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三年,漠南的風裹著沙礫,把驛站的木柵欄抽得嗚嗚作響。孛兒只斤·鐵木健猛地從羊皮褥子上彈坐起來,額頭上的冷汗浸透了粗麻里衣,后頸的傷口還在突突地跳痛——那是三天前被狼群驚馬時,后腦勺磕在青石上留下的印記。
他盯著氈房頂部交錯的木梁發(fā)怔。這不是他那間堆滿《元史》拓片的出租屋,更不是博物館里恒溫恒濕的展柜區(qū)??諝庵袕浡螂?、汗酸味和某種草料發(fā)酵后的酸腐氣,腰間的彎刀硌得胯骨生疼,刀柄上鑲嵌的綠松石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媽的……”鐵木健低罵一聲,伸手去摸后腦勺,指尖觸到一層黏膩的藥膏,帶著些微的草藥苦味。這具身體的記憶碎片像被打翻的奶酒,混著他原本的記憶在腦海里漾開:十七歲,黃金家族旁支,父親因卷進昔里吉叛亂被貶到漠南,三個月前病死在押送途中,如今只剩他一個空有“孛兒只斤”姓氏的落魄貴族,靠著在驛站當個臨時馬夫混口飯吃。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砸進腦海:
【經(jīng)緯系統(tǒng)綁定中……綁定成功。】
【宿主:孛兒只斤·鐵木健】
【當前身份:元廷漠南云內(nèi)州驛站馬夫,黃金家族旁支(失勢)】
【初始屬性:武力5(普通蒙古少年6),智謀8(普通蒙古少年4),體質(zhì)4(重傷未愈),聲望0】
【新手任務:三日內(nèi)獨自射殺一頭野狼,獎勵“蒙古騎射基礎”(被動技能),體質(zhì)+1】
鐵木健瞳孔驟縮。系統(tǒng)?重生?他想起自己觸電前正在臨摹的《元世祖出獵圖》,圖中那個彎弓射狼的怯薛軍,似乎就叫鐵木健。原來不是幻覺,他真的掉進了這個鐵騎踏遍歐亞的時代。
他掙扎著爬起來,踉蹌著走到氈房角落的水缸邊。渾濁的水面倒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高眉骨,深眼窩,鼻梁挺直如刀削,下巴上剛冒出些微青色胡茬,唯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屬于現(xiàn)代歷史系研究生的迷茫與銳利。
“孛兒只斤……”鐵木健對著水面扯了扯嘴角。這姓氏曾是草原上最尊貴的印記,可到了他這兒,連驛站的兵卒都敢隨意呵斥。三天射殺一頭狼?以他現(xiàn)在這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體質(zhì),怕是剛出驛站就成了狼群的點心。
正思忖著,氈房外突然傳來一陣粗暴的踹門聲,伴隨著驛站百戶長巴圖魯?shù)呐叵骸柏脙褐唤锛业男♂套?!死了沒?趕緊把那匹瘸腿馬牽去廄房,要是凍壞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鐵木健咬了咬牙。巴圖魯是個靠著賄賂爬上百戶長位置的契丹人,最是看不起他這個失勢的蒙古貴族。換作原主,此刻怕是早嚇得縮成一團,可現(xiàn)在占據(jù)這具身體的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他抓起墻角的馬鞭——那玩意兒更像是根燒火棍,轉(zhuǎn)身掀簾而出。
風沙迎面撲來,打得臉頰生疼。驛站的空地上,十幾個穿著皮襖的兵卒正圍著個灰布道袍的少年推搡。那少年看起來比鐵木健還小兩歲,身形單薄得像根被風吹彎的蘆葦,手里緊緊攥著個油布包,道袍的下擺沾著泥污,混元髻歪在一邊,露出光潔的額頭。
奇怪的是,這少年明明長著色目人的深眼窩和卷發(fā),卻穿著漢人的道袍,嘴里還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黃帝內(nèi)經(jīng)》云,風為百病之長,你們這般暴烈,小心傷了肺氣……”
“放你娘的屁!”一個滿臉橫肉的兵卒揚手就要打下去,“汪古部的野崽子,穿件道袍就敢冒充神仙?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
汪古部?鐵木健心頭一動。那是世代居住在陰山一帶的“白達達”,向來與黃金家族通婚,怎么會出個全真教道士?
