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初歇,寒意卻仿佛被凍結(jié)在這片土地上,滲入了黑石村每一塊石頭縫里,比之前更加刺骨。破敗食鋪后院那猙獰的狼尸,塌陷的墻壁豁口,彌漫不散的血腥和肉湯混雜的詭異香氣,都成了凝固在老張頭和幾個幫廚漢子腦髓深處的、無法驅(qū)散的夢魘圖騰。
當?shù)谝豢|渾濁的天光艱難刺破厚重的云層,試圖照亮這片狼藉時,李長壽已經(jīng)站在了村西頭通往黑石山脈主脈的、被厚厚積雪覆蓋的荒僻小路上。
雪很深。踩下去能陷到小腿肚子,每一步都發(fā)出沉悶的咯吱聲,在死寂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到處打著大小不一、針腳粗陋補丁的薄棉襖,脖子上繞了條粗糙的破麻布充當圍巾,勉強抵御著刺骨的寒風。左肩挎著一個同樣破爛的小包袱——這是他寒窯破屋里僅存的“家當”:兩件同樣單薄、散發(fā)著霉味的破衣,以及老石墩不知何時、用何種方式偷偷塞在門檻縫里的半塊凍得硬邦邦、邊緣粗糙的麥麩餅。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在他前面一步之遙,隔著冰冷的空氣與一層看不見卻堅不可摧的壁壘,便是玄陽宗棄徒,沈孤云。
此時的沈孤云,與昨夜那個渾身浴血、啃食魔湯如瘋獸的枯槁老鬼判若兩人——但也絕不算好。
他不知從哪里扒下來一套灰撲撲、同樣多處破損、沾滿油污和不明污漬的舊仆役衣褲,勉強罩在那具骷髏架子般的身軀上,空蕩蕩地晃著。外面裹著李長壽昨晚煮肉湯時蓋鍋用的一塊發(fā)黑油膩、還帶著濃重肉腥氣的粗麻破布,權(quán)當避寒的外袍??莶莅愕幕野讈y發(fā)用一根草繩胡亂束在腦后,那張依舊如同蒙著死灰的刀削臉龐上,胡茬虬結(jié)如同亂生的荊棘,更添三分兇厲。唯有深陷眼窩里那兩點死而復燃、卻明顯黯淡了許多的暗紅余燼,不時掃過李長壽和他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包袱時,才會閃過一絲混合著憋屈與不屑的兇光。
行李?
沈孤云低頭,視線落在自己腰側(cè)。那里牢牢拴著一根用破布條擰成的、足有拳頭粗的、勒進破爛衣褲里的“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牢牢捆扎著一個巨大、丑陋、沉重的……黑鐵疙瘩!
那東西棱角分明,四四方方,半人多高,通體黝黑,覆蓋著厚厚的積冰和未化的雪沫。棱角處隱約可見粗暴的捶打痕跡,側(cè)面鑲嵌著兩個粗糙的把手位置,已經(jīng)被冰坨凍實,與鐵疙瘩融為一體。整個鐵疙瘩散發(fā)著一種沉重、冰冷、蠻橫的氣息,僅僅是看著,就讓人感覺死沉死沉,至少五六百斤!
這根本不是什么行李!這是老石墩小半輩子吃飯的家伙什——他那半人高的打鐵鑄鐵墩子!連帶著下面墊著的、充當基座的半截巨大花崗巖石塊一起,被沈孤云在黎明前的混亂中,用殘存的蠻力硬生生從坍塌的石屋廢墟里給撬了出來!
“媽的……狗屎……”沈孤云啐了一口帶著冰碴子的唾沫,枯槁的臉上肌肉抽動,牽動著深壑的皺紋。他佝僂著腰背,幾乎彎成了蝦米,每一步踏在深雪里,都用一只枯瘦如柴、指節(jié)粗大凸出如同鷹爪的手死死扒住鐵墩側(cè)面冰冷刺骨的棱角,借力拖動。整個人的姿勢別扭而吃力,如同拖著沉重棺材的掘墓人,與他眼中那點兇戾的暗紅形成極其刺目的反差。沉重的鐵墩在雪地里犁出一道深溝,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沉悶的摩擦拖曳聲,仿佛在雪原上刻下屈辱的傷痕。
“小子……等翻過前面那道坡……老子再收拾你……”他低聲咒罵著,每一個字都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濃重的怨恨和不甘,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這屈辱的“負重”,都是這油鹽不進、仿佛銅澆鐵鑄的小混蛋開的價!這哪是向?qū)?,分明是請了個祖宗,還自帶棺材板!
