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炎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長刀,陳旭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他甚至沒有后退半步,只是平靜地站在原地。
再次從懷中摸出了一沓符箓。
不是金剛符,而是另一種泛著土黃色光芒的符箓。
“還來?”
王炎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暴虐。
在他看來,這姓陳的家伙就是個靠資源堆起來的土財(cái)主。
除了用金剛符硬抗,再無別的本事。
而他的烈火刀,正是這種防御法器的克星!
“給我破!”
王炎怒吼,法力催動到極致!
肉眼可見的,烈火長刀上的火焰暴漲三尺,帶著融金化鐵的高溫,狠狠劈下!
然而,陳旭并沒有激活符箓形成護(hù)罩。
他只是隨手一揚(yáng)。
十幾張土黃色的符箓瞬間飛出。
但卻不是飛向他自己,而是如同一張大網(wǎng),直接罩向了半空中的王炎。
“縛地符!”
被陳旭制住的陳青青瞳孔一縮,認(rèn)出了這種符箓。
這是一種頗為偏門的輔助符箓,能瞬間引動大地之力,束縛對手的行動。
雖然對筑基修士效果有限,但勝在瞬發(fā),防不勝防。
王炎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會用這種招數(shù),他只感覺腳下一緊。
仿佛有無數(shù)只無形的大手從地底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雙腳。
他下劈的動作猛地一滯。
高手相爭,勝負(fù)只在瞬息。
就是這零點(diǎn)一秒都不到的停滯,已經(jīng)決定了他的結(jié)局。
陳旭動了。
他沒有用任何花哨的法術(shù),只是再次從懷里掏出了一沓符箓。
這一次,是閃爍著刺目金光的——金剛符。
足足三十多張!
“去?!?/p>
陳旭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
三十多張金剛符化作一道金色洪流。
沒有絲毫技巧。
就那么蠻不講理的朝著被縛地符短暫困住的王炎當(dāng)頭砸去!
“不——!”
王炎的眼中露出了驚恐。
他想掙脫,想閃避,想祭出護(hù)身法器。
可是一切都晚了。
“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密集到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響起。
王炎的護(hù)體靈光在第一波五張金剛符的撞擊下。
就如同雞蛋殼一般應(yīng)聲破碎。
緊接著,剩下的二十多張金剛符。
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全部轟在了他的身上。
王炎連慘叫都沒能發(fā)出一聲,整個人被正面擊中。
胸骨瞬間塌陷,法袍寸寸碎裂。
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從口中狂噴而出。
他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
隨后重重的砸在了幾十丈外的山壁上,又緩緩滑落癱在地上,成了一灘爛泥,生死不知。
周圍的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王炎剩下的那幾個跟班,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雙腿抖得如同篩糠。
他們看到了什么?
一個煉氣期的修士,用前后加起來不到五十張符箓!
在短短十幾個呼吸之間!
就將一個筑基二層的內(nèi)門弟子,打成了半死不活的爛泥?
就連陳青青,也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陳旭。
她知道陳旭下山后過得不錯!
但她以為的不錯,是凡俗間的富貴。
她從未想過,一個人能有錢到這種地步。
這種打法,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就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
幾個身影從不遠(yuǎn)處的山道上緩緩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袍,氣質(zhì)儒雅的青年。
他身后跟著幾名同樣氣息不凡的男女,顯然都是內(nèi)門中的精英弟子。
他們其實(shí)已經(jīng)在這里看了有一會兒了。
“虞師兄,那不是陳青青師姐嗎?聽說她在孤鷹嶺……”
一名女修看著陳青青那被法器包裹的雙腿,眼中閃過一絲惋惜。
被稱作虞師兄的青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復(fù)雜:“是我宗門的損失。若非那次意外,以她的天資,十年之內(nèi),必入金丹?!?/p>
另一名弟子則指著陳旭,滿臉的不可思議:“那個煉氣期的師弟是何方神圣?剛剛那一下,至少砸出去了兩百顆靈石吧?我爹一年的俸祿都沒這么多!”
“奢侈,太奢侈了……”
“我更好奇的是,他從哪弄來這么多符箓?坊市里高品質(zhì)的金剛符和縛地符,向來是有價無市。”
虞師兄的目光也落在了陳旭身上。
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他看著地上那攤爛泥一樣的王炎,眉頭微皺,終于開口,朗聲道:“王炎仗勢欺人,咎由自取?!?/p>
“但同門相殘,終究是宗門大忌。這位師弟,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那幾個王炎的跟班如蒙大赦,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立刻壯著膽子喊道:“虞師兄!你可要為我們做主??!”
“這個狂徒當(dāng)眾行兇,重傷王師兄,完全沒把門規(guī)放在眼里!”