就在兵卒的拳頭要落在少年臉上時,鐵木健下意識地揚鞭抽了過去。鞭梢?guī)еL聲擦過兵卒的手腕,留下一道紅痕。
“住手?!彼穆曇暨€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巴圖魯轉(zhuǎn)過身,三角眼瞇成一條縫:“喲,這不是我們的黃金家族少爺嗎?怎么,要替這野道士出頭?”
鐵木健沒理他,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少年抬起頭,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瞳孔里映著漫天風沙,卻亮得驚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鐵木健突然從那雙眼睛里捕捉到一絲熟悉的驚愕——那是屬于“同類”的眼神,是突然被扔進陌生世界的茫然。
而此時,那少年的腦海里也響起了另一道溫潤的機械音:
【玄真系統(tǒng)激活成功?!?/p>
【宿主:汪古·月合乃】
【當前身份:全真教龍門派記名弟子,汪古部沒落貴族之子】
【初始屬性:靈力3(普通道士2),醫(yī)術7(普通道士3),心境5(受驚嚇中),功德0】
【新手任務:說服眼前的蒙古貴族保護你進入云內(nèi)州城,獎勵“清心訣”(基礎心法),靈力+1】
月合乃的心臟狂跳不止。他記得自己正在實驗室提純麻黃堿,燒杯炸裂的瞬間,刺鼻的白煙吞沒了視線,再睜眼就躺在這片荒草地上,身邊扔著個裝丹砂的葫蘆和一封泛黃的介紹信——信上寫著他是奉師父之命,往云內(nèi)州給達魯花赤送“還魂丹”的全真弟子。
可他明明是中醫(yī)藥大學的研究生,連《道德經(jīng)》都只背過前兩句。汪古部?全真教?這到底是哪兒?
直到剛才,他還以為自己是唯一的穿越者??裳矍斑@個蒙古少年的眼神,那聲帶著現(xiàn)代人口吻的“住手”,讓他突然明白,這荒誕的世道里,或許還有另一個“異類”。
“你是……”月合乃剛要開口,就被巴圖魯?shù)呐却驍唷?/p>
“孛兒只斤·鐵木健,你算個什么東西!”巴圖魯一腳踹在旁邊的馬槽上,木片飛濺,“你爹通敵叛國,你能活著就該謝天謝地,還敢管老子的事?”
鐵木健的手緩緩握緊了馬鞭。原主的記憶里,父親根本沒參與叛亂,是被政敵構(gòu)陷的??稍谶@“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時代,辯解毫無意義。他瞥了眼遠處起伏的沙丘,那里正是狼群出沒的地方。
“這道士,我保了?!辫F木健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砸進冰面,“三天后,我會帶一頭狼的尸首回來。到時候,我要你給我爹的靈位磕三個頭?!?/p>
巴圖魯愣了愣,隨即爆發(fā)出狂笑:“就憑你?三天?怕是連沙丘都走不到!好,老子跟你賭!你要是能殺狼回來,別說磕頭,這驛站的馬夫頭把交椅給你坐!要是辦不到……”他舔了舔嘴唇,“就把你這尊貴的孛兒只斤骨頭,喂給驛站的藏獒!”
兵卒們哄堂大笑,月合乃卻注意到,鐵木健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遠處的沙丘,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靜的計算。
等巴圖魯帶著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月合乃才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這動作還是他從電視劇里學的:“貧道月合乃,多謝……這位貴人相救?!?/p>
“別叫我貴人。”鐵木健轉(zhuǎn)身往馬廄走,“孛兒只斤·鐵木健,現(xiàn)在是個馬夫。”
月合乃跟在他身后,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猶豫著開口:“你的傷……像是腦震蕩后遺癥,最好別劇烈活動?!?/p>
鐵木健腳步一頓,回頭看他:“你懂醫(yī)術?”
“略懂?!痹潞夏舜蜷_手里的油布包,露出幾株干枯的草藥,“這是防風、川芎和當歸,搗碎了敷在傷口上,能安神止痛?!彼D了頓,壓低聲音,“你……也是‘來’這里不久?”
鐵木健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扯了扯嘴角:“你那系統(tǒng),叫什么名字?”
月合奈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就知道!
