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47，當伴郎。”紀律督導冷不防地走進門。工位區(qū)瞬間死寂，
接著后排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隨后，一套西裝放在我桌上。
2我們被領進一間教室模樣的房間。每人發(fā)到紙筆后，講師一言沒發(fā)，
轉身先在黑板上重重寫下個“騙”字。……下課后，走廊又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
兩個警衛(wèi)正拖拽著個滿臉是血的女孩。“給臉不要臉！督導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橡膠棍砸在女孩膝蓋上，她蜷縮成一團?！熬淳撇怀?？那就送她上路?！薄白屛覄駝袼?。
”警衛(wèi)的棍子抵住我下巴：“就你？”“七成把握。”我直視著他。空房間里，
女孩被綁在椅子上。我翻著警衛(wèi)遞來的資料。除了一張簡歷，還有一個小本子，
字跡歪歪扭扭的：楓塘縣唐曉楠，大二，家有兩妹一弟……“先活著。”我低聲道?！皾L！
”她吐出血沫。我轉向警衛(wèi)：“帶我去見督導?！薄澳闼Ｎ覀?？”“十分鐘。
不成隨你們處置?！辫F門關上時，我聽見女孩劇烈的喘息。警衛(wèi)帶著我走向電梯，
指示燈在黑暗中猩紅如血。3我們停在“金通科技園紀律督導辦公室”門前。無需通報，
對講機已說明一切。推門而入，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的高個男人坐在辦公桌后。
他方臉小眼光頭，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奥犝f你有辦法？”他抬眼打量我。
“你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我直視他的眼睛?！爱斎?。”他微微前傾身體。
“那……這題我會解。”“你在說什么。”“哦，我是說的確有辦法，再強的人也有弱點嘛。
”督導面無表情地盯著我，顯然并不信任我?！笆紫?，查查楓塘縣下屬鄉(xiāng)鎮(zhèn)的彩禮標準。
”我自然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真心喜歡就得按規(guī)矩來?！薄八识Y？就這么簡單？
”他挑了挑眉，“這個女的明明軟硬不吃的。”“不，”我搖搖手指，“具體數目很有講究，
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薄皸魈量h平均彩禮30萬，我給她40萬應該不算少吧。
”那個督導用手劃著手機?！敖袀€小組長來，我詳細說明。”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很快來了個小組長。我在白板上寫下“15萬”：“先用唐曉楠的手機給她父母轉這個數，
備注‘彩禮’?！蔽业墓P在白板上快速移動，“然后發(fā)條消息?！蔽疫厡戇吥睿骸皨?，
我交了個男朋友，他給了彩禮。我留一半買新衣服，現在乘船回他的老家，可能沒信號。
到了聯(lián)系你們?！庇衷诎装迳涎a充“一半”和“沒信號”?！叭缓箨P機或開飛行模式。
第二天早上把手機還給她。”我的手指輕叩白板，“記?。?5萬，一半，沒信號。
現在可以去辦了?！薄澳銈z聽好了， ”我對著警衛(wèi)說，“明早，她得到手機后，
如果對著手機哭鬧咒罵，你們就趕緊通知督導 ，事情到此就接近成功了”。
“如果她不鬧呢。”“那說明她的資料可能是假的。當然，她鬧的時候，也要看緊了，
防止她走極端?！薄暗人榫w有穩(wěn)定跡象時，”我的臉轉向督導，“就該你出場了。
”“我說什么？”“表白?。 蔽覕傞_手，“送點小禮物，比如一只小狗，
就是說‘這是單身狗’，給她個臺階下?！蔽覕Q開一瓶水，喝了一口?！八墙恿硕Y物，
這事就成了；要是扔了，那就是天意?！倍綄б荒樌Щ螅骸熬瓦@樣？”“哦，
最后那句‘單身狗’還是別說了，”我補充道，“你這個年紀說這個太油膩了。
”兩個警衛(wèi)的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警棍?！肮蔽彝蝗淮笮ζ饋?。督導也跟著笑了，
眼角的皺紋堆在一起。4我換好西裝，被小組長帶到園區(qū)里的一處酒店。
