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鼠狼抖了抖潮濕的鼻頭,琥珀色獸瞳竟泛起人性化的光彩——竟是只開了靈智的小妖。三斤臟兮兮的小臉湊得更近,好奇的吐息噴在它顫抖的胡須上。
黃鼠狼齜著尖牙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妖囈:”(囈)小孩,快松手!本大爺可是...可是這地界出名的大妖,你竟敢…”
三斤困惑地皺起眉頭,手指卻掐得更緊:"我餓,想吃肉!"小孩稚嫩的童聲里帶著委屈。
“(囈)你餓也不能吃我啊”黃鼠狼炸著毛發(fā)出妖囈。
"你是肉?。?這孩子邏輯簡單得令人絕望,黃鼠狼錯愕地望著她,心想:這家伙是傻子嗎?
黃鼠狼的皮毛頹然耷拉下來,妖囈:” (囈)難道沒人教你,什么東西不能吃嗎?!”
看見女童搖頭時,黃鼠狼越發(fā)無奈,妖囈道:” (囈)你聽得見我說話,會說話的東西不能吃,你知道嗎!”
三斤思索片刻,搖頭道:“管事有只會說話的鳥,被張大他們吃掉了,他們說管事不知道就不會有事。我吃掉你,不讓管事知道?!?/p>
黃鼠狼見這懵懂孩童實在難以理喻,心中愈發(fā)焦躁不安。就在這危急之際,三斤二話不說拿起刀子就要動手。黃鼠狼慌亂扭動身軀發(fā)出妖囈:”(囈)且慢!且慢!還有…還有,凡是有名字的可都是吃不得的!”
三斤聞言暫緩動作,歪著頭疑惑道:"你,有名字?" 說著又將黃鼠狼提至眼前細看,眼中盡是狐疑之色。
黃鼠狼她停下動作,心想:她總算聽懂了!還好那啥管事的笨鳥沒有名字。
于是挺直腰板,毛茸茸的前爪神氣十足地往腰上一搭——配上那雙閃著狡猾光芒的眼睛,這姿態(tài)竟顯出可笑的趾高氣揚?!保▏遥┍敬鬆敗睜室馔祥L聲調,尖細的嗓音里滿是得意:”(囈)姓黃。黃仙的便是!”
剎那間,黃仙渾身一僵,脖頸處驟然傳來刺骨寒意,那利刃已架上它咽喉,只聽她低聲呢喃道:"大黃,有名字,被…被他們打去吃了。"
聽見她說這話,黃仙霎時萬念俱灰,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著,溫熱的尿液不受控制地滴落。
下一刻,三斤手中的刀刃詭異地消失。她持刀的手臂緩緩垂落,臟兮兮的小臉上浮現(xiàn)出黯然神情。
黃仙瞳孔驟縮,心道:這小孩,竟有靈寶?。?!
只聽她喃喃低語:"可是我……不想大黃被吃掉的。"
話音畢,三斤箍住黃仙的五指同時松開。
那黃鼠狼頓時如蒙大赦,喉間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嘰嘰…",后腿猛蹬地面,炸著蓬松的黃毛,箭一般竄回洞穴深處,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洞穴深處,黃仙不住地倒抽涼氣,胸腔劇烈起伏著,直至確認自己當真撿回一命。待喘息稍定,它猛地打個寒顫,污黃的皮毛乍然豎起——方才那詭異景象在腦中歷歷閃現(xiàn):那癡傻小童聽得見妖囈,卻渾身半點妖氣也無。
黃仙那雙琥珀眼頓時滴溜溜轉個不停,胡須微微顫動,它猛地一拍前爪。
"哎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妖奪舍未竟!留下這般半成的軀殼。"它瞇縫著眼,陰險地舔了舔尖牙,"若我跟著這癡兒,奪舍了她這妖變未竟之驅……嘿嘿。"念頭及此,黃仙尾巴興奮甩動起來,顯然自以為撞見了天大的機緣。
“還有,她的那個靈寶……”
妖潭里,敖辰用妖泥壓制妖焱,已過去三個晝夜,而穆殺卻是一刻未曾離去。
期間,仝法閣使者與各宗修士陸續(xù)而至,或是關切問詢,或是欲施援手。然而皆遭穆殺一應回絕——畢竟他親身領教過妖焱恐怖,又豈容他人輕涉險境?若尋常修士這般作態(tài),自是難以服眾,但是黑袍地殺開口,卻使得眾人無不噤聲告退,無人敢存異議。