兩人走到馬廄最里面的隔間,這里堆放著些廢棄的草料,算是驛站里最僻靜的地方。鐵木健靠在柵欄上,看著月合乃熟練地用石頭搗碎草藥,動作間帶著一種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精準——那是實驗室里用慣了燒杯試管的手,在笨拙地模仿著古代醫(yī)者的動作。
“經(jīng)緯系統(tǒng),管軍政謀略的?!辫F木健先開了口,“新手任務是殺狼。”
“玄真系統(tǒng),好像跟道法醫(yī)術有關?!痹潞夏税褤v好的藥泥敷在他后頸的傷口上,指尖觸到溫熱的皮膚時微微一顫,“我的任務是讓你保護我進城。”
兩人同時沉默了。風沙從馬廄的縫隙里鉆進來,卷起地上的干草打著旋兒。一個是失勢的蒙古貴族,一個是身份尷尬的色目道士,兩個來自八百年后的靈魂,就這么在元初的風沙里,確認了彼此的存在。
“你要殺狼,我或許能幫你。”月合乃突然說,“我?guī)煾附o的那封介紹信里,夾著張云內(nèi)州附近的地形草圖,標注了狼群的巢穴位置。而且……”他從道袍袖子里摸出個小小的羊皮袋,倒出三枚黑色的藥丸,“這是我用系統(tǒng)初始積分換的‘聚力丸’,能暫時提升力氣,不過有副作用,會頭暈。”
鐵木健拿起一枚藥丸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著草藥香鉆進鼻腔。他挑眉:“你系統(tǒng)還能換這玩意兒?”
“可以兌換丹方和藥材,不過要功德值?!痹潞夏丝嘈?,“剛才那幾個兵卒推搡我時,我試著用系統(tǒng)掃描他們,發(fā)現(xiàn)有兩個得了肺癆,一個有腸癰,可惜我現(xiàn)在連張像樣的符箓都畫不出來?!?/p>
鐵木健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突然覺得這荒誕的穿越之旅,似乎沒那么難熬了。他站起身,從馬廄角落拖出一張破舊的弓——那是原主父親留下的,牛角弓身已經(jīng)有些開裂,弓弦也松了。
“明天一早出發(fā)?!彼嗔恐闹亓?,“你幫我指路,我保你進城。至于殺狼……”他望向沙丘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正好,我也想知道,這黃金家族的血,是不是真的涼透了?!?/p>
月合乃看著他握緊弓的樣子,突然想起系統(tǒng)面板上鐵木健的屬性。智謀8,或許這個看起來落魄的蒙古少年,早就有了計劃。
當晚,鐵木健把月合乃藏在自己的氈房里。驛站的兵卒們還在喝酒賭錢,沒人在意一個失勢貴族和一個色目道士的去向。月合乃靠在氈房角落,借著從氈縫里透進來的月光,翻開了那封介紹信。
信紙是粗糙的麻紙,上面的蒙古文歪歪扭扭,墨跡卻很新鮮。他用系統(tǒng)自帶的翻譯功能掃了一遍,眉頭漸漸皺起——信上根本不是什么送丹藥,而是說“汪古部月合乃,通漢地醫(yī)術,可治達魯花赤夫人的怪病,望沿途驛站護送”。
“怪???”月合乃喃喃自語。他的醫(yī)術屬性是7,或許這才是他能在這個時代立足的關鍵。
而另一邊,鐵木健正借著月光檢查那匹“瘸腿馬”。說是瘸腿,其實只是前蹄被石頭硌了下,有點輕微腫脹。他想起現(xiàn)代獸醫(yī)課上學的知識,找來些活血化瘀的草藥搗碎,和著溫熱的馬奶敷在馬蹄上,又用布條仔細纏好。
【檢測到宿主運用超越時代的獸醫(yī)知識,獲得“初級馴獸術”(被動),可提升馬匹好感度?!?/p>
【當前馬匹好感度:30(中立)】
鐵木健愣了愣,隨即失笑。原來這系統(tǒng)還能這么用。他拍了拍馬脖子,馬打了個響鼻,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第二天凌晨,天還沒亮透,兩人就悄悄離開了驛站。鐵木健牽著那匹“瘸腿馬”,月合乃背著個小包袱,里面裝著僅有的幾味草藥和那封介紹信。
走出驛站三里地,月合乃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左邊一片矮樹叢:“系統(tǒng)提示,那里有狼的蹤跡,昨晚應該在這兒捕獵過?!?/p>
鐵木健蹲下身,果然在結(jié)霜的地面上看到幾個梅花狀的爪印,比普通的狼爪要大上一圈。他站起身,把月合乃往身后拉了拉:“是頭公狼,體型不小?!?/p>
月合乃從包袱里拿出那幅草圖,借著熹微的晨光展開:“按圖上標記,往東北走五里有片斷崖,下面是個天然的狼穴,應該就是它的巢穴?!?/p>
鐵木健點頭,翻身上馬。那馬果然沒瘸,只是跑起來還有些踉蹌,卻比步行快多了。月合乃坐在他身后,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道袍的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你以前騎過馬嗎?”鐵木健頭也不回地問。
“在動物園騎過那種被閹了的馬算嗎?”月合乃的聲音帶著點顫抖,“這馬會不會突然發(fā)瘋?”