李長壽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他走得并不快,深一腳淺一腳,小小的身體在積雪中搖晃著維持平衡,如同一個真正的、力弱的孩童。但那漆黑的眸子深處,卻凝著一層水潑不進的安靜,仿佛周遭的嚴寒與前方的艱難都與他無關(guān)。他肩上那輕飄飄的小包袱,與他前面那個拖著恐怖負重的沈孤云,在這片蒼白死寂的雪野上構(gòu)成了一幅極度詭異荒誕的畫面,如同命運開的一個殘酷玩笑。
風從身后的黑石村方向吹來,帶來模糊不清的叫嚷。似乎是老張頭撕心裂肺的哭嚎,夾雜著幫廚漢子語無倫次的驚恐講述……“山鬼……山鬼托生……撞死了風狼王……燉的湯勾來了尸魔……一起走了……都走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哀號與風雪的嗚咽交織在一起,如同送葬的挽歌,很快被遠遠拋在身后,消散在無盡蒼茫的雪白之中。
李長壽的腳步驟然一頓。他微微側(cè)過頭,視線投向村口老鐵木下,一處被巨大冰雪覆蓋、投下深沉陰影的柴垛后方。
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厚厚的積雪反射著慘白的天光。
但他知道老石墩就在那兒。隔著這么遠,他似乎都能“看”到那雙布滿老繭、此刻應該死死攥著粗糙煙桿、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捏得發(fā)白、微微顫抖的大手;能“聽”到那被強行壓抑在胸腔深處、如同滾雷般沉悶、壓抑得令人窒息的喘息;能“感受”到那混雜著巨大驚疑、根深蒂固的畏懼、以及一絲如同渾濁老酒在壇底沉淀多年的、無法言說也無人可訴的復雜目光。
陰影深處,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反光閃了一下,隨即被迅速遮掩在積雪之下。似乎是一小塊被刻意放置、棱角鋒銳的碎鐵片,半埋在雪中,如同一個沉默的印記。
李長壽收回視線,不再停頓,跟上前面那個喘息如破風箱、每一步都仿佛用盡生命在拖動沉重鐵棺般的沈孤云,繼續(xù)朝著風雪彌漫、愈發(fā)險峻的黑石山深處跋涉而去。
不知是否是錯覺,沈孤云拖動鐵墩的沉重喘息聲,在某個時刻極其短暫地滯澀了一下。他那顆深埋在破麻布里的腦袋似乎極其細微地偏了偏,深陷眼窩里那兩點搖曳的暗紅猛地收縮如針尖!一股極其微弱卻冰冷的警覺如同毒蛇般瞬間掠過他的神經(jīng)末梢!
村口鐵樹下,那厚厚的雪堆陰影里,如同凝固石像般佇立的壯碩身影(老石墩)也猛地震顫了一下!他那張被凍得皸裂泛紅、遍布歲月溝壑的黝黑臉膛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渾濁的老眼里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駭然和一絲被看穿的狼狽!抓著煙桿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咔吧作響,幾乎要將那粗糙的木桿捏碎!
仿佛有無形的針,隔著這荒涼死寂的雪原,精準而冰冷地刺中了這兩個不同心思、不同位置的靈魂深處!
“狗屎……”沈孤云的咒罵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狠厲低沉了幾分,聲音里帶著一絲被窺破的惱怒。他拖曳鐵墩的力道猛地加大,鐵器刮擦凍土的噪音更加刺耳難聽,仿佛要將那無形的窺探徹底碾碎在雪地里。
……
路越走越荒僻。黑石村的蹤影徹底消失在翻涌的雪幕之后,如同被抹去的墨點。腳下的坡度也在悄然抬升,每一步都更加費力。周圍的林木變得稀疏低矮,再漸漸被嶙峋裸露的深灰色巨巖取代。寒風在山巖間的縫隙中穿行,發(fā)出尖銳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凄厲哨音。頭頂?shù)奶旃庥l(fā)昏暗,沉沉的鉛云仿佛要壓垮整條蜿蜒的山脈脊梁,將一切吞沒。
沈孤云的喘息已經(jīng)粗重得如同拉破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破音,每一次呼氣都噴出大團濃白的霧氣。他佝僂的脊背彎得快要觸碰到膝蓋,每一次拖動那只沉重冰冷的鐵墩,枯瘦的身體都爆發(fā)出瀕臨極限的、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栗。那雙深陷眼窩里的暗紅,因為過度消耗和深入骨髓的劇毒侵蝕而劇烈搖曳,光芒黯淡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嘴唇呈現(xiàn)出不祥的深紫紺色,眼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殷紅血絲,如同蛛網(wǎng)。
他終于停住了。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猛地靠在一塊被風蝕得千瘡百孔、刻滿歲月痕跡的巨巖上,冰涼的觸感似乎讓他稍微清醒了一絲。他抬起頭,布滿汗珠(迅速凝結(jié)成細密白霜)和油污的臉上露出一種混合了疲憊至極與毒蛇般狠戾的表情,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幾步外,同樣停下腳步、呼吸平穩(wěn)得如同深潭般毫無波動的李長壽身上。
“小……小子……”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干澀的、如同砂紙摩擦的刺耳聲響,帶著無法抑制的急迫,“把…把那塊餅…拿出來!”他的目光如同餓狼,死死鎖住李長壽肩頭那個小包袱的輪廓。那塊凍得硬邦邦的麥麩餅!那是此刻唯一能補充一絲熱量的東西!
