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我猛地睜開眼。手腕上一圈猙獰的淤青,
是被林薇薇推下樓梯時留下的。我死了,又活了。口袋里的老式智能機震動一下,屏幕亮起,
彈出一條2018年的短信:“林小滿,你根本不是林家女兒?!毙呐K驟然緊縮。我重生了,
回到被奪走一切的高三。周圍是熟悉的課桌,窗外是悶熱的蟬鳴。我僵硬地抬頭,
看向教室前方的黑板。上面的粉筆字正在扭曲、重組,像活物一樣蠕動。
一行血紅色的字跡最終固定下來:【校規(guī)第十條:說謊者將成為?;ǖ酿B(yǎng)料】。
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頭頂?!靶M,你臉色好差,要不要去醫(yī)務室?
”一個甜膩的聲音從前排傳來。是林薇薇。她轉(zhuǎn)過身,白皙的脖頸上,
那枚本該屬于我的翡翠吊墜綠得刺眼。她的關心像淬毒的針,扎得我指尖發(fā)抖。上輩子,
就是這句話,把我引向了教學樓的天臺。她親手把我推下去,然后對著警察哭訴,
說我因為高考壓力太大而自殺。我成了她完美人生下的一縷冤魂,而她,
頂著林家真千金的身份,繼承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我的父母,不,是養(yǎng)父母,
甚至沒有懷疑過她的話。他們只覺得我這個“女兒”給他們丟了臉。這一次,我不會再上當。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恨意,從筆袋里摸出一支口紅。不是什么名牌,
只是我用省下的零花錢買的,鮮艷的正紅色。我彎下腰,假裝撿東西,用口紅的尖端,
在地磚的縫隙里,用力刻下記憶中的逃生路線。教學樓的結(jié)構(gòu)圖,每一條捷徑,
每一個監(jiān)控死角,都是我前世用血淚換來的教訓。
“一樓雜物間……二樓西側(cè)通風管道……”我默念著,指尖用力到發(fā)白。
當筆尖劃下代表三樓的數(shù)字“三”時,異變陡生?!斑青辍苯淌仪胺降闹v臺,
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縫隙。暗紅色的液體從裂縫中汩汩涌出,帶著一股腐爛花朵的甜膩氣味,
迅速在地板上蔓延開來。“啊——!”林薇薇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與此同時,
教室里的老舊廣播“滋啦”一聲,響起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音:【檢測到說謊者,
?;ㄐ枰B(yǎng)分?!繌V播聲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裂開的講臺上。
那暗紅色的液體仿佛有生命,繞開了課桌椅腿,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蜿蜒而去。不是我。
我屏住呼吸,看著那條黏稠的紅線,像一條毒蛇,毫不猶豫地爬向了林薇薇的座位。
林薇薇的尖叫卡在喉嚨里,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驚恐地蹬著腿,
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噪音。“不!不是我!為什么是我!”她才是那個最大的說謊者。
她頂著我的身份,享受著不屬于她的人生,對所有人撒著彌天大謊。校規(guī)第十條,
懲罰的是她。紅色的液體觸碰到她的鞋尖,幾根細如發(fā)絲的藤蔓從液體中猛地竄出,
纏上她的腳踝?!熬让【染任?!”林薇薇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周圍的同學都嚇傻了,
沒人敢上前。我站了起來,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中,抓起自己的不銹鋼保溫杯,擰開蓋子,
將里面的熱水朝那些藤蔓潑了過去?!白獭碧俾袷潜粻C到一樣,猛地縮回了液體中。
林薇薇趁機連滾帶爬地逃開,躲到了教室的角落,渾身發(fā)抖。我不是在救她。
我只是不想讓她這么快就“消失”。她的死,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身敗名裂,
在絕望中品嘗我前世的痛苦。而且,我要讓所有人看見,是我,“救”了她。
班主任張老師這時才反應過來,沖過來大喊:“都別動!林薇薇,你怎么樣?
