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會面室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在灰綠色墻面上投下慘白的光。許清歡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包邊緣的真皮紋路。這個價值八千元的定制公文包,此刻在她手中顯得如此沉重。
"237號,會客。"
獄警粗糲的嗓音伴隨著鑰匙碰撞的金屬聲從走廊盡頭傳來。許清歡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將西裝外套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撫平。玻璃隔板對面的門被推開,江浸月被兩名女獄警架著走了進來。
她比庭審時又瘦了一圈。寬大的橙色囚服像麻袋一樣掛在身上,領(lǐng)口處露出嶙峋的鎖骨,上面還帶著幾道新鮮的擦傷。她的手腕被銬在身前,許清歡注意到那纖細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的淤痕——是庭審那天掙扎時留下的。
"三十分鐘。"獄警解開她的手銬,金屬撞擊聲在狹小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江浸月緩慢地坐下,動作遲緩得像一具提線木偶。當(dāng)她抬起頭時,許清歡才發(fā)現(xiàn)她的右眼布滿血絲,眼瞼腫脹得幾乎睜不開。但那雙眼睛里的倔強絲毫未減,直直地望過來時,許清歡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許律師。"江浸月的聲音比庭審時更加沙啞,像是聲帶被砂紙磨過,"真榮幸,能讓金牌大律師親自來探監(jiān)。"她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干裂的唇瓣滲出一絲血跡。
許清歡的視線落在她囚服第二顆紐扣上——那里有一小塊暗紅色的污漬,看起來像干涸的血跡。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我找到了新的證據(jù)。"許清歡的聲音比自己預(yù)想的要低沉。
江浸月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她微微前傾身體,手銬鏈條發(fā)出輕微的嘩啦聲。許清歡注意到她的指甲全部被剪得很短,有幾個指頭還纏著簡陋的繃帶。
許清歡從檔案袋中取出一張照片,緩緩?fù)频讲AЦ舭迩啊D鞘且粡埬:谋O(jiān)控截圖,拍攝于車禍前兩天的地下停車場。畫面中,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正彎腰在一輛灰色大眾車前,手里似乎拿著什么工具。
"認得出來這是誰嗎?"許清歡輕聲問。
江浸月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猛地撲到玻璃前,手掌"啪"地一聲拍在冰冷的表面上。"是他!"她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那天晚上演出結(jié)束后,他說是我的歌迷,要簽名..."
許清歡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照片中的男人雖然只拍到側(cè)臉,但那輪廓她再熟悉不過——周嶼安,她的未婚夫。
"他給我遞了瓶礦泉水..."江浸月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喉嚨,"味道有點怪...之后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
許清歡的胃部猛地抽搐。周氏制藥最新研發(fā)的神經(jīng)抑制劑,正是無色無味的液體形態(tài)。她想起上周晚餐時,周嶼安輕描淡寫地提起正在研發(fā)的這種藥物,說它能在短時間內(nèi)讓人產(chǎn)生醉酒般的癥狀,卻不留痕跡。
"還有這個。"許清歡又推出一份文件,是車輛檢測報告的補充說明,"你的車剎車系統(tǒng)確實被人動過手腳,但手法很專業(yè),常規(guī)檢測很難發(fā)現(xiàn)。"
江浸月的眼眶突然紅了。她低下頭,凌亂的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許清歡看見一滴液體砸在她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背上。
"為什么..."江浸月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為什么現(xiàn)在才..."
走廊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許清歡迅速將文件收回檔案袋。江浸月猛地抬頭,在獄警推門而入前的最后一秒,她突然撲到通話器前。
"小心他的檀香!"她嘶啞的聲音通過劣質(zhì)揚聲器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他書房里點的熏香...里面摻了..."
"時間到了!"獄警粗暴地拽起江浸月的胳膊。在被拖出門的瞬間,江浸月掙扎著回頭,她的嘴唇開合,許清歡通過口型辨認出最后三個字:
"誘導(dǎo)劑。"
會面室的門重重關(guān)上,許清歡獨自坐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鎖骨處的銀質(zhì)蜻蜓胸針——這是許澈送給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禮物。她想起江浸月剛才盯著胸針的眼神,突然意識到什么,渾身如墜冰窟。
那天車禍現(xiàn)場,許澈的外套上,別著同樣的胸針。