陳旭轉(zhuǎn)過頭,平靜地看著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虞師兄。
筑基后期,根基扎實(shí),氣度不凡。
顯然是內(nèi)門中的核心人物。
陳旭沒有說話,只是將陳青青扶穩(wěn),讓她靠在一旁的石頭上。
陳青青卻冷冷地開口了:“虞師兄此言差矣。是王炎先動手,欲廢我同伴。我這位朋友,不過是自衛(wèi)反擊罷了。”
“何來下手太重一說?莫非只許他王炎傷人,不許別人還手?”
虞師兄看到陳青青眼中的冷意,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你不必說了?!?/p>
陳青青打斷了他,“我與你,早已不是師兄妹。我的事,也與你無關(guān)?!?/p>
虞師兄臉上一僵,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和黯然。
他知道,陳青青還在為當(dāng)年的事耿耿于懷。
孤鷹嶺那一戰(zhàn),他若能再謹(jǐn)慎一些。
或許就不會有后面的悲劇。
他嘆了口氣,不再與陳青青爭辯,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那幾個跟班,臉色一沉:“你們幾個,還不快帶著王炎滾?難道還想留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嗎?”
“回去告訴王家柱,他這個弟弟,是我讓他帶走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服氣,盡可以來天泉峰找我虞毅?!?/p>
“虞……虞毅?天泉峰首座虞師兄?”
那幾個跟班聽到這個名字,嚇得魂飛魄散。
天泉峰首座,內(nèi)門弟子第一人,宗主親傳!
別說王家柱,就是他們爺爺來了,也不敢在虞毅面前放肆。
幾人屁都不敢再放一個,手忙腳亂地抬起爛泥一樣的王炎,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xiàn)場。
一場風(fēng)波,就此平息。
陳青青對著虞毅拱了拱手,語氣依舊疏離:“多謝?!?/p>
“舉手之勞。”
虞毅看著她,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師妹,當(dāng)年的事……”
“都過去了。”
陳青青再次打斷他:“我已非青云門弟子,前塵舊事,不必再提?!?/p>
說完,她便不再看虞毅,而是轉(zhuǎn)向陳旭:“我們走吧?!?/p>
陳旭點(diǎn)了點(diǎn)頭,扶著她,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虞毅身后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裙,長相嬌俏可愛的女修忽然快步走了上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在陳旭身上打量。
“這位師兄,請留步?!?/p>
陳旭停下腳步。
“我叫吳小小?!?/p>
女修笑嘻嘻地自我介紹道:“師兄,你剛才用的那些符箓,好厲害啊!全是你自己畫的嗎?”
此言一出,不僅是虞毅,連他身后的其他幾個精英弟子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們都以為陳旭是某個修仙家族的子弟,靠著家族財(cái)力才能如此揮霍。
可吳小小的意思,這些符箓,竟是他自己煉制的?
一個煉氣期的修士,能煉制出如此品質(zhì)和數(shù)量的符箓?
這怎么可能!
陳旭看了吳小小一眼,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己畫著玩的?!?/p>
“哇!”
吳小小眼睛更亮了,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那你就是符師咯?師兄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哪個山頭的?”
“陳旭,外門弟子,沒有山頭?!?/p>
“外門弟子?”
這一下,所有人都震驚了。
一個能隨手拿出幾十張高品質(zhì)符箓,將筑基修士當(dāng)沙包打的符師,居然只是一個外門弟子?
這簡直比王炎被打成重傷還要讓人難以置信。
虞毅看著陳旭的眼神也微微一變。
從探究,變成了凝重和重視。
這樣的人才,為何會埋沒在外門?
“好了,我們該走了。”
陳旭不想再過多糾纏,扶著陳青青,御使飛劍,化作一道流光,迅速離開了。
只留下一眾面面相覷的內(nèi)門天驕。
“虞師兄,這個陳旭……不簡單啊?!?/p>
“何止是不簡單,這簡直是個怪物!”
虞毅看著陳旭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
心中卻已暗下決定,定要好好查一查這個陳旭的來歷。
……
吳小小告別了虞毅等人,興沖沖地返回了自己的山峰——天岳峰。
天岳峰是青云門七十二主峰之一,風(fēng)景秀麗,靈氣充裕,是宗門內(nèi)一位金丹長老的道場。
吳小小剛一落地,就看到一個身穿素白宮裝,氣質(zhì)清冷如水中之月的美婦人,正站在洞府前的懸崖邊,眺望遠(yuǎn)方云海。
“師父!您回來啦!”
吳小小歡快地跑了過去。
美婦人轉(zhuǎn)過身,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嗯,剛鎮(zhèn)壓了白龍湖的那條孽蛟回來。
你今日怎么如此高興?”
這位美婦人,正是天岳峰之主,青云門最年輕的金丹長老之一,柳靜瑤。
“師父,我跟您說,我今天在赤霞峰,碰到了一個超有意思的人!”