”林薇薇指著我,聲音顫抖:“是她……是林小滿!她剛才在地上畫東西,
然后、然后就……”她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的沉默在此刻比任何辯解都有力。同學們都看到了,是我出手救了她。
張老師的目光在我倆之間游移,顯然也充滿困惑。地上的紅色液體失去了目標,
開始慢慢退回講臺的裂縫中。那股腐花的甜膩氣味也隨之減弱。我緩步走到講臺邊,
低頭看向那道裂縫。裂縫深處,除了黏膩的紅色,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反光。我蹲下身,
用一支鉛筆小心地從裂縫里撥弄。幾片晶瑩的綠色碎屑被我?guī)Я顺鰜恚?/p>
躺在滿是粉筆灰的地面上。我的瞳孔猛地一縮。是翡翠。和我記憶中,
我母親留給我的那枚吊墜,一模一樣的質(zhì)地和顏色??晌业牡鯄?,
此刻正戴在林薇薇的脖子上。那么,這些碎屑是哪來的?我用紙巾包起那些碎屑,收進口袋。
直起身時,我的目光掃過林薇薇。她正驚魂未定地看著我,當她看到我手中的碎屑時,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脖子上的翡翠吊墜,在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但仔細看去,吊墜的邊緣,似乎有一道極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裂痕。我的心沉了下去。
這所學校,這所謂的“?;ā保淌傻恼f謊者,恐怕不止一個。
這件事最終被學校定性為“老舊線路短路引發(fā)的意外”,講臺很快被維修人員用木板封死,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但我和林薇薇都心知肚明,那不是意外。自那天起,
林薇薇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嫉恨,更多了一絲恐懼。她開始刻意躲著我,甚至不敢與我對視。
她脖子上的翡翠吊墜,她貼身戴了起來,用校服的高領遮得嚴嚴實實。這更印證了我的猜想。
那吊墜有問題。我把從講臺裂縫里找到的翡翠碎屑帶回了家。這個所謂的“家”,
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冰冷的牢籠。養(yǎng)父母林建國和趙秀娟一如既往地無視我,
所有的關心和愛護都給了他們“失而復得”的寶貝女兒林薇薇。晚飯時,
林薇薇破天荒地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小滿,那天……謝謝你?!彼椭^,聲音細若蚊蚋。
“在學校里要好好相處嘛?!壁w秀娟立刻笑著打圓場,“薇薇就是善良。
”林建國也點點頭:“小滿,你作為姐姐,多讓著點妹妹?!苯憬悖课倚闹欣湫Α?/p>
我才是林家真正的女兒。我沒動那筷子菜,只是平靜地問:“薇薇,你脖子上的吊墜,
是從哪來的?”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林薇薇的臉白了白,
強笑著說:“是……是媽媽給我的呀?!壁w秀娟立刻接話,
語氣有些不自然:“那本來就是我們給薇薇準備的!你問這個干什么?”“沒什么,
就是覺得很好看?!蔽业拖骂^,扒了一口飯,“和我之前在學校失物招領處看到的幾塊碎片,
很像。”“啪嗒?!绷洲鞭钡目曜拥粼诹说厣?。林建國臉色一沉:“食不言寢不語!
吃完飯趕緊回房學習!”這頓飯不歡而散。夜里,我鎖好房門,拿出那包翡翠碎屑。
在臺燈下,我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其中一塊最大的碎片邊緣,似乎刻著一個模糊的字。
我用針尖刮去上面的污漬,一個歪歪扭扭的“靜”字,顯露出來。我立刻打開電腦,
登錄了學校的內(nèi)部論壇,輸入了“靜”這個關鍵字。無數(shù)的帖子跳了出來。
其中一個三年前的帖子標題,讓我渾身冰涼?!靖叨?)班的陳靜,已經(jīng)失蹤一周了,
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嗎?】帖子里,有人說她轉(zhuǎn)學了,有人說她家里出了事。眾說紛紜,
但都沒有定論。我點開陳靜的照片,那是一個很文靜的女孩,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的脖子上,赫然也戴著一枚翡翠吊墜。我繼續(xù)翻閱帖子,
一條不起眼的回復抓住了我的視線:“我好像聽人說,
陳靜不是她爸媽親生的……”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又一個“假千金”?巧合嗎?我不信。
我拿出手機,翻出那條宣告我身世的匿名短信。我嘗試著回復:“你是誰?
陳靜的失蹤和你有關嗎?”信息發(fā)出去,石沉大海。就在我以為不會有回應時,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不是短信,是黑板上出現(xiàn)過的那種血紅色字體,
直接顯示在了我的手機屏幕上?!拘滦R?guī)發(fā)布:禁止探究過往。違者,
將提前成為校花的晚餐。】新校規(guī)的出現(xiàn),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禁止探究過往”,這分明是在警告我,不要再查陳靜的事。這說明我查的方向是對的。
陳靜的失蹤,和林薇薇、和這所詭異的學校,脫不了干系。第二天,我剛到學校,
就被班主任張老師叫到了辦公室。林建國和趙秀娟也在,他們正圍在林薇薇身邊,滿臉關切。
林薇薇的眼眶紅紅的,看到我進來,瑟縮了一下,往趙秀娟身后躲去?!傲中M!
”林建國一看到我,就厲聲喝道,“你昨晚對薇薇胡說八道什么了?害得她做了一晚上噩夢!
”趙秀娟也跟著指責:“我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薇薇是你的妹妹!
你怎么能拿一個失蹤學生的事情來嚇唬她?她膽子小,你不知道嗎?