而穆殺這般作為也正合敖辰心意,因此,敖辰也不再勸退這位地殺衛(wèi)副掌部的心意。
對穆殺這般決絕的守護,敖辰心底泛起陣陣敬意。那黑袍身影在潭邊來回,不眠不休的三日堅守,也把敖辰的剛強勇毅看在眼里——這份情誼,已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兩人心間。
敖辰暗自發(fā)誓:若此番能渡過大劫,定當傾盡全力相報這地殺衛(wèi)副掌部的赤誠之心。今日的這份情義,他日必當百倍奉還。
熬辰注意到——穆殺的黑袍身形在潭底停留的時間正逐漸縮短。前日尚能駐留個把時辰,如今卻不三刻工夫便要上岸調息。
他那原本輕盈詭譎的身法,此刻重回岸邊時,步履已現(xiàn)微不可察的滯澀。
顯然,這妖瘴之毒,已一點點浸透這地殺衛(wèi)副掌部。
這時,米殺的黑袍身影倏然顯現(xiàn)。穆殺周身纏繞著未散的妖瘴霧氣,剛踏上岸巖,便見米殺單膝跪地,雙手捧上一枚震菱——正是穆殺打入墨泉那枚。
"沒道理。"穆殺黑袍無風自動,他眼底翻涌著難以置信的寒芒:"那家伙竟能忍受剜骨鉆心之痛?!"
米殺接著起身回稟,保持著警惕姿態(tài),以防穆殺又欺負她:“方圓百里的禁制都開啟了,仍未探知那對妖孽蹤跡,掌部命我請您前往主持搜查?!?/p>
穆殺聞言面容陰晴不定。他眸光緊鎖敖辰,牙迸出一聲輕哧:"米殺。"指節(jié)捏得震菱嗡嗡作響,語氣里壓七分焦灼,"中了震菱也能讓他逃了去,看來得請掌部重新操練你了。"
潭底忽然傳來敖辰的聲音:"穆兄且寬心。"帶著不容動搖的沉穩(wěn),"緝妖事大,莫要為我耽擱。"
穆殺眉心頓時擰成疙瘩,一甩黑袍,轉身時擲地有聲:"我去去就回——"最后半句誓言釘入潭心:"敖辰,你給我撐住了!"
敖辰右臂猛然高舉,拳鋒劃破濃稠的妖霧。緊咬牙關,未發(fā)一言。直到穆殺那襲黑袍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的天際線——
噗通——!
敖辰膝蓋重重砸進潭底泥坑中,上半身驟然佝僂。長發(fā)如潰堤散落,喉間壓抑已久的重咳聲悶在胸腔里震蕩,連附近水坑都泛起痛苦的漣漪。
三斤拖著沉重的步子,踉蹌地走在山道上。雙足踩過枯枝敗葉,發(fā)出細碎的斷裂聲。她望向天邊殘陽,昏黃的光線透過枝丫,在她臟污的臉上投射出斑駁陰影。
枯瘦的手指扯著破爛的衣角。山風嗚咽著掠過耳畔,讓他打了個寒顫。
仆舍溫暖的灶火涌上記憶,那方寸之地雖簡陋,至少不必受這冷風吹徹。他邁著虛浮的腳步,正想著自己該怎么回去?
突然,一股熟悉的氣味鉆進鼻腔——那是油氣息混合鐵銹的異味,她記起…那是圍砦火盆和鐵匠棚的味道。
她猛然抽動鼻翼,雙腿忽然有了力氣,步子驟然加大。那氣味像一根纖繩,拖著她的步子越走越快,朝著氣味的方向奔去。
走了百來步,圍寨那熟悉的夯土墻進入眼簾。三斤蹭著墻縫溜了進去,抬眼掃過——原本立著高塔的地方,如今只剩破碎臺基,四周散落著斷梁殘瓦。她走向食棚。
三斤的步子挪到食棚前,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撲面而來。木制的籠架歪斜著,蒸籠蓋子半開,邊緣已經攀上了暗綠色的霉菌。
她手掀起籠蓋,一股霉味猛地竄上鼻腔——原本雪白的饅頭爬滿灰綠色絨毛。饑餓讓她管不了那么多,抓起兩個饅頭就往墻角鉆。
她用力拍打著饅頭上的霉斑,綠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第一口咬下去,酸腐的味道立刻炸開,胃部猛地抽搐著反抗。她干嘔了一下,卻還是哽著喉嚨,強迫自己吞咽了下去。
她硬生生咽下最后一口發(fā)霉的饅頭,喉嚨火辣辣地燒著。胃袋突然痙攣般抽搐起來,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頭。三斤慌忙捂住嘴巴,指縫間漏出壓抑的悶哼——可那點可憐的飽足感根本抵不住翻江倒海的惡心。
"嗚......"