廳內已經來了不少人。廳門外，新鮮的玫瑰與香水百合在玻璃瓶中怒放，
露珠還在花瓣上顫動。那個紀律督導昂首闊步地走來，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一條線。
“伴郎！”他勾了勾手指，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站過來?！蔽覚C械地挪動腳步，
站在他身側。他故意把手臂搭在我肩上，力道大得讓我膝蓋一沉。
廳門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兩名全副武裝的迷彩服衛(wèi)兵分立兩側?！袄隙麻L到！
”一位約莫七十歲的瘦老頭緩緩走來。他身著的唐裝，手拄拐杖，身旁有兩名西裝保鏢，
身后跟著六名荷槍實彈的迷彩服衛(wèi)兵?！叭四鷣砹耍 奔o律督導慌忙迎上前，腰彎得極低。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墻面?；槎Y開始了。她婚紗領口露出淤青，
暈開的睫毛膏像淚痕，眼里卻是疲憊。我不敢與她對視，趕緊低下頭。
司儀簡單開場致詞之后， 就把話筒給了老董事長?！坝谟掳?，這是你第六婚了，
希望你們倆能互相關心，互相理解，和和美美過日子……”“第六婚？玫瑰島的亨利八世？
我本意想救這個女孩一命，沒想到這個人應該不只是好色而已……哎，我這是辦的什么事！
”“有請伴郎，也是媒人上臺致詞?！彼緝x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腦袋先空白了三秒，
然后接過話筒?！瓣P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祝新郎新娘有情人終成眷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二祝新郎新娘……”終于陪著新人敬完酒，我準備溜回宿舍。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這小子挺機靈， 四兩撥千斤……”角落里，
兩個穿制服的女孩交頭接耳。其中一個用筆記本擋著嘴，
眼睛卻一直盯著我：“才來三天就……”話沒說完就被同伴拽了拽衣角。
5宿舍暫時無人回來午休，我卸下從容淡定的面具，淚水噴涌出來。
“高考都考完了還買什么書！跟你那個沒出息的爸一個德行！”“兒子啊，
男孩子要攢錢買房的?？纯蠢蠀羌覍O子，高考前就找好打工地方了。
”“這20塊給你當路費，趕緊回家吧，這種離家出走的戲碼一點都不好玩。
”……“車票呢？我車票呢？車票！”我喊著“車票”二字，猛地醒來。擦干臉上的汗水，
又緩了一會兒 ，得去培訓室準備一下明天的課程了。新員工本該每天上午接受理論培訓，
下午去工位上“以老帶新”，但我才來第三天就被通知免訓，直接安排當了初級培訓講師。
我對電腦操作幾乎一竅不通，畢竟高考不考這些，虛心請教同事才勉強學會做PPT。
培訓室里的學員大多與我同齡，頭發(fā)五顏六色。我松了口氣，
想起同桌那句毒舌：“學霸的氣質都相似，學渣各有各的渣法。”“怎么形容女朋友漂亮？
”我問?！捌つw白、腿特別長、大眼睛……”臺下七嘴八舌。我嘴角不自覺上揚，
雖然我只是個中等生，但在這里簡直像大學教授。點開PPT，
我敲了敲投影幕布：“記住口訣：抓住一處寫三遍?！碑嬅嫣鲆粋€例句：“他眼睛不大，
烏溜溜的，笑起來像兩粒黑芝麻。”學員們哄笑后又迅速安靜下來。
在這里根本不需要維持紀律，走廊里那個紋著花臂的打手正來回踱步。“現在，
”我翻開點名冊，“男生寫夸腿的句子，女生寫夸胳膊的。寫不滿三組的不準吃晚飯。
”6終于應付過了這幾天的工作。玫瑰島，是亞洲最大的河心島，
逃出去的第一步大概是學會狗刨。我正盤算著退路，“玫瑰島的亨利八世”突然找上門來，
說要請我吃飯。于勇把玩著酒杯，“小劉啊，那群草包，本來要淘汰掉的，
讓你調教一個禮拜，居然都能開單了?！蔽业皖^扒飯：“巧合而已?！薄澳贻p人別謙虛，
”他忽然拿出來一個盒子，“喏，哥送你的?！蔽掖蜷_盒蓋，一道刺目的金光閃過，
盒里躺著一條沉甸甸的金項鏈，旁邊還盤著條同樣晃眼的手鏈?！斑@太貴重了，
為公司出力是應該的?！蔽以捯暨€沒落，他就熱情地幫我戴身上了。“十九歲該談戀愛啦！
”我筷子一頓?！芭荆 彼蝗慌氖?。門應聲而開，一個嬌小身影站在門口。“這是小郭，
