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尚未散盡,鐵銹與鮮血的氣息依舊濃烈,混雜著新生花海的清冽芬芳,
在洞窟中形成一種奇異而沉重的氛圍。鐵銹之子的鋼鐵殘骸在藤蔓的纏繞下冒著青煙,
血麥田吞噬掠奪者留下的凹坑已被新生的熒光綠草悄然覆蓋,只留下幾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狼群或臥或立,舔舐著傷口,炭紅的眼眸疲憊卻堅(jiān)定,始終拱衛(wèi)在廢墟中心。
小滿站在那簇巨大的、沉默的藍(lán)色晶簇前。她小小的身體依舊單薄,
破舊的衣衫沾滿血污塵泥。但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風(fēng)暴中扎根最深的幼苗。
那雙烏黑的眼睛里,屬于孩童的稚嫩早已被磨礪殆盡,
沉淀下一種近乎巖石的冷硬和……難以言喻的疲憊。左手掌心,
那道被晶簇碎片和菌絲撕裂的傷口,被粗糙的布條緊緊裹住,
布條下隱隱透出幽綠、幽藍(lán)與藍(lán)白交織的微光,如同封印著風(fēng)暴。她面前的地上,
靜靜躺著一塊半人高的、相對平整的暗色巖石。這是她從洞窟邊緣拖來的,
用灰影留下的、已不再鋒利的斷齒,一點(diǎn)點(diǎn)鑿去了棱角。是碑。為陳燼叔叔,為灰影,
也為這片用血與淚澆灌出來的、尚未擺脫威脅的“凈土”。小滿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
指尖,因?yàn)橹暗膽?zhàn)斗和刻鑿,早已磨破滲血。她沒有猶豫,
將指尖狠狠按在左手緊裹的布條上——按在那道依舊隱隱作痛的、能量沖突的傷口上!
嘶……細(xì)微的抽氣聲。布條迅速被浸染,暗紅的血混雜著傷口深處透出的、粘稠的幽綠熒光,
染紅了她的指尖。這血,不再僅僅是凈化之血,更融入了晶簇的冰冷守護(hù)、菌絲的生命脈絡(luò),
還有她自身被逼出的、帶著毀滅與新生雙重屬性的力量。她將染血的、閃爍著微光的指尖,
用力按在冰冷的石碑表面???!第一筆落下,帶著石屑的摩擦聲,也帶著血肉剝離的痛楚。
“身——”指尖移動(dòng),血與光在石面上留下深紅的刻痕,微微的熒光在筆畫間流淌。
“前——”每一筆,都像是在剝離自己的一部分。巨大的消耗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但她眼神冰冷專注,仿佛整個(gè)世界只剩下這塊碑,
和指尖下流淌的、混雜著奇異力量的血液?!皬U——”狼群在她身后安靜下來,
連最重的傷員也停止了呻吟,炭紅的眼眸靜靜注視著那個(gè)小小的、如同在獻(xiàn)祭般刻碑的身影。
洞窟內(nèi),只有刻石的沙沙聲,和她壓抑的、細(xì)微的喘息。
“土——”當(dāng)“土”字的最后一捺刻下,她指尖的血似乎已經(jīng)流干,
只剩下微弱的熒光在勉強(qiáng)支撐。她停頓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混雜著死亡與新生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她再次將指尖狠狠按在左手的傷口上!
更多的血和熒光被擠壓出來!“身——”“后——”“凈——”“土——”四個(gè)字,
如同四聲沉重的嘆息,落在石碑上。那幽微的熒光在“凈土”二字上似乎明亮了一瞬,
如同呼應(yīng)著周圍搖曳的綠色花海。她刻下破折號(hào)。然后,是最終章,是核心,
是陳燼叔叔用生命寫下的答案?!八敝讣獾膫谝蛴昧^猛而再次崩裂,
血珠混著熒光滾落。小滿咬緊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自——”“己——”“種——”“進(jìn)——”“土——”“里——”刻到“里”字的最后一筆,
她的指尖已經(jīng)麻木,身體搖搖欲墜。眼前陣陣發(fā)黑,
巨大的空虛感和能量透支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襲來。左手的布條下,
那三色沖突的光芒變得極其不穩(wěn)定,如同即將熄滅又即將爆發(fā)的星核。
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尖銳的劇痛和滿口的血腥讓她瞬間清醒!
“于——”指尖帶著最后的力量,帶著心頭血,狠狠劃下!
“是——”“廢——”“墟——”“開——”“了——”“花!”最后一筆,
那個(gè)“花”字的最后一勾,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的皮肉幾乎磨穿,露出森白的指骨!
鮮紅的血混著粘稠的幽綠熒光,在石槽中流淌,浸潤著每一個(gè)字。
嗡……石碑似乎輕輕震動(dòng)了一下??毯壑械难汉蜔晒?,如同被石碑吸收,光芒內(nèi)斂,
顏色沉淀,最終凝固成一種深沉而溫潤的暗紅色澤,如同干涸的血,又如同新生的痂。
每一個(gè)字,都仿佛擁有了生命,在周圍綠色花海熒光的映照下,沉默地訴說著犧牲與希望。
身前廢土,身后凈土—— 他把自己種進(jìn)土里,于是廢墟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