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嗚咽,她猛地彎下腰。發(fā)黃的饅頭碎渣混著青綠色的霉斑,連同先前啃的草根一起噴濺出來。酸腐的黏液順著下巴滴落,在夯土地上積成一灘散發(fā)著餿味的穢物。三斤劇烈地干嘔著,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苦水。
胃里倒空后的虛浮感蓋過了饑餓,灼傷的喉嚨隨著喘息一陣陣發(fā)緊。
三斤癱軟地貼著夯土墻根滑坐下去,沾著穢物的衣襟隨著胸口劇烈起伏。她迷迷糊糊地眨著眼睛,圍寨破損的墻垣在視線里越來越模糊。
吞咽的刺痛尚未消退,但至少不再有東西在胃里翻攪。頭越來越沉,她重重地靠向墻面,夯土硌得后腦生疼。她就這么蜷在墻角,連手指都沒力氣動一下,沾著霉斑的唇邊垂下一條細細的口水,漸漸沒了聲息。
突然,一聲巨響震徹山間。
那聲爆喝從山谷傳到圍砦,渾厚的聲浪撞上夯土墻,在圍寨里竄了幾個來回。
那聲爆喝將三斤從混沌中猛然驚醒,腦中登時清明了許多。
忽然間,三斤似乎有所感應,她的意識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和發(fā)現(xiàn)那炳靈刃的感覺類似,但這次卻更為強烈。
于是,她便似鬼使神差般,拖著虛浮的步伐挪動起來。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個巨大的泥坑邊緣,中央的陷坑里,伏著一個渾身泥漿的大漢。那人背上竟附著紫色的焰火,似乎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的每一口大喘氣都帶起一陣泥漿的漣漪。
不一會,那名壯漢再度起身,抄起木桶便開始舀泥,一桶一桶當頭澆下,三斤蹲在岸邊癡癡看著,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日,敖辰從天刀峰門人的別院,抱著三斤一路走回雜役仆舍,那是她此生第一次…這么被大人抱著,還睡了好舒服的一覺。
她坐在仆舍前,望著那人飛身而去的身影時,老煙袋說:“世上,竟然還有在乎我們這些人的神仙啊。”
老煙袋給三斤換上那套新買的衣鞋時,笑著說:“三斤有福氣吶!能穿上神仙送的衣衫?!?/p>
那是三斤第一次,一個人吃整只燒雞,老煙袋說:“這是神仙送給三斤的!沒有人會跟你搶?!?/p>
那段日子,是三斤此生記憶里最舒心的時光,雖然沒了大黃的陪伴,但是天天吃肉、沒人打罵、有新衣穿、有銅錢使、還能在軟被褥睡覺,對她來說,這是她作夢都想不到的美好生活。
三斤看著那人,囁囁嚅嚅、結結巴巴地吐出:“神…仙…”
三斤的視線正在壯漢抽搐的背肌上,突然——壯漢猛地擰轉脖頸,喊道:"誰在那里?"
聲浪炸開的瞬間,三斤的膝蓋不受控制地打顫。赤足在濕滑的潭邊猛地打滑,她慌亂揮舞著手臂,骨碌碌地滾落下去,砸進一個泥坑里。
大漢上前一把抓住孩童的衣衫,將她提了起來:“小孩?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快點走。這里危險!”