“它叫‘踏雪’,原是我父親的戰(zhàn)馬?!辫F木健輕輕拍了拍馬脖子,“通人性?!?/p>
踏雪似乎聽懂了,打了個響鼻,跑得更穩(wěn)了些。
兩人一馬在荒原上疾馳,晨光像融化的金子,潑灑在連綿的沙丘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月合乃看著鐵木健的背影,突然覺得這穿越或許不是偶然——一個懂歷史的軍事迷,一個懂醫(yī)術的理科生,帶著兩個互補的系統(tǒng),掉進這個民族交融又矛盾重重的時代,是巧合,還是某種未知的安排?
就在這時,前方的沙丘背后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聲音低沉而兇狠,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鐵木健猛地勒住韁繩,踏雪人立而起,不安地刨著蹄子。他翻身下馬,把弓箭遞給月合乃:“拿著,別松手。”
月合乃接過弓,手指都在發(fā)抖。他看著鐵木健從腰間拔出那把綠松石彎刀,刀身在晨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記住,待會兒不管看到什么,都別出聲?!辫F木健的聲音異常冷靜,“我去引它出來,你往斷崖那邊跑,那里有我昨天藏好的繩索?!?/p>
月合乃剛要說話,就見鐵木健撿起塊石頭,猛地朝沙丘背后砸了過去。
“嗷——”
一聲暴怒的狼嗥響起,緊接著,一頭毛色灰黑的巨狼從沙丘后竄了出來。那狼足有半人高,獠牙外露,嘴角還掛著血絲,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死死盯著鐵木健,涎水順著嘴角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濕痕。
是頭成年公狼,而且剛捕獵過,正是最兇猛的時候。
鐵木健握緊彎刀,緩緩后退,目光卻始終沒離開狼的眼睛。他知道,對付這種野獸,示弱只會死得更快。
巨狼低吼著,身體弓起,像一張繃緊的弓。突然,它猛地撲了過來,帶著腥風直取鐵木健的咽喉。
“就是現(xiàn)在!”鐵木健大喊一聲,卻沒后退,反而迎著狼撲了上去。
月合乃按照他的吩咐,轉(zhuǎn)身就往斷崖跑。他不敢回頭,只聽見身后傳來鐵器砍進皮肉的悶響,還有狼凄厲的慘叫。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摸出懷里的聚力丸,手忙腳亂地往嘴里塞了一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至少不能拖后腿。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熱的力量瞬間涌遍四肢百骸,頭暈的感覺也隨之而來。月合乃咬著牙,拼命往斷崖方向跑,道袍的下擺被荊棘劃破了好幾處,小腿也被劃傷,滲出血珠。
跑到斷崖邊,他果然看到一棵歪脖子樹上系著根粗麻繩,繩子的另一端垂向崖下。他回頭望去,只見鐵木健正和巨狼纏斗在一起。那狼的前腿被砍了一刀,鮮血淋漓,卻更加狂暴,一次次撲向鐵木健,把他逼得連連后退。
鐵木健的胳膊被狼爪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粗麻衣衫,臉色也因失血而發(fā)白。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像是燃起了一簇火。
“鐵木??!”月合乃忍不住大喊,“快過來!”
