他這張男女通吃、無往不利的臉，竟然會被拒？！
“換地方，我請妹妹喝酒。”
關(guān)寧邊在心里說“你不是好人”，邊笑著回答：“回去有功課要忙?！?/p>
“好學生啊~”余卿安咋舌。
身后的三個女生譏諷著撇嘴，仿佛在說，賣弄什么清純。
“那你總有不忙的時候吧，放假呢，跟我們一起玩唄?！?/p>
余卿安不是沒瞧出陳譽章的故意挑釁，他們早已習以為常，跟他們玩的姑娘也不介意互相推諉，一夢承恩一夢休，不過是歡場的如常風雨。
女孩子是扎著蝴蝶結(jié)的禮物，拆禮物的人不重要。
可是，關(guān)寧嚴正以待：“放假我要回家的?！?/p>
她嚴防死守，總之，就算對陳譽章有怨，也絕不越界。
余卿安連續(xù)吃癟，幽怨地搭著陳譽章的肩：“哥，小嫂子不和我玩?！?/p>
翟政霖正色道：“別在這遞葛?！?/p>
余卿安一聳肩，顯然更怕翟政霖，興致勃勃瞧熱鬧。
陳譽章看見關(guān)寧冷著臉，輕拍她的腰，用哄的口吻問：“想不想和他們?nèi)?，嗯？?/p>
只是眼睛里沒有溫度。
關(guān)寧嘴角地笑還是垮下來，她在面對陳譽章的淡然自若時，遠沒有他的從容。
她只皺著眉說：“不然你繼續(xù)，我先回去?！?/p>
陳譽章目光淡如水，輕嘲著示意侍應生把精品袋子遞給關(guān)寧。
仿佛看不見她的情緒。
周遭是無數(shù)打量的目光，她好像是臺上的傀儡木偶，袋子牽拉她的動作。
原來，籌碼早已換成現(xiàn)金，侍應生恭謙地說：“關(guān)小姐，下次多贏點?！?/p>
聽起來極其諷刺。
關(guān)寧傻站著，那兩袋子燙手山芋，她不敢接。
陳譽章慷慨地給她臺階下：“乖，在這拉扯不好看?！?/p>
是啊，女人可以要天要地，但不能不給面子。
關(guān)寧深吸口氣，木然地接過現(xiàn)金，那重量足夠普通家庭四五年的開銷。
有人在為陳譽章穿外套，其實他也不甚在意是誰給關(guān)寧發(fā)消息。
畢竟，有很多女生日常生活里有男朋友，也出來跟他們廝混。
各取所需，罷了。
翟政霖意味深長地瞧著，這姑娘脾氣犟、還單純，總歸不是陳譽章慣常喜歡的類型，穿得……更一言難盡，不過，她的眼睛很好看，好似一汪秋水，清凌凌的澄透。
他想，這圈子她不好混的。
余卿安還在糾結(jié)：“你們真不去？”
翟政霖戲謔笑他：“你爹就該把你三條腿都打折?！?/p>
“那就是四九城少男少女的噩夢！”余卿安輕狂恣意，左擁右抱著，問到那三個女孩子臉上，“你們說是不是？”
幾個人笑鬧一團。
三個女生里有人無所顧忌地說：
——“也不知道池冉是怎么想的，就這么明目張膽各玩各的？”
——“兩人想得開唄，再說，這兩家人實力相當，誰能約束誰??！”
關(guān)寧已經(jīng)跟著陳譽章往外走，大門關(guān)閉之際，她驀然回首，那世界縹緲虛幻，“叮鈴鈴”的發(fā)牌聲宛如從夢魘深處傳來，夢里夢外，真假難辨。
女孩子們羨恨的目光，落在關(guān)寧手拎的袋子上。
隱隱有話音傳來：“陳譽章是真大方?！?/p>
雪已停，廊下白皚皚如畫，月映雪，城市煌如白晝。
關(guān)寧后來回想起，那些視金錢如紙屑的年華，多少有些初生牛犢的無知無畏，在她最不愛財?shù)哪昙o，銅臭味就真的是個貶義詞。
誰還沒有拍手笑疏狂的時候，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一路上，小楊從后視鏡瞄過兩次。
陳譽章倦怠地閉目養(yǎng)神，關(guān)寧倚著車門一味看雪景。
看似相安無事，實則氣氛有異。
車子穩(wěn)妥地停在寢室樓下，關(guān)寧拉高衣領(lǐng)，冷冰冰的語氣：“陳譽章，我先回了，您慢走?！?/p>
然后一鼓作氣，暴風般卷出車去。
陳譽章翹著唇，側(cè)目凝視她氣勢洶洶的摔門，才聽見小楊“誒呦——”道：“關(guān)小姐的東西忘記拿?！?/p>
是那兩袋子現(xiàn)金。
陳譽章饒有滋味地命令：“你去給她送去?！比缓?，他開著車離開貿(mào)大。
關(guān)寧接到小楊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寢室。
“老板說，你不收，下次不知該如何見面?！?/p>
“也沒必要再見?！标P(guān)寧隱忍著回絕。
小楊敦厚壯實的漢子形象，僵持在寢室樓門口，其實，關(guān)寧也不好看。
何況，他也只是打工的，關(guān)寧于心不忍。
她最終接過來，急匆匆跑上樓，心底烘著一爐火，手中下墜的袋子，好似要把那火壓下去。
斟酌再三，還是撥通陳譽章的電話，該講清楚。
這次沒有漫長的等待音，兩秒后，陳譽章懶散的嗓音傳來。
他笑：“拉黑我？”
是的，他比梁哲還可恨。
只是，聽見他的聲音，關(guān)寧的腦子訇得炸成一片空白。
“你的錢我不能收，”她執(zhí)拗著，義正言辭。
“還生氣？”
“我為什么生氣？！”關(guān)寧提高聲線。
電話里傳來被掛斷的聲音，關(guān)寧如遭雷殛，又掛她電話！
她恨不得把錢順著5樓揚下去。
她暗罵自己，竟然相信陳譽章會有道歉的誠意。
少頃，手機再次震動，換成一個尾號1111的號碼。
關(guān)寧不自覺抿住唇，任由來電閃爍著，直到內(nèi)心的小得意膨脹，炸成一朵煙花。
“這回滿意嗎？”他心清如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