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光芒,如同地獄睜開的獨眼,將禿鷲潰爛扭曲的臉映照得如同惡鬼。
那根按向毀滅按鈕的拇指,帶著歇斯底里的快意和徹底的瘋狂,狠狠壓下!
時間,在死亡的臨界點上,被無限拉伸、凝固。
陳燼——那具被幽藍狂暴支配的殺戮機器——正將一個掠奪者的頭顱捏得粉碎?;矣盁o聲召喚帶來的那一絲冰冷刺痛,早已被更洶涌的毀滅欲淹沒。他的意識沉淪在純粹的、凍結(jié)一切的殺戮藍焰深處。
然而,就在禿鷲拇指壓下的瞬間!
引爆器那刺破一切混亂的、代表絕對毀滅的猩紅光芒,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他幽藍瞳孔的最深處!那光芒,帶著一種超越物理層面的、純粹“終結(jié)”的意志,強行穿透了狂暴藥劑構(gòu)筑的冰封壁壘!
一個冰冷的、絕對清晰的坐標,如同烙印般刻入他僅存的、屬于“陳燼”的意識碎片!
鈷彈核心!毀滅源頭!必須……阻止!
沒有思考,沒有權(quán)衡。那是刻在骨髓里、比狂暴本能更原始、更不容置疑的指令——守護身后那片凈土!守護那個畫下歪扭笑臉的孩子!
“吼——?。。 ?/p>
一聲不再是純粹殺戮欲望的咆哮,裹挾著超越極限的狂暴力量,撕裂了陳燼的喉嚨!他全身賁張的幽藍血管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皮膚表面細密的裂痕驟然擴大,粘稠的藍血如同沸騰般噴濺!
他動了。
目標不再是禿鷲,不再是任何一個掠奪者。
目標是那點猩紅!是那即將吞噬一切的毀滅核心!
蹬地!
腳下堅硬的巖石如同豆腐般炸裂!一個直徑數(shù)米的淺坑瞬間形成!
展臂!
纏繞著幽藍光芒的雙臂如同巨鳥撕裂空間的翼展,無視了擋在路徑上的一切——無論是狂舞的藤蔓、飛濺的碎石,還是驚駭欲絕的禿鷲本人!
合抱!
動作簡潔、暴力、精準到毫巔!如同撲火的飛蛾,擁抱毀滅的恒星!
陳燼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視界的幽藍彗星,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狠狠撞上了禿鷲高舉引爆器的左手,撞上了他胸前戰(zhàn)術背心內(nèi)那枚剛剛被激活、即將釋放滅世之威的微型鈷彈核心!
轟——?。?!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
那不是爆炸的聲音,是兩股毀滅性力量——狂暴藥劑催化的非人之軀與微型核裂變瞬間釋放的滅世能量——在物理層面上最極致的、最慘烈的對沖!
一個刺目到足以灼瞎視網(wǎng)膜的、混雜著幽藍與猩紅的光球,在撞擊點猛地膨脹開來!瞬間吞噬了陳燼和禿鷲的身影!
緊接著——
嗡——!?。?/p>
恐怖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滅世巨錘,以光球為中心,呈完美的球形向四面八方瘋狂炸開!所過之處,空氣被壓縮成實質(zhì)的墻壁,發(fā)出震碎耳膜的尖嘯!
巖石如同酥脆的餅干般粉碎! 狂舞的食人藤蔓瞬間碳化、崩解! 那些燃燒著炭火、正欲撲向禿鷲的狼群,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狠狠掀飛,撞在遠處的巖壁上,骨斷筋折! 就連洞窟那厚重的穹頂,也在這毀天滅地的沖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裂縫瞬間蔓延!
光球的核心,時間仿佛被絕對的力量凍結(jié)。
陳燼的身體,如同最堅硬的合金鍛造的枷鎖,死死箍住禿鷲和他胸前的毀滅之源。他賁張的幽藍血管在恐怖能量的對沖下瘋狂搏動、扭曲,皮膚如同瓷器般寸寸龜裂,噴濺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散發(fā)著高熱的幽藍光焰!
這些光焰如同有生命般,瘋狂地纏繞、包裹著那枚正在釋放毀滅能量的鈷彈核心,如同無數(shù)條幽藍的鎖鏈,死死勒緊、禁錮著那即將爆發(fā)的太陽!