吳小小立刻像獻(xiàn)寶一樣,將今天在山下發(fā)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那個叫陳旭的師弟,簡直神了!”
“他只是個煉氣期,就那么一揮手,嘩啦一下,幾十張金剛符??!就把那個筑基二層的王炎給砸趴下了!”
“您是沒看到,王炎當(dāng)時那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柳靜瑤安靜地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只當(dāng)是徒兒在說些趣聞。
可當(dāng)陳旭這個名字從吳小小口中說出時。
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師父,您說奇不奇怪?一個這么厲害的符師,居然只是個外門弟子!我都想把他拉到我們天岳峰來了!”吳小小還在興奮地說著。
柳靜瑤卻陷入了久遠(yuǎn)的回憶。
陳旭……
七十多年前,她還只是個剛?cè)雰?nèi)門的少女時。
似乎也認(rèn)識一個叫陳旭的外門弟子。
那個少年,資質(zhì)平平,性子卻很倔。
她們曾是很好的朋友,一起做過任務(wù),一起在月下論道。
只是后來,因?yàn)槔砟畈缓希瑑扇舜蟪沉艘患?,從此分道揚(yáng)鑣。
“道不同,不相為謀?!?/p>
這是他最后對她說的話。
自那以后,她再也沒見過他。
“松月,你說的那個陳旭,多大年紀(jì)?長什么樣子?”
柳靜瑤忽然開口問道。
吳小小想了想:“看著也就三十多歲吧,長得挺普通的,但是氣質(zhì)很沉穩(wěn),不像是個外門弟子?!?/p>
三十多歲?
柳靜瑤心中那絲波瀾瞬間平復(fù)了下去。
看來是重名了。
幾十多年過去,當(dāng)年的那個陳旭,若還是煉氣期,壽元早已耗盡,化作一抔黃土了。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她的心中竟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和掛念。
罷了,終究是年少時的一段塵緣。
柳靜瑤壓下心頭的思緒,正準(zhǔn)備指點(diǎn)一下徒兒的修行。
可那個名字,卻如同魔咒一般,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萬一呢?
萬一……就是他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柳靜瑤沉默了片刻,對吳小小說道:“你自行修煉,為師出去一趟?!?/p>
說罷,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柳靜瑤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來到了外門執(zhí)事堂。
憑著她金丹長老的身份。
很輕易地就見到了負(fù)責(zé)管理外門弟子檔案的錢長老。
錢長老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筑基大圓滿的修為。
一輩子都耗在了外門,是宗門里的老資格。
“長老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錢長老客氣地問道。
“錢長老,我來向你打聽一個人?!?/p>
柳靜瑤開門見山:“一個叫陳旭的外門弟子。”
“陳旭?”錢長老聞言,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不知柳長老問的是哪個陳旭?我們外門,現(xiàn)在姓陳名旭的,可有好幾個呢?!?/p>
柳靜瑤一怔:“好幾個?”
“是啊。”
錢長老捋了捋胡須,笑道:“這都多虧了老的那個陳旭。他自己不怎么樣,生兒子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老的那個?”
柳靜瑤的心猛的一跳。
“對,就是七八十年前入門的那個?!?/p>
錢長老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柳長老問的,應(yīng)該就是他吧?說起來,此人也是我青云門一樁奇聞了。”
“入門筑基失敗沒多久就下山娶妻生子,本以為仙途就此斷絕,誰能想到……”
錢長老嘖嘖稱奇:“他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成了家,一口氣生了十幾個孩子!從十幾年前開始,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把他那些有靈根的子女送進(jìn)宗門?!?/p>
“如今,他已經(jīng)有數(shù)個子女拜入我青云門了,個個都是好苗子!尤其是那個叫陳道玄的,玄級中品的資質(zhì),才十七歲就煉氣大圓滿,宗主都驚動了,說是五百年不遇的奇才!”
“所以啊,托他的福,現(xiàn)在外門有好幾個少年,都想沾沾他的喜氣,改名叫陳旭呢?!?/p>
錢長老后面的話,柳靜瑤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
她的腦子里,只剩下“娶妻生子”,“十幾個孩子”“數(shù)個子女拜入宗門”這些字眼在反復(fù)回蕩。
她
那顆早已修煉得古井無波的金丹道心,在這一刻,微微一顫。
她想象過無數(shù)種可能。
他或許早已老死。
或許僥幸筑基,在某個角落里茍延殘喘。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dāng)年那個固執(zhí)的朋友。
非但沒有被歲月磨滅。
反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活得風(fēng)生水起,開枝散葉。
甚至建立起了一個修仙家族的雛形!
柳靜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執(zhí)事堂的。
當(dāng)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天岳峰頂時。
看著眼前翻涌的云海,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那個少年倔強(qiáng)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