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封大腳-寧繡繡甜蜜日?!拥谝徽?紅糖水與無聲暖魯南的秋風(fēng)卷著新麥香和塵土,
刮過天牛廟村西頭封家的土坯房。墻皮簌簌往下掉渣。
封大腳把最后一捆曬得焦脆的豆秸碼進灶棚角落,直起腰,
汗珠子順著他黧黑結(jié)實的脊梁溝滾下來,砸在夯實的泥地上,洇開一小團深色。
他撩起脖子上搭著的破汗巾胡亂抹了把臉,汗巾上濃重的汗酸味和泥土氣直沖鼻腔。
目光卻像被釘住了,粘在西屋那扇糊著舊報紙、緊閉的木門上。門“吱呀”一聲開了。
寧繡繡端著個豁了口的粗陶盆走出來。盆里是剛搓洗完的幾件粗布衣裳,沉甸甸地往下滴水。
她穿著靛藍的粗布褂子,洗得發(fā)白發(fā)硬,袖口磨起了毛邊,露出細(xì)伶伶的手腕。
昔日寧家大小姐飽滿的臉頰清減了許多,下巴尖尖的,襯得那雙沉靜的眼睛更大,
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映著院里昏沉沉的天光。一縷汗?jié)竦乃榘l(fā)黏在她光潔的額角。
封老蔫兒蹲在堂屋門檻上,“吧嗒吧嗒”地咂著早滅了火的空煙鍋桿子,
渾濁的老眼掃過繡繡,從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聲:“磨磨蹭蹭!日頭都曬腚了,
晌午飯還做不做了?等著喝西北風(fēng)?”繡繡沒應(yīng)聲,只微微垂下眼睫,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走到院角拉起的那根茅草搓成的草繩邊,踮起腳,
想把盆里一件沾滿泥點子的、大腳的厚布褲子晾上去。草繩又糙又韌,那褲子沉甸甸的,
墜得繩子往下彎,她舉得有些吃力,單薄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大腳幾步就跨了過去,
帶起一陣風(fēng)。他大手一撈,不由分說就把那沉甸甸的褲子從她手里抓了過來?!鞍硜?。
”他只說了兩個字,聲音低沉得像悶雷。胳膊一展,褲子就被他抖得平平展展,
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卮钤诹死K子最高處。動作間,
他身上那股熱烘烘的、混合著汗水和泥土氣息的男人味道,毫無遮攔地?fù)淞死C繡一臉。
繡秀沒抬眼看他,只低著頭,用力擰著手里最后一件她自己的小褂子,水被擰得嘩嘩作響,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透著一股子無聲的倔強?!霸钌稀贝竽_悶悶地開口,
眼睛沒離開繩子上滴水的褲腳,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溫著水。”他頓了一下,
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兌了點紅糖。”最后三個字,輕飄飄的,
像被秋風(fēng)卷走的麥芒,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局促和笨拙。繡繡擰衣裳的手猛地頓住了。
幾秒鐘的沉默后,才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端著空了的盆,轉(zhuǎn)身走進了黑黢黢的灶棚。
那背影單薄得像一張紙。大腳杵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灶棚的陰影里,
才彎腰拾起地上掉落的、箍盆用的舊藤條。他粗糲的手指在藤條的毛刺上反復(fù)摩挲著,
仿佛那上面沾著什么解不開的結(jié)。紅糖,是前幾日他娘用攢了半年的雞蛋跟貨郎換的,
小小的一塊,金貴得像鹽巴。他爹要是聞到味兒,
又該罵“敗家”、“地主小姐的窮講究”了。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墨汁,
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住了封家的小院。堂屋里,封老蔫兒拉風(fēng)箱似的鼾聲一陣緊過一陣,
震得薄薄的土墻似乎都在抖。西屋的油燈捻得極小,
豆大的火苗在粗陶燈盞里不安分地跳躍著,在凹凸不平的土墻上投下兩個巨大而沉默的影子,
隨著火光搖曳不定。繡繡側(cè)身躺在炕里,背對著大腳,薄薄的粗布被子拉到了下巴頦,
只露出一頭烏黑的發(fā)頂。她的呼吸很輕很淺,但大腳知道她沒睡著。他自己仰面躺著,
身下炕席的硬稗草梗硌著脊背,敞著懷的粗布褂子下,結(jié)實的胸膛隨著呼吸沉沉地起伏。
白天劈柴時崩進胳膊里的木刺,這會兒一跳一跳地疼著,可這點皮肉之苦,
遠比不上心口那股火燒火燎的躁動。成親快一年了。這張土炕,一人一半,
中間像隔著一條無聲的、冰冷的河。
破鞋”、“地主家沒人要的剩貨”、“大腳這憨貨撿了雙破鞋還當(dāng)寶”——像淬了毒的麥芒,
一遍遍扎進他耳朵,扎進他心里。每次聽到,他都恨不得掄起拳頭把那些爛嘴砸個稀巴爛。
可拳頭砸得再狠,也砸不散心頭的陰霾。直到那個晚上…他無意中瞥見她挽起袖子舀水時,
腕骨內(nèi)側(cè)那一點刺目的殷紅。守宮砂。像一滴滾燙的油,猛地濺進他眼里,
燙得他五臟六腑都蜷縮起來。不是慶幸,是剜心似的疼。那些人,憑啥?