“不——?。?!”禿鷲發(fā)出最后一聲絕望而不甘的嘶吼。他的身體在陳燼的禁錮和核心能量的雙重撕扯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瞬間扭曲、熔化、汽化!連同他那怨毒的靈魂,一同被那幽藍與猩紅交織的毀滅光球徹底吞噬!
光球在陳燼以自身為牢籠的禁錮下,被強行壓縮、束縛!絕大部分毀滅性的能量和致命的鈷輻射,被他那具正在飛速晶化、崩潰的幽藍之軀,死死地鎖在了核心區(qū)域!只有小部分泄露的沖擊波撕裂了洞窟。
但代價,是徹底的湮滅。
幽藍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陳燼的身體,在光球中心飛速地結(jié)晶化。皮膚、肌肉、骨骼……都在那恐怖的能量洪流中失去生命的色彩,覆蓋上一層冰冷的、棱角分明的、如同藍色水晶荊棘般的物質(zhì)。
他保持著最后的禁錮姿態(tài),化作一尊在毀滅核心中永恒凝固的、由痛苦與守護鑄就的藍色晶簇雕像。那幽藍的晶簇內(nèi)部,還殘留著猩紅能量流竄的脈絡,如同被封印的地獄之火。
沖擊波的余威掃過熒光菇遮蔽的角落。
小滿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掀飛,重重摔在冰冷的巖壁上,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她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劇痛和窒息感讓她眼前發(fā)黑。她掙扎著抬起頭,目光穿過翻騰的煙塵和散落的熒光菇孢子,死死地、絕望地投向那片毀滅光球剛剛消失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簇巨大的、猙獰的、如同藍色荊棘般刺向穹頂?shù)木Т?。晶簇?nèi)部,幽藍與猩紅的光芒如同垂死的脈搏,微弱地明滅著。晶簇下方,是焦黑放射狀的痕跡,以及……幾片被高溫瞬間碳化、卻依舊保持著扭曲姿態(tài)的、屬于禿鷲的殘渣。
陳燼叔叔……沒了。
那個割開感染者喉嚨后,會擦掉濺到她臉上血跡的身影…… 那個背著她,讓她在背后畫下歪扭笑臉的寬闊脊背…… 那個在塵暴中,嘶吼著讓她“抓緊”的聲音……
都沒了。
被那毀滅的光,徹底吞噬了。
巨大的、冰冷的空洞瞬間攫住了小滿的心臟,比剛才被合金索拖拽時更甚,比看到灰影被鉆頭撕裂時更甚。那是一種抽空了所有希望、所有溫暖的絕對死寂。喉嚨像是被冰冷的鐵塊堵住,連無聲的嗚咽都發(fā)不出來。
只有淚水,滾燙的、帶著心頭血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涌地沖出眼眶,順著她臟污的小臉,大顆大顆地滾落。
一滴。
滾燙的淚珠,混著嘴角被震裂滲出的血絲,重重砸落在她身下那片被沖擊波掃過、覆蓋著厚厚灰燼和晶化碎片的焦黑土地上。
滋……
淚珠落點處,焦黑的灰燼仿佛被注入了無形的生命力,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緊接著——
噗!
一點極其微弱的、柔和的綠色熒光,如同黑夜中蘇醒的第一顆星辰,倔強地刺破了焦黑的死寂,在淚珠砸落的地方悄然亮起!
不是一株。
是無數(shù)點!
以那滴混著血絲的淚珠為中心,星星點點的綠色熒光,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在焦黑的土地上蔓延開來!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噗!噗!噗!噗!噗!
無數(shù)株柔嫩的、散發(fā)著純凈綠色熒光的幼苗,破開焦土與灰燼,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上生長!它們的莖稈纖細卻堅韌,表面覆蓋著露珠般晶瑩的光點。頂端,并非葉片,而是一個個緊緊閉合的、珍珠般圓潤的綠色熒光花苞!
花苞在淚水的澆灌下,在絕望的廢墟上,急速地膨脹、飽滿!
然后——
綻開!
如同億萬顆微縮的星辰在死寂的焦土上同時點亮!無數(shù)朵散發(fā)著柔和綠色熒光的、形似鈴蘭的純凈花朵,在廢墟之上轟然綻放!它們的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洗滌靈魂的溫暖和寧靜,瞬間驅(qū)散了洞窟內(nèi)彌漫的死亡輻射塵和血腥氣息!