”于勇起身系外套扣子，“你們年輕人多交流?！痹捯魟偮洌?/p>
一位嬌小的姑娘直接坐到我旁邊。我還沒反應過來，于勇就帶著人撤了，
順便“貼心”地關上了門。好家伙，這是要給我下套??！我趕緊點起一支煙，
擺出油膩的架勢：“小美女，我發(fā)現個規(guī)律啊，就是把華語原先的一聲變二聲，
但二聲三聲都讀成一聲，就是本地口音了。”姑娘噗嗤笑了，口音半華半土，猜不出來歷。
但門口窸窸窣窣的動靜告訴我：要么派來監(jiān)視我的，要么是仙人跳?；蛘哒f更嚴重一點，
這是投名狀，一旦被當成侵犯，我可就沒退路了。我極力保持從容不羈。“漂泊在外，
和你聊天真開心。”我摘下金手鏈遞過去，“借花獻佛?！薄霸蚀T哥哥，我敬你。
”她舉杯時，我突然起身：“還是送你回家吧。”“你嫌我丑？”她突然扯開衣領。
這題咋解?我抓頭發(fā)的力度能薅下頭皮：“這個……我對異性過敏。
”“你是說對化妝品過敏？”小郭低聲嘀咕著。哐當！門被踹開。
于勇笑得像抽風：“小劉啊小劉，年輕人就是前衛(wèi)！”他揮手趕走姑娘，又灌了我三杯。
正暈乎時，身后傳來腳步聲，還以為是服務員。于勇用手指著我身后的方向。我扭頭一看，
“這不是隔壁班……被罰走廊里背詩的那個體委……”我暗吸一口氣，起身面向這位同學。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背完詩，
我又隨手抽出花瓶中一支花遞給他。我默默祈禱：趙睿浩，你千萬要裝作不認識我，
這樣才方便聯(lián)手逃出這個鬼地方。趙睿浩愣了一秒，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愛你。
”我CPU當場燒毀，兄弟你入戲太快了吧！“一起……喝一杯？”。
我立即扮演出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7看著臺下清一色的眼鏡反光，果然學霸氣質都差不多。
我手心開始微微冒汗，這題有點難解?！罢埓蠹曳窒硪痪渥蠲赖那樵?。
”我強裝鎮(zhèn)定拋出問題?！霸竵砩c藤壺母后共乘蓮座?！薄拔沂悄闳昕嘈迵Q來的奴隸。
”“愛你如我。
u, loave you, luff you!”“……再等你25年我都要進棺材了，
雖然這樣，我等你?！薄岸?，夏之夜；夏之夜，冬之日?！薄眉一铮√珳Y博了吧！
我偷偷把PPT最小化?！案魑恢罏槭裁疵倒鍗u‘愛情產業(yè)’，能年賺百億嗎？
”我把問題再次拋給他們。課堂瞬間沸騰。眼鏡學霸們引經據典，
愣是把詐騙課開成了學術研討會。眼看還剩十五分鐘，
我趕緊敲黑板：“玫瑰島就像個月老牌抽水機！北邊華國光棍多，南邊驃國剩女多，
咱們抽的就是這‘愛情稅’！”看著一個個聽得認真的樣子，我底氣倍增。
“大家覺得如何把這天賜的優(yōu)勢，利用到極致，或者說資源枯竭了怎么辦？
”最后排突然舉手：“老師！可以賣能定制胎兒性別的礦泉水！幫兩邊平衡一下，
或者讓他們更不平衡?！薄八俊蔽液孟袷艿搅耸裁磫l(fā)。“天才！這位學員真是天才！
”堂課在掌聲中結束。8“給你的禮物?！庇谟峦苼硪粋€盒子?！安徊徊唬?/p>
怎能總讓您破費呢?！薄皠e和我見外，這個東西每個年輕人都離不開。”我掀開蓋子，
是一部嶄新的手機。顧不得什么陰謀陷阱的， 趕緊打個電話， 離家20天，
家里一定急壞了?！皨?！”“小碩？今天休息??？”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鼻子一酸。
“我……我挺好的。”“你姐查到你被錄取了！”我媽突然提高音量，“還有兩個月開學，
臨時工也要好好干！你爸說……”掛掉電話時，我手指還在發(fā)抖。“這叫以彼之道，
還之彼身?！庇谟峦轮鵁熑?，活像條噴火的惡龍，“用你名義給你姐打了2000塊，
讓轉交你父母，說是你掙的?！薄白?，見業(yè)務督導去?！庇谟屡牧伺牡皖^沉默的我。
他彈了彈煙灰，“你現在是‘太極礦泉水’營銷線的線長了。
”“可我剛高中畢業(yè)……”“怕什么！”他拍我后背的力道能震出肺葉，“給你配三個小組，
連水廠都是現成的，換個標簽就能賣。”兩天后，我的頭銜變成“劉線長”，
甚至有人喊“劉哥”，趙睿浩被安排成我的助理。唯一不妙的是配備了專屬警衛(wèi)阿泰，
腰別手槍寸步不離。要逃走又多了一道障礙。9能調去水廠上班時，我差點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