鐵木健聽到喊聲,虛晃一刀逼退巨狼,轉(zhuǎn)身就往斷崖跑。巨狼怒吼著追了上來,速度竟絲毫不減。
就在快到斷崖邊時,鐵木健突然腳下一滑,踉蹌著差點摔倒。巨狼抓住機會,猛地撲了上去,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后背。
月合乃瞳孔驟縮,想也沒想就抓起身邊的一塊石頭,用盡全身力氣砸了過去。
石頭帶著風聲砸在巨狼的側(cè)臉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巨狼吃痛,動作一滯,琥珀色的狼眼里閃過一絲暴怒,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月合乃。
就是這片刻的遲疑,給了鐵木健喘息的機會。他踉蹌著站穩(wěn),反手一刀劈向狼腹。鋒利的彎刀劃破了堅韌的狼皮,鮮血噴涌而出,濺了他滿身滿臉。
“嗷——!”巨狼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扭動起來。它放棄了鐵木健,轉(zhuǎn)而朝著月合乃猛沖過去,顯然是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蟲子”當成了最優(yōu)先的獵物。
月合乃嚇得腿都軟了,手里的弓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看著巨狼張開的血盆大口,里面的獠牙閃著寒光,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快跑!”鐵木健嘶吼著,不顧身上的傷口,撲過去抱住了巨狼的后腿。
狼的力量大得驚人,被抱住后腿后猛地一甩,鐵木健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甩飛出去,重重地撞在斷崖邊的巖石上,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警告!宿主體質(zhì)過低,失血過多,生命體征下降中!】
【檢測到宿主處于瀕死狀態(tài),是否消耗10點潛力值激活“黃金血脈”被動技能(臨時)?】
“激活!”鐵木健用盡全力在心里吶喊。
一股滾燙的熱流突然從心臟涌向四肢百骸,后頸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原本模糊的視線瞬間變得清晰,身上的傷口似乎也沒那么痛了。他看到月合乃正被巨狼逼到斷崖邊,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月合乃!彎腰!”鐵木健大吼一聲,掙扎著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弓箭。
月合乃下意識地彎腰,就在這時,鐵木健已經(jīng)搭箭上弦。他的手臂因為失血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穩(wěn)如磐石,拉弓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那是“黃金血脈”被動技能帶來的本能,是刻在孛兒只斤氏骨子里的騎射天賦。
“嗖!”
箭矢破空而去,精準地射進了巨狼的左眼。
巨狼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野獸的哀嚎,龐大的身軀瘋狂地扭動起來,撞得旁邊的巖石碎屑飛濺。它瞎了一只眼,徹底失去了方向感,猛地朝著斷崖邊緣沖去。
“小心!”鐵木健和月合乃同時大喊。
但已經(jīng)晚了。巨狼的前腿踩空,龐大的身軀失去平衡,帶著一聲不甘的嗥叫,墜向了深不見底的斷崖。
幾秒鐘后,崖下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隨即歸于寂靜。
風還在吹,卷起地上的血跡和狼毛。月合乃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K粗F木健,對方正扶著巖石緩緩下滑,臉色蒼白如紙,手臂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流血。
“你怎么樣?”月合乃掙扎著爬過去,從包袱里翻出金瘡藥和布條。
鐵木健擺了擺手,視線開始模糊:“沒事……任務完成了嗎?”
【新手任務“獨自射殺一頭野狼”已完成?!?/p>
【獎勵“蒙古騎射基礎”(被動技能)已發(fā)放,體質(zhì)+1?!?/p>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仍不穩(wěn)定,建議立即治療?!?/p>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鐵木健看著月合乃笨拙卻認真地給自己包扎傷口,對方的額頭上沾著泥土,道袍的袖子被血染紅了一大片,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擔憂。
“喂……色目小子,”鐵木健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絲笑意,“你那系統(tǒng)……能兌換點好藥不?”
月合乃手一頓,隨即用力點頭:“能!能換‘九轉(zhuǎn)還魂丹’!不過要100點功德值……我現(xiàn)在只有5點,是剛才幫你包扎賺的?!?/p>
“那……等進城了,多治幾個人?!辫F木健的眼皮越來越沉,“先欠著……以后還你?!?/p>
說完,他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月合乃的懷里。
月合乃抱著他,感受著懷里逐漸冰冷的身體,心臟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他抬頭看向云內(nèi)州城的方向,那里的城墻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他深吸一口氣,把鐵木健背起來,用盡力氣朝著城墻走去。
道袍的下擺拖在地上,沾了血和泥土,卻在風中頑強地飄動著。
【檢測到宿主成功保護同伴,功德值+10?!?/p>
【檢測到宿主背負重傷者前行,觸發(fā)隱藏任務“醫(yī)者仁心”:安全將孛兒只斤·鐵木健送入云內(nèi)州城并治愈其傷勢,獎勵“清心訣”心法全本,靈力+3,解鎖“初級煉丹術”?!?/p>
月合乃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更加堅定地往前走。風沙吹過他的臉頰,帶著遠處城鎮(zhèn)的喧囂和煙火氣。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在這個遼闊而動蕩的大元,他和鐵木健這兩個異類,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氈房外的風沙漸漸小了,驛站的兵卒們還在猜想著那個失勢的蒙古貴族和色目道士的下場。沒人知道,一場足以改變時代的風暴,已經(jīng)在漠南的荒原上,悄然卷起了第一縷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