憑啥把臟水往她身上潑?就因為她姓寧?就因為她爹寧學(xué)祥不肯出錢贖她被綁票的閨女?
就因為她妹妹替她嫁進了費家?一股無名火猛地頂上來,燒得他渾身燥熱。
他“呼”地一下翻了個身,動作又急又重,帶起一陣風(fēng),
吹得炕頭那豆大的油燈火苗劇烈地?fù)u晃起來,墻上巨大的影子也跟著張牙舞爪。
身下的炕席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呻吟。背對著他的那個身影,幾不可察地繃緊了,
肩膀微微縮了一下。大腳的目光落在她露在薄被外面的一小截脖頸上。纖細(xì),蒼白,
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初春剛抽條的、脆生生的柳枝,仿佛一折就會斷。黑暗中,
她發(fā)間淡淡的皂角味絲絲縷縷地鉆進他的鼻端,清清澀澀的。那股子躁動又蠻橫地沖了上來,
燒得他口干舌燥,喉嚨里像堵了一把沙。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發(fā)出清晰的吞咽聲。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那只手,粗糙得像老樹皮,
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厚繭和剛結(jié)痂的木刺劃痕,掌心滾燙,
指尖卻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細(xì)微顫抖。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地,
想要碰觸她散落在枕上的一縷冰涼發(fā)絲。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縷青絲的瞬間——炕上的身影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小獸,
迅速而無聲地往里縮了縮,幾乎要貼到冰涼的土炕墻上。大腳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心頭的火苗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滋啦”一聲,滅了,
只留下灼人的煙氣和難以言喻的狼狽。一股酸澀猛地沖上鼻腔。他猛地收回手,
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的厚繭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粗重的、帶著壓抑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屋里顯得格外刺耳,像受傷野獸的低吼。
他幾乎要放棄了,準(zhǔn)備再次翻過身去,面對那堵冰冷的、散發(fā)著土腥味的墻壁。
就在他蓄力想要轉(zhuǎn)身的剎那——一只冰涼的手,帶著細(xì)微的、無法抑制的戰(zhàn)栗,
輕輕地、輕輕地覆在了他那只緊攥的、青筋暴起的拳頭上。那觸感,冰涼,細(xì)膩,
帶著一絲濡濕的冷汗。像一片孱弱的雪花,猝不及防地落在了燒得通紅的烙鐵上。
大腳渾身劇震!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間沖到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他僵住了,
連呼吸都死死屏住,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他不敢動,
生怕一點細(xì)微的動作,就會驚飛了這只棲息在他拳上的、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蝴蝶。
黑暗中,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只冰涼的小手,固執(zhí)地貼著他滾燙粗糙的拳頭。
她的指尖微微蜷縮著,傳遞著主人內(nèi)心的恐懼和不安,那細(xì)微的顫抖透過皮膚直抵他心尖,
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固執(zhí)的不肯退縮。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