饑餓,混合著體內(nèi)枯寂絕毒印帶來的臟腑撕裂般的劇痛,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在他體內(nèi)瘋狂攢刺、絞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那點如同風中殘燭的暗金本源在瘋狂灼燒他本就所剩無幾的血肉生機,榨取著最后的力量來維持最低運轉(zhuǎn),支撐他拖動這該死的鐵墩!每一刻的燃燒,都在加速他滑向死亡的深淵!
李長壽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依舊沒什么波瀾,平靜得令人心寒。他沒有遲疑,動作甚至稱得上利落,解下肩頭的小包袱,從里面掏出了那半塊凍得如同石頭般堅硬、呈現(xiàn)出灰黑色的麥麩餅。
沈孤云眼中貪婪的兇光大盛!幾乎要探手去抓!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著,枯爪般的手下意識地伸向那塊餅!可他僅存的理智和對李長壽那“邪門氣罩”的深深忌憚,讓他硬生生壓住了撲過去的沖動。只是喘息更加粗重急促,如同瀕死的野獸:“給…給我!快!快給我!”
李長壽握著那塊硬餅,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沒有立刻遞出。平靜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掃過沈孤云那因劇痛、虛弱和焦躁而微微抽搐的枯槁身軀,掃過他深陷眼窩里那幾乎要燃盡一切的、瘋狂搖曳的暗紅余燼。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無聲盤算,冷靜得像在評估一件工具:
這個“向?qū)А彼坪酢娴目鞊蔚綐O限了?藥石罔效的身體,靠燃燒殘存的生命來拖行李?這樣下去,還能走多遠?
他慢吞吞地抬手,動作帶著一種孩童特有的、似乎漫不經(jīng)心的遲緩。沈孤云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死死粘在了那塊餅上,跟著他的手臂移動,眼中的貪婪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噴涌而出!
然而,就在那枯爪般的手即將觸及餅塊的瞬間,李長壽的手腕卻在遞出的中途極其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改變了方向!那塊硬邦邦的麥麩餅沒有飛向沈孤云枯爪般伸出的手,而是以一種近乎戲謔、卻又無比自然的姿態(tài),輕飄飄地……
飛向了沈孤云腳下那只沉重冰冷、如同墓碑般的打鐵墩!
啪嗒。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在呼嘯的山風中幾不可聞。
那塊凍硬的餅子,不偏不倚,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亍岸俗痹诹髓F墩最平整、沾滿雪泥的一個面上。如同一塊小小的鎮(zhèn)紙,壓著一張由寒冰與鋼鐵鑄成的、沉重無比的“書頁”。
“?。?!”沈孤云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無形的寒流瞬間凍結(jié)!眼中的貪婪和兇戾被一種純粹到極點、如同火山噴發(fā)前那令人窒息的短暫死寂所取代!大腦仿佛被重錘擊中,一片空白!
給鐵墩子?給我拖著的這個該死的……累贅?!這……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
轟——!?。?/p>
積蓄的屈辱、痛苦、虛弱的無力感、被戲耍的暴怒、還有那啃噬臟腑如同毒藤絞緊的劇毒灼痛……所有的一切負面情緒如同被點燃引信的萬載玄冰地獄!在沈孤云的顱內(nèi)轟然爆開!理智的弦瞬間繃斷!