突然,泥水滿身的壯漢面容猛地抽搐起來——
眼白霎時爬滿血絲。提起三斤的手倏地松開,全身的肌肉痙攣跳動,節(jié)發(fā)出肌腱撕裂的"咯嘣"聲。
"砰!"三斤跌回泥潭,激起一片泥漿。還未等她嗆咳出聲,就看見那壯漢突然弓成蝦米——他滿身污泥的身上,爆出點點紫得令人發(fā)怵的詭火。
"吼——!" 壯漢干涸的口中噴出黑色血塊,高大的身軀栽倒在泥水里翻滾起來。紫色火苗從他七竅中噴出,抓撓地面的指爪在泥漿犁出深溝。
蒸騰的熱氣中,皮肉燒灼的“滋滋”聲不絕于耳。而他卻還不忘那孩子:“快走…小孩……快……”
三斤被這情狀嚇的魂飛魄散,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不住顫抖。
不一會,那大漢的掙扎越來越弱,身上的火苗卻越來越多,三斤想起方才大漢的行為,不知從哪生出的氣力,抄起一旁的木桶,便去舀坑中的泥水,一桶一桶地朝他身上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大漢的意識潰散前一刻,嘟囔著:“快走啊……你……快離……”大漢舉起的手,重重落下。
三斤并不離開,拖著水桶繼續(xù)舀泥,哪知才一轉身。
轟——!
壯漢軀體猛地迸裂出無數(shù)紫色火舌,嚇得三斤手中的水桶砸落泥潭,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只見一波接一波的紫焰如同怒潮席卷而來,頃刻間就將整片泥潭化作沸騰的紫色火海。
就在這時——
嗡——
一團妖異的紫芒毫無征兆地在火海中浮現(xiàn),如同一個暴戾的能量漩渦,以驚人的速度自旋著。邊緣處迸射出刺目的閃光,將周圍的空氣都撕扯得扭曲變形。
紫光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光芒也越來越盛,最后竟形成一個直徑丈余的紫色光球。潭底的火焰像是受到某種不可抗拒的牽引,化作無數(shù)道火流被吸入飛旋的光球中。
不過數(shù)息間,方才肆虐的火海竟被吞噬得一干二凈,只余下滾燙的泥漿"啪啪"作響。
接著,那團吞噬了整片火海的紫光,竟詭異地開始收縮起來。
光球的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坍縮,邊緣不斷迸濺的閃光也逐漸收斂。
只見球形輪廓不斷收緊,直徑從丈余壓縮到不及手掌,又短坍縮到拳頭大小。
噼啪——
一道殷紅的赤芒突然從內核炸開,旋即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壓制拉回球體內。光球繼續(xù)收縮,直到變成不足三寸的渾圓光團,通體流淌著紫色的光暈。
接著,它輕盈地緩緩朝三斤飄來,穩(wěn)穩(wěn)懸停在三斤眼前一尺之處。
三斤嚇得癱坐地,渾身發(fā)抖。
而那團紫光越逼越近,她慌亂地閉上眼,卻仍能感覺到刺眼的光芒穿透眼皮。當她想轉身逃跑時,光球已搶先一步攔住去路——
咻——
紫色光團突然收束成線,如箭般射入她的眉心。
霎時間,三斤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猛地后仰,再睜眼時那光團已不見蹤跡。
三斤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便想看那大漢是否無恙,踉蹌著朝那壯漢倒下的方向邁步走去——
突然,那種不好的感覺再度襲來。剎那間,三斤如墜冰窖,恐懼感讓她不受控地震顫起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股鉆心的灼燒感從骨髓深處炸開!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五臟六腑,她的瞳孔驟然緊縮,咽喉里擠出不成聲的嗚咽。
隨即,那直擊靈魂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皮膚,瞬間三斤身上各處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每個毛孔都滲出細密的汗珠。
"呃......"