也許漫長如一生。大腳那只緊繃如鐵、充滿憤怒和自厭的拳頭,
在那冰涼的、帶著顫抖的撫觸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他小心翼翼地翻轉(zhuǎn)手掌,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笨拙,用自己的掌心,輕輕包裹住了那只冰涼的手。
粗糙帶著木刺傷痕的掌心,包裹著冰涼細(xì)膩卻帶著新磨薄繭的手背。滾燙與冰涼,
粗糲與柔軟,在無聲的黑暗中,第一次如此真實而緊密地交疊、熨帖。他的掌心滾燙如火炭,
她的手背冰涼如玉石。這極致的溫差,卻奇異地交織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穩(wěn)。油燈的火苗,
不知何時停止了劇烈的搖晃,安靜地燃燒著,在土墻上投下兩個依偎的、模糊而巨大的影子,
不分彼此??幌辉侔l(fā)出呻吟。黑暗中,只剩下兩道漸漸交織、趨于平緩的呼吸聲,
以及掌心與手背傳遞的、無聲的暖流,悄然漫過那條橫亙已久的、無形的冰河,
浸潤著這片干涸而粗糲的土地。
---第二章 酸豆角與揉腰開春的日頭暖烘烘地曬著封家的小院,驅(qū)散了幾分冬日的陰冷。
繡繡坐在院子里那條唯一的三條腿破板凳上,身前放著一個豁了邊的笸籮,
里面是青翠飽滿的豌豆莢。細(xì)白的手指靈巧地剝開豆莢,圓溜溜的豆粒滾進盆里,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微微佝僂著腰,
一只手無意識地護在小腹前——那里已有了清晰圓潤的弧度,像揣著一個日漸沉重的小包袱。
“懷個崽子,真當(dāng)祖宗供著了?”封老蔫兒依舊蹲在堂屋門檻上,
吧嗒著那桿沒滋沒味的空煙鍋,渾濁的老眼斜乜著繡繡,語氣里滿是挑剔,“俺看就是慣的!
當(dāng)年你娘生你前三天,還在場院上扛麻袋呢!也沒見這么金貴!
”大腳正把滿滿一桶水從院門口提進來,沉重的木桶勒得他肩膀上的肌肉賁張。聞言,
他頭也不回,腳步未停,甕聲甕氣地頂了回去:“扛麻袋?扛出個病秧子,
吃藥的錢夠買多少麻袋?” 這話像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狠狠砸進了沉悶的泥潭。
封老蔫兒被噎得老臉一紅,氣得山羊胡子直抖,“噌”地站起來,
抄起煙鍋桿子就要敲過去:“反了你了!敢跟你老子頂嘴!”“老東西!閉上你那噴糞的嘴!
” 大腳娘端著一盆剛拌好的豬食從灶棚出來,見狀一聲斷喝,
渾濁的眼睛狠狠剜了老伴一眼,手上卻利落地把豬食盆往地上一放,
一把攔住了他舉起的煙鍋。她的目光飛快地瞟向繡繡隆起的肚子,
又掃過兒子黧黑緊繃的側(cè)臉,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無可奈何的嘆息,語氣軟了下來,
對著繡繡問:“晌午想吃點啥?娘給你臥個雞蛋?”繡繡搖搖頭,
指尖無意識地在豌豆堆里劃拉著,聲音輕輕的,像飄散的柳絮:“…嘴里沒味兒,
就想…有點酸口的。” 說完,她又低下頭,繼續(xù)剝著豆子,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隨口一說。
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給土坯房鍍上一層暖金色。大腳從村外自留地里回來,
褲腿上沾滿了新翻泥土的印子。他悶著頭,徑直鉆進低矮的灶棚,
就著灶口透進來的最后一點天光,笨手笨腳地忙活起來。
他手里攥著一把嫩生生、剛從地頭揪下來的青豆角。掐頭,去尾,掰成寸長的小段,
一股腦兒扔進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罐里。接著,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被揉得發(fā)皺的油紙包,
小心翼翼地在膝蓋上展開——里面是幾粒粗糲的大鹽粒和一小撮曬得紅艷艷的干辣椒碎。
他把鹽粒和辣椒碎仔細(xì)地撒在豆角段上,又舀了半瓢冰涼的井水倒進去。最后,
他搬起一塊在河邊洗刷得干干凈凈的青石板,“咚”的一聲,穩(wěn)穩(wěn)地壓在了罐子里的豆角上。
“擱…擱幾天,”他這才轉(zhuǎn)過身,悶聲對坐在灶膛前準(zhǔn)備生火做晚飯的繡繡說,
黧黑的耳朵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透出不自然的紅暈,“酸了就能嘬嘬,開胃。