”我看著他們丑惡的嘴臉,只覺得可笑。我的親生父母,為了一個冒牌貨,來質(zhì)問我。
“我只是問了吊墜的來歷。”我平靜地回答?!澳氵€敢頂嘴!”林建國氣得揚起了手。
“林先生,您冷靜點?!睆埨蠋熂泵r住他,“事情是這樣的,
林小滿同學最近情緒似乎不太穩(wěn)定。薇薇說,她總是一個人神神叨叨的,
在地上亂畫……”林薇薇抽泣著補充:“她還說……說我的吊墜是死人的東西……”一瞬間,
我成了那個“不正?!钡娜恕A纸▏挖w秀娟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厭惡?!皬埨蠋?,
給您添麻煩了?!绷纸▏罱K壓下火氣,做出了決定,“我們想給小滿辦休學。
她這個精神狀態(tài),不適合繼續(xù)待在學校了?!毙輰W?這正中他們的下懷。
只要我離開這所學校,就再也無法威脅到林薇薇,也無法查清真相。我絕對不能走。
“我沒有病?!蔽铱粗麄?,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想知道,陳靜到底是怎么失蹤的。
她失蹤前,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是親生的?”我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
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林建國和趙秀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你……你胡說什么!”趙秀娟的聲音尖利起來。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廣播“滋啦”一聲,
又響了?!拘R?guī)第七條:家庭和睦,手足相親。禁止制造家庭矛盾。
】冰冷的電子音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林建國的額頭滲出冷汗,他死死地瞪著我,
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他害怕了。他怕我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觸發(fā)規(guī)則。我賭對了。
這個家,這個學校,都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下。任何試圖戳破謊言的行為,
都會遭到懲罰?!鞍?,媽,”我忽然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
“我只是太害怕了。自從上次講臺裂開后,我總是做噩夢。我不是故意要和薇薇吵架的。
”我的示弱,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林建國松了口氣,臉色緩和下來:“知道錯了就好。
以后不許再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薄皩Σ黄?,薇薇?!蔽肄D(zhuǎn)向林薇薇,真誠地道歉。
林薇薇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她只能訥訥地回了一句“沒關系”。
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但走出辦公室時,我感到后背一陣發(fā)涼。黑板上,
不知何時又多了一行小字。【警告一次?!课倚枰粋€盟友。一個不受林家控制,
又足夠了解這所學校秘密的人。我的目光鎖定在了班級角落里的一個男生——江辰。
江辰是班里的“怪人”。他成績頂尖,卻從不與人交談。他總是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得像能看透人心。最重要的是,上次講臺事件,當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時,
我看到只有他,在冷靜地觀察著一切,甚至還拿出本子在記錄著什么。午休時間,
我趁教室沒人,走到了他的座位旁。“我知道你在調(diào)查學校的‘規(guī)則’。”我開門見山。
江辰頭也沒抬,繼續(xù)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上面全是些我看不懂的符號和線條。
“我與你無關。”他冷淡地回答?!瓣愳o的失蹤,你也知道,對嗎?
”我將一張打印出來的陳靜的照片,連同那包翡翠碎屑,一起推到他面前。他的筆尖一頓。
他終于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審視地看著我?!澳阆胱鍪裁??”“我想知道真相。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也在找真相?!苯匠聊似?,合上了筆記本。
“真相是,這所學校會‘吃人’?!彼穆曇魤旱煤艿?,“所謂的‘校花’,
是一種以謊言為食的能量體。它寄生在這所學校,而校規(guī),就是它的捕食法則。
”我的心一緊。“所以,說謊者就會被當成養(yǎng)料?”“不完全是?!苯綋u了搖頭,
“它需要的,是謊言被揭穿時,所產(chǎn)生的巨大恐慌和混亂能量。說謊者本身,只是一個引子。
”我瞬間明白了。那天,校規(guī)懲罰林薇薇,并非因為她撒謊,
而是因為我差點揭穿了她的謊言。“陳靜……”我追問?!昂湍阋粯??!苯秸f,
“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身世,試圖揭露她的養(yǎng)父母。但她失敗了?!薄盀槭裁矗?/p>
”“因為她沒有盟友,而且,”江辰看了一眼我,“她沒有你這么幸運,
有人替你擋下了第一次懲罰。”他指的是我“救”了林薇薇。如果那天藤蔓纏上的是我,
恐怕我也已經(jīng)和陳靜一個下場?!澳敲遏浯涞鯄?,”江辰的目光落在我?guī)淼乃樾忌希?/p>
“是某種抑制器。可以暫時屏蔽‘校花’的感知。但它似乎有使用時限,或者說,
當謊言大到一定程度,它就壓制不住了。”這解釋了為什么陳靜的吊墜會碎裂,
也解釋了為什么林薇薇的吊墜上會出現(xiàn)裂痕?!拔以趺床拍芟嘈拍??
”我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江辰?jīng)]有回答,而是從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部老舊的MP3,和陳靜照片里,掛在她書包上的那款一模一樣。
“這是我在她失蹤后,在她座位下?lián)斓降摹!苯秸f,“里面有她留下的一段錄音。
”他將耳機遞給我。我戴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電流的雜音過后,
是陳靜壓抑著哭泣的聲音:“……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騙了我十六年……那個女孩,
她才應該是陳家的女兒……我該怎么辦?校規(guī)第十條,如果我說出真相,我是在說謊嗎?
還是在陳述事實?誰來救救我……”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我摘下耳機,手心全是冷汗。
我和江辰,達成了脆弱的同盟。但我們都沒想到,林薇薇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
下午的課間,教導主任突然帶著幾個人闖進教室,徑直走到我的座位前?!傲中M,
有人舉報你在學校進行違規(guī)交易。請你打開儲物柜,接受檢查。”教導主任的聲音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