她痙攣的手指深深摳進地面,指甲縫里塞滿泥泖。想呼喊的嘴巴大張著,卻只發(fā)出嘶嘶的抽氣聲。
隨著劇痛加劇,她的脊背像煮熟的蝦子弓起,瘦小的身軀在泥水里抽蓄痙攣,激起了一片片渾濁的水花。
敖辰緩緩睜開雙眼,目光還有些渙散。褥榻柔軟的觸感讓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草苦澀味。
他試著動了動身體,劇痛立刻從各處傷口傳來——只見身上密密麻麻纏滿了干凈的白布,有的地方還隱隱滲出血色。
"敖大仙醒了!"床邊照料的小丫鬟驚呼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肖子賓三步并作兩步搶進門來,連衣袍下擺都被門檻絆得一晃。他沖到榻前,俯身急問:"敖辰,你感覺如何?"額頭上還沁著細細的汗珠。
原來肖子賓到仝法閣匯報完畢,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妖潭??匆姲匠降乖谀嗨腥耸虏皇?,便即將他抬回堡內醫(yī)治。
敖辰似乎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子,傷口迸裂的白布瞬間染紅。青筋暴突的手掌死死扣住肖子賓,指甲幾乎掐進皮肉:"那孩子呢?!"聲音里帶著撕裂般的顫抖。
話音未落,他突然瞪大眼睛低頭看向自己腹部,原本他囚困在氣海里的妖焱氣息竟消失得一干二凈。
這震驚讓他語調都變了調:"妖焱…居然消失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急喘著松開肖子賓,繼續(xù)問道:"等等…那個孩子!"記憶碎片突然閃回昏迷前的畫面,他踉蹌著要翻身下榻:"那個小孩……救我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孩子?"沾黏的白布在劇烈動作下又撕開了口子。
"什么孩子?我趕到時…"他眼神飄向窗外,"除了你倒在潭底…"聲音漸低,"若真有什么孩子,怕是也被燒成灰了。"
敖辰聽聞頓時悵然,眉頭擰成個死結,聲音沙啞地問:"我,昏睡多久了?"
肖子賓被敖辰抓過的地方隱隱作痛。他后退小半步,聲音發(fā)緊:"妖焱怎么沒的?你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肖子賓回應:"從我把你背回來算起,已經整整三日了。"
"三…天了?"敖辰喃喃自語
"你且安心養(yǎng)傷。"肖子賓按住他手腕, "我一會就幫你去找找,那孩子。"
肖子賓的眉心緩緩舒展,說道:"萬幸你總算沒事,消息剛傳回南宗那會兒——幼凰急得當即就要出山來尋你。
"好在我即時趕回,馬上傳訊告知,你脫險的消息。"
知曉幼凰得免于憂心,敖辰繃緊的肩膀慢慢松弛下來:“多謝,大長老?!?/p>
目送肖子賓離開后,敖辰看到倚靠床沿的老伙伴,那柄玄鐵大劍,伸手撫摸起來,回憶起這些天的際遇,一切好似彷若隔世,他喃喃地道:穆殺,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臨江城,在城門門樓脊上,二個黑袍身影憑風而立。
“米殺,若是妳被天下修士追緝,妳會怎么躲藏?”穆殺對身旁的米殺問道。
米殺思忖良久,自覺無法揣摩處境,便低聲道:“他們是妖。我想應該會躲進妖域吧。”
穆殺訕笑了起來:“有件事,我本來不想算賬,但是看妳這般不長進?!?/p>
米殺身形瞬間僵硬了起來,顫聲道:“穆…副…副掌部,您、您有話直說。”
穆殺的聲音突然低沉:“其實,在'守仙觀'那二妖,與妳就在咫尺!”
"不…"米殺的臉色陡然發(fā)白"…不可能?。?
穆沙開口,緊接米殺潰散的尾音:"在那之后,你回過'守仙觀'嗎?"
其實,當穆殺吐出"守仙觀"三字時——她已然明了自己錯在何處。
米殺頹喪地輕嘆了口氣:“我知道錯在哪里了!”
穆殺見她反應倒不算慢,心下稍感寬慰:“很好。不過,也值得慶幸,當下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因為,那兩個家伙,就連敖辰都對付不了,這幾天,從我對他實力的了解,要是真發(fā)生沖突,只怕妳我加起來,都無法應付?!?/p>
接下來,穆殺便開始交代他的后續(xù)部屬:“如果,我推斷的沒錯,那個年輕人應是高階妖族。
“他若返祖化形,會變成什么野獸,我們無從得知,可能是貓、可能是猿、也可能是飛禽。
“但那個女天妖,根據(jù)《稽古考》記載,她大概沒有化形能力,因此,只能作喬裝。
“那高階妖族青年,若返祖后收斂妖氣,是很難察覺的。
“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挨家挨戶探察,重點查找,帶著禽獸的陌生女子。
聽到此處,米殺雖然佩服穆沙的見地,也無怪乎掌部非要讓他重新布署。
但這位穆掌部說起話來總是滔滔不絕,還總是喜歡各種變著法子捉弄她,當她知道下一步探察應該如何進行后,便一刻也不想多待再穆殺身旁,所以不待他說完…一個騰躍,跳下了門樓。
穆殺無奈嗔道:“跑什么?我話還沒說完!
“這小妮子應該明白,在凡人地界,只能探查、不可貿然緝捕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