清冽的、帶著生命芬芳的空氣,如同溫柔的潮汐,瞬間充滿了這片剛剛經(jīng)歷毀滅的空間!
抗輻射花海!
廢墟之上,希望以最純凈、最溫柔、也最震撼的方式,降臨了!
綠色的熒光如同溫柔的湖水,蕩漾開來,照亮了狼群殘骸旁奄奄一息的灰影。
狼犬巨大的身軀遍布傷痕,被鉆頭撕裂的前肢和肩胛更是慘不忍睹,鈷毒的黑色蛛網(wǎng)依舊在緩慢蔓延。它琥珀色的獨眼半睜著,倒映著那片在廢墟上驟然盛開的、散發(fā)著溫暖綠光的純凈花海。那光芒,溫柔地拂過它冰冷的皮毛,帶來一絲久違的、如同春日暖陽般的慰藉。
它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扭動了一下巨大的頭顱。獨眼的目光,吃力地穿過搖曳的花影,投向那片綠色熒光海洋的中心——那簇巨大、猙獰、象征著終極犧牲與守護的幽藍晶簇。
晶簇的根部,焦黑的土地上,幾朵格外碩大、散發(fā)著更明亮綠光的抗輻射花,正圍繞著它靜靜綻放,如同獻上的花環(huán)。
灰影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極其悠長的嘆息般的嗚咽。那聲音里,沒有了痛苦,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一種近乎安寧的釋然和……最后的牽掛。
它用盡殘存的、最后的一絲力氣,低下頭,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一直緊緊護在它胸腹前、那朵完好無損的、散發(fā)著柔和藍白色光芒的熒光菇——那是它很久以前在菌洞深處為小滿找到的“玩具”,也是它僅存的、能代表這片“凈土”最初溫柔的物件。
然后,它抬起頭,獨眼中最后的光芒凝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和堅定,用鼻尖輕輕地將那朵小小的熒光菇,推向前方——推向小滿的方向。
小滿還沉浸在花海綻放的震撼和陳燼消逝的巨大悲痛中,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感覺到灰影的動作,下意識地伸出冰涼顫抖的小手。
灰影用盡最后的氣力,微微揚起頭顱,粗糙溫熱的舌頭最后一次、極其輕柔地舔過小滿的手心,留下濕潤的觸感和……那朵小小的、散發(fā)著微光的熒光菇。
做完這一切,灰影那巨大的、傷痕累累的身軀,如同耗盡了最后一絲能量的堡壘,緩緩地、徹底地松弛下去。
琥珀色的獨眼,最后倒映著那片在廢墟上溫柔搖曳的綠色熒光花海,以及花海中央那簇沉默的藍色晶簇,然后,那最后的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緩緩地、安詳?shù)叵缌恕?/p>
巨大的狼首,輕輕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枕在了幾朵剛剛綻放的、散發(fā)著微光的抗輻射花旁。
小滿呆呆地看著掌心那朵小小的、溫暖的熒光菇,又看看身邊徹底安靜下來的灰影。她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她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混合著血絲,無聲地砸落在掌心的熒光菇上,砸落在灰影冰冷的鼻梁上。
她猛地抬起頭,布滿淚痕和血污的小臉,第一次不再有恐懼,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一種被巨大的悲痛淬煉出的、近乎冰冷的決絕。她的目光,越過搖曳的花海,死死釘在那簇封印著毀滅與守護的幽藍晶簇上。
然后,她動了。
小小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一株在狂風中倔強挺立的小草。她攥緊了手中那朵灰影留下的熒光菇,一步一步,踉蹌卻堅定地,踏過焦黑的廢墟,踏過新生的綠色花海,走向那片代表著終極犧牲的幽藍荊棘。
熒光花在她腳下溫柔地搖曳,綠色的光芒為她照亮前路。
她走到巨大的晶簇前。晶簇表面冰冷刺骨,棱角猙獰,內(nèi)部幽藍與猩紅的光芒微弱流轉(zhuǎn)。
小滿伸出那只沒有握著熒光菇、沾滿泥土和血污的小手,用盡全身力氣,按在了那冰冷粗糙的晶簇表面。
她抬起頭,烏黑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無聲地、用盡靈魂的力量,向著這片廢墟,向著這片新生的凈土,向著晶簇中沉默的守護者,發(fā)出了她生命中最嘹亮的宣言:
“春谷……由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