“小……畜……生!?。?!”一聲夾雜著黑紅血沫的、如同破鑼被巨力炸裂般的嘶吼帶著噴濺的口水猛地從沈孤云喉嚨里爆出!他枯槁的身體爆發(fā)出不屬于瀕死之人的最后瘋狂,僅存的左臂高高揚起,枯瘦的五指曲張如鬼爪,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卻帶著無盡怨毒與瘋狂的黑氣!那凝聚了他此刻能調(diào)集的、包括剛剛強行燃燒最后氣血催生出的一絲狂暴真元與所有恨意,化作五道漆黑幽暗、如同來自九幽深淵的銳利爪影!
目標不再是餅!也不再是李長壽!
而是李長壽面前那片看似空無一物、只有寒風呼嘯的空間!那片,昨夜風狼王用生命證明過其存在的、隔絕地獄的鐵壁!
沈孤云徹底瘋了!他要用這凝聚了此刻所有憤怒、痛苦、絕望的一擊!去撕開!去砸碎!去驗證!去征服!這該死的小混蛋身上那層該死的護罩!他要讓這面墻!付出戲耍他的代價!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轟——?。?!
漆黑鬼爪撕裂空氣發(fā)出的刺耳尖嘯,與狂暴能量撞上無形壁壘的沉悶轟鳴同時爆發(fā)!如同巨神掄起萬鈞重錘狠狠夯擊在亙古神鐘之上!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深沉黑暗色澤的能量漣漪猛地從撞擊點炸開!狂猛的氣浪裹挾著地上深厚的積雪和冰渣,如同爆炸的沖擊波般轟然掃向四面八方!
咔嚓!咔嚓!
旁邊幾塊本就脆弱、布滿裂紋的裸巖表面瞬間布滿了更密集的蛛網(wǎng)紋路,碎石簌簌落下!
然而!
那道包裹著李長壽的無形壁壘,甚至連一絲最微弱的漣漪都未曾產(chǎn)生!
那五道凝聚了沈孤云瘋魔意志與殘余力道的漆黑鬼爪勁風,如同撞擊在絕對光滑鏡面上的虛幻光影,連一點微瀾都未曾掀起,便如泥牛入海般徹底消弭無蹤!沒有反彈,沒有沖擊!仿佛從未存在過!唯有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腥氣證明著它們曾經(jīng)出現(xiàn)。
唯有發(fā)動攻擊的沈孤云自己!
噗——?。?!
一口黑紅混雜、如同摻雜了無數(shù)冰碴子和內(nèi)臟碎塊的濃稠血塊,帶著無法抑制的腥臭腐毒氣息,如同被一柄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砸在胸口,狂噴而出!血霧瞬間彌漫開來,染紅了眼前的雪地!他枯槁的身體如同斷線的破布風箏,被一股源于自身攻擊的、沛然莫御的純粹反震之力狠狠向后擊飛!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咔嚓聲!沈孤云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那塊他剛剛倚靠的巨大巖石上!巨大的沖擊力震得那堅硬無比的黑石表面都掉落下幾片碎石粉末!他整個人如同被拍扁的毒蟲,四肢扭曲地癱軟在冰冷的雪泥里,唯一能動的左手死死摳進身下的雪地,留下五道深深的、帶著絕望的抓痕,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抽搐!
“嗬……呃……”他喉嚨里爆發(fā)出破風箱被徹底戳穿的漏氣聲,四肢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口鼻中鮮血混合著腥黃的粘稠泡沫如同泉涌般不斷溢出,如同一條被拋上岸、瀕臨窒息的魚!深陷眼窩里那兩點暗紅幾乎徹底熄滅,只剩下比灰燼更加死寂的空洞與難以置信的、深入骨髓的駭然!那層該死的……護罩?!竟然……不僅絕對防御……還能……將傾注其上的所有攻擊傷害……一絲不漏地……原封不動地……全部奉還給他自身?!這……這是什么怪物?!
李長壽站在原地,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晃動一下,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只是拂面微風。他看著癱在雪地里、渾身污血劇烈抽搐、氣若游絲、眼中神采飛速流逝的沈孤云,又看了看那依舊穩(wěn)穩(wěn)當當放在冰冷鐵墩上的凍硬餅子。那餅子上干凈得連一絲濺上去的污血都沒有,在昏暗天光下顯得格外突兀。
他微微歪了歪頭,清澈的目光落在沈孤云那張如同蒙著死灰的枯槁面容上,似乎在思考一個簡單的問題。
然后,他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沈孤云那破風箱般掙扎的、帶著血沫的喘息,如同宣判:
“你的名字,太難聽了?!?/p>
少年頓了頓,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后叫阿丑。做不好向?qū)?,”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嶙峋的巖石和深雪,“就埋在這里當狼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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