”繡繡看著那罐簡陋的、泡在渾濁鹽水和辣椒碎里的青豆角,
再看看他沾著泥點子的褲腳和剛才認(rèn)真壓石頭的、帶著厚繭的寬厚手掌。一股溫?zé)岬呐鳎?/p>
比灶膛里即將燃起的火焰更熨帖,緩緩漫過心田。她輕輕“嗯”了一聲,火光還沒燃起,
那雙沉靜的眼睛里卻先映出了亮晶晶的光芒。幾天后,粗陶罐啟封。
一股粗糲的、混合著生澀咸辣的氣息直沖鼻腔。繡繡用筷子夾起一根,送入口中。
脆生生的豆角在齒間斷裂,一股強烈而純粹的酸味瞬間在舌尖炸開,
霸道地驅(qū)散了口中寡淡的滋味,勾得沉睡的饞蟲蠢蠢欲動。她忍不住又夾了一根,抬眼時,
正撞上大腳假裝收拾柴禾、實則偷偷瞄過來的目光。那眼神里,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還有一絲孩子般的期待。她看著他,沒說話,只是嘴角緩緩地、緩緩地向上彎起,
露出了一個極淺、卻極甜的弧度,然后,肯定地點了點頭。大腳黧黑的臉膛上,
緊繃的線條瞬間如同春冰融化般舒展開來。他立刻像得了天大的圣旨,咧開嘴,
露出一口白牙,轉(zhuǎn)過身去,埋頭呼嚕呼嚕地喝起桌上那碗照得見人影的稀粥來,
聲音比平時響亮得多,還破天荒地多添了半碗。夜深了。土炕的硬稗草梗硌得人越發(fā)難受。
懷孕后腰部的酸痛感在寂靜的夜里被無限放大,像有無數(shù)小針在扎。繡繡翻來覆去,
怎么躺都覺得腰背那塊僵得像塊木頭,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身側(cè)的大腳呼吸均勻,
似乎睡得很沉。就在繡繡咬著牙,準(zhǔn)備再試著翻一次身時,身側(cè)的人忽然動了。
大腳毫無征兆地坐起身,窸窸窣窣地在黑暗中摸索著。片刻后,一雙帶著滾燙溫度的大手,
精準(zhǔn)地貼上了她后腰最酸脹、最僵硬的部位。“別動。”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沙啞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掌心粗糙厚實,布滿了堅硬的厚繭,
揉按在她酸痛的腰肌上,力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輕不重,帶著一種笨拙的專注。
那滾燙的熱力透過薄薄的粗布單衣,霸道地滲透進去,熨帖著僵死的筋肉。
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襲來,繡繡忍不住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繃緊的身體像被抽掉了骨頭,一點點軟了下來,陷進并不柔軟的炕席里。
“你…咋知道這兒酸?”她的聲音悶在枕頭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和鼻音。
“白日里…見你老捶這兒?!彼鸬煤喍讨苯樱窒氯喟吹膭幼鲄s絲毫未停。黑暗中,
只有他沉穩(wěn)均勻的呼吸聲,掌心摩擦粗布衣料發(fā)出的窸窣聲,
以及繡繡漸漸放松下來的、悠長的氣息。繡繡閉上眼,
酸脹僵硬的腰肢在他笨拙卻無比用心的揉按下,仿佛泡進了溫?zé)岬娜小?/p>
一種比那罐粗糲的酸豆角更深入骨髓、更細(xì)致綿密的暖意,細(xì)細(xì)密密地沁入四肢百骸,
驅(qū)散了所有的不適和夜的寒涼。在這片寂靜的黑暗里,在這粗糲的土炕上,
一種無聲的、深沉的依靠感,悄然生根。第三章 雨夜啼哭與坦蕩真言魯南的夏日,
天變得比娃娃臉還快。傍晚還是漫天絢爛的火燒云,燒得西邊天際一片赤金。入了夜,
幾聲悶雷毫無預(yù)兆地從天邊滾過,緊接著,瓢潑大雨便像天河決了口子,
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瞬間將土坯房的屋頂敲打得一片喧囂。
濃重的土腥氣混合著潮濕的水汽,無孔不入地從墻縫里、門板縫里鉆進來,
屋里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悶濕。繡繡蜷縮在土炕的最里邊,肚子沉甸甸地往下墜著,
像壓了一塊巨大的磨盤。突然,腹中猛地一抽!一股尖銳至極的絞痛毫無預(yù)兆地炸開,
讓她“啊——”地一聲痛呼出來,身體瞬間蜷縮成一只蝦米,冷汗像打開了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